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我们来灵溪公社,你找我喝酒,目的是什么?”顾瑾站在马响身边,深潭一般漆黑的眸子,波涛涌动。
“就是看你心情不好。请你喝酒,想让你借酒消愁。”马响没抬头,低头回答。
“川南县,秦瑜是怎么掉下山坡的?”顾瑾继续问。
“她自己不小心,一脚踩空落下去的。”马响回答。
顾瑾眸光更沉。
在京都,来公社后,他一直将马响当成自己兄弟。
他在家,经常被邻居家的孩子,他二话没说,将那些欺负他的人暴打一顿;他没钱,他直接往他手里塞钱;进灵溪公社,隔壁公社的地头蛇欺负了当时落单的马响,他呼喊兄弟,一起帮他收拾。
落地为兄弟,情同手足,甘为彼此两肋插刀。
却不想,他将自己最柔.软的地方交给他,可他反手就在他身上插了一刀,“你知道我沾酒就醉,你知道秦瑜是我妻子。马响,把你和贺青莲说的话,统统再给我说一遍!”
马响霍然抬头,对上顾瑾眼神,道,“我什么都没说!”
公社干部都在这。
马响和顾瑾混过,比谁都知道社会生存规则。
认下,就等于他玩完了。
顾瑾浑身愤气无处发泄,抬脚直接踢在他腹部,马响感觉自己听到体内肋骨断裂的声音。
“你为了一个女人,兄弟情谊都不要了!”顾瑾脸色铁青的问。
“你说什么兄弟情谊?你还不是一样?为了秦瑜,打我的时候,你可想过兄弟?你往死里打,就怕打不死我!”马响愤怒的控诉。
顾瑾越听越气,拳头上的青筋凸起,一团愤怒的炽烈火球在胸膛里不住地滚来滚去,像一头愤怒的狮子,再次用力往马响身上踢过去,“马响,你为什么被我打,你心里没点数?”
“你带着兄弟起哄我喝酒,只为我醉后一塌糊涂,为了那个女人创造机会。若不是秦瑜,我就入你们套了!”
“川南灾后次生灾害频发,****下,碎石不断,你将秦瑜推下山崖!你这是谋杀!”
最后一声怒吼出来的时候,将所有人心肺震了震!
秦瑜站在人群中,呆呆的看着顾瑾,这所有事情真相大白,她应该有些开心的
,可不知为什么,她竟觉得自己有些委屈,眼眶通红。
“你们算计我!很有意思啊!”顾瑾又在马响身上踢了几下,居高临下的匍匐在地上的马响。
“对!顾瑾,你总是这样高高在上,我也让你感受一下,被人践踏的感觉。”马响疼得面目狰狞的抬头看顾瑾,嘴角都是嘲弄的笑容,“我就喜欢看你抓狂的模样。”
顾瑾心中所有火焰噼里啪啦全部被点燃,拳脚相加。
马响犹如一个生来就被练拳脚的沙袋,打得身形扭曲,打得脸扭曲。
“抓住顾知青!在这样打下去,会出人命的。”在场的大队干部感觉有些不对劲。
顾瑾脾气大,气性高,被兄弟背叛、算计心头有气,可他这打人的方式,完全失控了。
“顾哥!不要打了!”李卫民走到顾瑾身边,和顾瑾道。
顾瑾充耳不闻,眼神狠厉,神情锋冷,拳头依然紧紧捏着,好似听不见外界所有声音一样。
“顾哥!”
“顾哥!不能打了!”李卫民反手用力抱着顾瑾。
“啊!”顾瑾嘶吼一声,双手往外挣脱,李卫民被他震出,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李卫民头发上都是汗水,脸色倏地刷白,心惊胆颤,大声喊道,“抱住他!让他冷静下来。”
印象中,他只见过顾瑾失控一次。
那次他得知他后娘姜绮丽派她娘家弟弟跟踪他,被他发现了,他将人往死里打,丝毫不客气他与姜绮丽的情分。
那次,姜绮丽的弟弟被打得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月。
顾瑾没道歉,也没去探望。
这事最后被姜绮丽压了下来,不了了之。
秦瑜站在一边也看了出来。
顾瑾这是被刺激之后,就会狂暴?
