皇甫霆的眉毛动了动。“是老太君让你过去的?”
“不是!我自己想搬过去。我住在这里到底不方便,虽然我不在意流言,但也不想让你陪着我一起名声受累。你说是不是?”
皇甫霆扯了扯脸皮,露出一个怎么看怎么勉强的笑容。“老太君同意了?”
孟灵湘笑嘻嘻的。“没有!我还没问她呢!想来她老太君也不会拒绝,有个人陪着她说说话、聊聊天,她怎么会乐意?我是你请回来的,怎么说多应该先给你说一声,这样才不会失了礼数!你怎么说?”
他怎么说她就会怎么做吗?这丫头片子向来主意大得很,就算他阻止,大概也拦不住她搬出“晨曦院”的决心吧!
既然这样,他阻止又有什么意义?“你觉得好就行!”
那就是同意咯!
孟灵湘对他笑了笑。“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把老太君的哮喘病治好的。”说罢也不等皇甫霆开口,她径直回了东厢房。
皇甫霆站在正房门口的台阶上,看着在他眼前关闭的门扇,心里实在不是滋味,偏偏又不能对这丫头说什么,心情有些烦闷。
深吸了好几口气,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样也好,搬进“松鹤院”后,
有老太君在,母亲也不会做得出什么事来,不失为一个权宜的办法!
在台阶上又站了一会儿,他才转身回房。
孟灵湘次日一大早就去了“松鹤院”,皇甫霆来找她一起用早膳都没有见到人。
这丫头不会是在躲他吧?
想想又觉得不可能。他的丫头,从来都不是畏难之人,如果不想见他,肯定会直言以告,绝对不会躲躲闪闪的。
从来都是他一个人用早膳的,可今日总觉得院子里太静,吃什么都没有滋味。
草草医了一下肚子,他就让小厮把早膳撤下去了。
“少主,田先生来了!”有小厮来禀报。
皇甫霆几乎是立刻就猜到了老先生的来意,孟林的“死讯”大概已经传出去了。
“请——”他说着,自己也亲自迎了出去。
刚刚走出正房,就看到田先生脚步匆匆而来。
田先生急得很,人还未到他面前,已经等不及地开口问道:“少主可还记得赛诗会上夺得头筹的孟林?”
“学生当然记得。”皇甫霆把田先生让进垂花厅,让小厮上茶。“田先生莫急,先喝口茶水,再缓缓道来便是。”
田先生大约是一路疾行而来,又累又喝,接过茶盏,几口
把茶水喝了一大半,缓了口气,这才说道:“据说中秋那夜她离开观云楼赛诗会后,就在出城的路上被被山匪给劫了。你可知道此事?”
皇甫霆垂下眼帘。“知道!”
田先生讶然。“你竟然知道?那人可救下来了?老夫今日一早就听说孟林已经被土匪杀了。”
老先生紧绷的神情因为皇甫霆的这句“知道”而微微放松了些。在他心中,既然皇甫霆知道此事,那大概孟林就会性命无碍。毕竟没有那个土匪胆子肥到敢在皇甫家族的地盘上做那要人命的买卖。
哪知皇甫霆却摇了摇头。“我离开观云楼收到了有人欲对孟林不利是消息。可赶到的时候,还是……还是晚了一步!土匪已经遁走,人,救不回来了!”
田先生皱纹沟壑的脸顿时僵住了,嘴巴张了张,却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学生知道先生颇为欣赏那位孟林,可……”皇甫霆叹了口气。“先生还是节哀吧!”
田先生不知道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过了半晌,脸皮连带着嘴角都微微发起抖来,眼眶迅速转红。“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他重重地拍着茶几。“孟林不过是一届瘦弱文人,那
些土匪求财便求财,为何要伤他性命?太可恶,实在是太可恶了!他还那么年轻呢?想想他在赛诗会事的风采,老夫总以为一别之后定有再见之日,岂知一别竟是永别!少主,这种事情竟然发生在杨州,你打算如何处理?”
这老人家,悲痛之余也并没有丧失理智,几乎是一下子就拆解了整件事的关键之处。
孟林并不是杨州本地人,据他所说他是第一次来杨州,与人结仇的机会几乎没有。而知道他身上怀有巨款的必定是当夜参加赛诗会,并且不知道孟林把摘得灯魁的一万两白银全部捐出去的人。
此人既参加了赛诗会,又中途离场,还与孟林又过节。是谁?那个名字几乎是呼之欲出!
田先生微眯着眼睛刚想要把那三个字说出口,皇甫霆摆手摇头。“先生不必说,学生知道的谁。可单凭猜测并不能让他入罪,还须得有证据才行。”
恰在此时,有小厮来报,说追查土匪事件的护卫头领求见少主,有要事禀报!
因涉及江湖之事,田先生委实不方便在场,皇甫霆先送走了田先生,才命人请护卫进来。
田先生离开皇甫府后并没有回家,而是在茶馆里转
了一圈。
在今天早上以前,茶馆里的说书先生无一例外说的都是前几天中秋夜观云楼赛诗会的情景。
这些说书先生绘声绘色、口沫横飞,把当天晚上发生在观云楼里的事情说得高潮迭起、精彩绝伦,连当时在场的人是什么表情,说了什么话都说得一清二楚,就好像他们当时在场见证了这位横空出世的孟林孟大才子是如何一步步摘得灯魁的一样。
来听得人很多,毕竟杨州是一个大城,不可能每一个都能在中秋夜去观云楼旁观。
这些说书先生就算亲自去了,也不见得能通过每层楼的关卡到到楼上去。但他们是吃这口饭的,自然有他们的手电。去参加赛诗会的文人也能和这些说书先生达成协议,把自己见到的事情当成信息卖给说书先生们。
于是就有了几天来在扬州城的茶楼中的精彩故事。
田先生平时没有别的嗜好,唯独喜欢到茶馆去喝喝茶,顺便听听故事。
中秋赛诗会上发生的事情没有谁能比田先生更清楚了,说书先生把此事当成故事来说,虽说有人为加工过的夸张之处,但大体也不算失实。所有有认得他的人来询问,他也不过是用淡笑做为回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