李卫民喊大家一直抱顾瑾,可站在一边的人,谁都不敢动,顾瑾这失控的模样太可怕。
和他关系很好的李知青都挨了几拳,他们若上去,那妥妥的就是和马响一样的人肉沙袋啊!
“顾哥!李卫民!”梁军一进来,就看到屋子里情况极为混乱。
“梁军,快来!抱住他!”李卫民见梁军来,立马喊他帮忙。
梁军人高马大,被顾瑾操练了几次之后,力气和伸手练了出来。
两人将顾瑾抱住,然后滚在地上,在地上打几个滚之后,顾瑾眼中愤怒和戾气退了下来,整个人慢慢缓了过来。
整个人坐在地上,低头看地下。
好似一头蹲着的孤兽,落寞又无奈。
让人看了格外心疼。
“顾哥,你吓死我了。你把我脸打疼了。”梁军被顾瑾在脸上打了几拳,此刻脸生疼生疼。
顾瑾一转头,就看到梁军脸上青紫青紫一块块。
坐梁军边上的李卫民伤得更多,脸上青的紫的,嘴角还有血流出来。
他们两人脸上都是劫后余生的心有余悸。
顾瑾抬起拳头,懊悔、狠狠往地上砸了一下,他竟然伤了自己兄弟!
“顾哥,我们没怪你。你不要和自己过不去!”李卫民将顾瑾满是血的拳头从地上握在自己手上。
顾瑾眼眸涌过懊悔、惊讶,而后归于平静。
“照顾好你们自己。”
“这里交给你们!”
顾瑾沙哑的道。
说完,他起身,走进夜色中。
秦瑜一路跟在他身后。
顾瑾脚步未曾停过半分。
当他入堂屋的时候,瞬间回头,而后眸子沉沉盯着她。
霍然对上他那双看似怒火燃起的双眸,秦瑜心微微一惮,轻声开口,“顾瑾。”
“秦瑜,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顾瑾沉声冷问道。
“……”秦瑜心惊胆颤看着他。
“我们结婚的事,是你护了我。是我从头到尾对不起你,你为什么不开口解释?在川南县,你为什么骗我,我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发生?马响算计我,背叛我。你为什么也要欺骗我?”
“地震灾区,马响要谋杀你!你为什么从头到尾都没告诉我?我就这么不值得托付?”
顾瑾捏着秦瑜肩膀,手指力度越捏越重,秦瑜疼得牙齿打颤。
顾瑾已经很久没这样对她了,眸眼猩红,好似一直失控的猛兽,是不是接下来又像上辈子那样,要将她生吞活剥?
“顾瑾,你放开我!”
顾瑾沉沉盯着她,眸子却越来越红,甚至带着血腥味。
“顾瑾!”秦瑜胸膛起伏不断。
她绝不允许他在这么欺负她!
往后微微一步,抬膝盖,直接往他胯.下一顶。
顾瑾瞬间脸
色苍白,吃痛蹲下。
秦瑜迅速跑回自己屋里,将门栓严严实实锁上。
疯了,疯了!
顾瑾变得和上辈子一样疯狂了。
……
顾瑾走进自己屋子。
坐在床上,透过窗户看外面的漫天的繁星。
“黑鹰!归位!”
“队长!猎豹还没回!”顾瑾脸上抹着油彩,眼眸却黑夜丛林中猎豹一样,发出危险的光芒,脸上神情毫无变化,心里都是不甘。
他若就此回头,猎豹就等于被放弃。
他们深入敌军内部,是他的战友,是他的伙伴。
他们十多个人进来,现在只剩下五个人。
已经那么多人回不去,在的人,必须要活着回去!
“黑鹰!归位!”队长严厉的声音响起,“这是命令!”
“可东西在他身上!”顾瑾倔强又不甘的道。
“不是在你身上的吗?”队长咆哮,瞬间改变了策略“追!”
他们此次出任务,为的就是一个用皮包装的芯片。
这东西关系到国家根本。
任务完成后,他和猎豹两人和队伍在大丛林里走散,遇到匪徒,背包被刀刮烂,猎豹说,为了安全,让他将东西给他,他来携带。
一行人再次潜入丛林中。
“砰!”
“砰!”
身边都是枪林弹雨。
迎面都是敌军。
他们被敌军包围。
后来顾瑾才知道这是一个请君入瓮的局。
“队长,我们中计了!”顾瑾大声道。
“没后退的机会了!咬上去!”队长声色镇定的道,“黑鹰,左侧方寻找突破口,黑熊、苍狼、我们做掩护!”
“是!”顾瑾毫不犹豫接受命令,当他抬头的时候,骤然看到猎豹站在敌军人中。
那一刻他如遭雷劈。
瞬间明白为什么队长刚才不让他追。
猎豹竟然是叛徒!
持枪上膛,顾瑾眸子猩红,朝着左侧方,连续开了十多枪,一枪一个人头倒下。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猎豹面前,用刀割了猎豹喉咙,将交给猎豹的东西抢回来。
“队长!东西我拿到了!”顾瑾往后和队长汇报的时候,却看到黑熊、苍狼站在他身后,后背子弹打透,从他们胸.前出来,血流如注,他们犹如一堵厚厚得
城墙为他当初后方的子弹。
“不要!”顾瑾眼眸腥红,嘶声力竭喊道。
“黑鹰,你先行撤离,人在,东西在,人亡,东西毁!”队长大声道。
“队长!”
“服从命令!”队长整理了下帽子,“已经付出这么大代价,任务绝对不能失败。”
“……是!”顾瑾将东西套进脖子塞进衣领内,和队长敬了个军礼。
继续往左侧方,自己打开的口子撤退。
后方枪声密布,声音方向却转了位置。
顾瑾回头一看,队长往他斜后方冲过去,敌军看到这边人影移动,所有火力都是转移到队长所在的方向。
“队长!”
顾瑾从床上弹坐起来,心如鼓擂,晨曦微光从窗口倾泄进来,外面桂花香味飘进屋子,小狗发出稚嫩的“汪汪”声,安然平和的氛围提醒他此时身在何方。
这些枪林弹雨、厮杀、战友视死如归的表情、他们浑身都是鲜血的模样,经常会出现在他梦中。
那是他第一次出任务,也是最后一次出任务。
所有队员全军覆没,只有他回来。
无数个夜晚,他脑海中都会印着是战友犹如人墙一样、身体打成筛子,都要护着他的伟岸身影,还有最后拼死都要护着他、转移敌军目标的匍匐在地上的队长。
回来之后,领导说这不怪他。
他们进行这么久时间考察,都没监查出猎豹是叛徒。
可这么怎么不怪他?
若是他在任务中,不将东西给猎豹,就不会中圈套,队长和苍狼、黑熊都会活着回来。
他要继续呆在部队中,找机会给他们报仇。
却被部队勒令回家。
除非有部队诏令,否则他不准回部队!
回家以后,部队安排他去见心理医生,那劳资心理医生说他有严重创伤后应激障碍,必须进行治疗,否则会他可能会出现焦虑、恐惧、自责、失望、暴怒等不可控制的行为。
他抗拒心理医生说的内容,在选择下乡、通过****基层建设净化人心灵这个方式和继续做治疗这个事情上,他果断选择下乡。
走到窗户边,看着外面宁静的院落。
想起昨天晚上完全失控的自己,他突然明白,他是真的需要治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