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盛芸芊心里也清楚，皇帝陛下说这些话，无非就是随口说说的罢了。
皇子之中，走到太子和盛明珏那种地位的，只要是不烦什么大错，皇帝陛下一般都是不会去动的。
皇帝陛下不是傻子，也不会去做这种能够让朝局动荡的事。
但是盛芸芊更加清楚，皇帝陛下说这些话，本意上是给了她能够挟制盛明珏的权利。
皇帝陛下也知道盛明珏的缺点，想要让她在三皇子平衡三皇子和太子之间的局势。
此时皇帝陛下见盛芸芊已经全然明白了，于是便对盛芸芊说道：“欣元是个可怜的孩子，死得也的确是无辜……这样吧，欣元的生母……”
“是徐才人。”
见皇帝陛下想不起来五公主的生母是谁了，盛芸芊连忙提醒道。
“徐才人……”
闻言，皇帝陛下瞬间想起了先前在撷芳殿见到的那个女人，脸色瞬间黑了。
但想起五公主的死，皇帝陛下最终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抬徐才人为贵嫔吧。”
这算是给徐才人的补偿了。
盛芸芊垂着眼睛，点了点头。
其实盛芸芊觉得，徐才人那种人，是当真不配，相当于是踩着自己
女儿的骨头往上爬的。
但说起来，徐才人也并没有什么大错，她只是不够聪明而已。
在这世上，自私不是过错，愚蠢也不是过错。
每个人都是自私的，而世上的聪明人又能占几成呢？
徐才人唯一的错，便是不应该在皇宫里，更不应该成为妃嫔。
顿了顿，盛芸芊问道：“五妹的棺椁还没进皇陵吧？”
皇帝陛下看了盛芸芊一眼，没有说话。
这种事，他当然是不知道的。
也就只有五公主刚刚没了的时候，皇帝陛下过问了一两句，但他关心的多半都是这件事情背后所代表的势力争端，而不是五公主本身。
盛明珏也正是料到了皇帝陛下的这份心思，才敢如此肆意妄为的。
在一片沉寂的气氛之中，盛芸芊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对皇帝陛下说道：“父皇，儿臣去撷芳殿为五妹收拾遗物，安顿丧仪。”
“你去吧。”皇帝陛下随意的摆了摆手，说道。
盛芸芊张了张嘴，犹疑片刻才说道：“父皇，儿臣知道，有些话，儿臣是不该说的……”
但是还不等盛芸芊的话说完，皇帝陛下便立即说道：“既然知道自己不该说，就别开口了。
”
于是，盛芸芊也只能顿住，行礼之后告退了。
等从御书房里出来之后，盛芸芊仰头，才发现这皇宫里的天，这样小，这样的高。
四四方方的将人锁在里面，却又触手难及。
盛芸芊倒了撷芳殿之后，直接去了五公主住着的西殿。
皇子公主一般年满十五岁便要出宫开衙建府了，而多半母妃在宫里体面些的，也都是跟着生母住的，所以这撷芳殿里并没有什么人。
盛芸芊刚走进去，便迎面瞧见了盛明瑾正在收拾五公主的遗物。
“明瑾？”盛芸芊稍稍惊了一下，随即说道：“你不是在国子监么？怎么回宫了？”
上回盛芸芊在撷芳殿住的时候，曾经给盛明瑾指过一条明路，让他去国子监。
盛芸芊根本就没想到能在撷芳殿瞧见他。
盛明瑾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了一些，对盛芸芊颔首行礼，“大皇姐。”
说完之后，他才又继续说道：“我来为五妹收拾丧仪。”
闻言，盛芸芊瞬间沉默了。
就连盛明瑾都知道，五公主的死就是白死，整个皇宫里根本就无人会在意。
如今正好赶上上元节，只怕是连个像样的丧事都不会有。
皇宫
里不受在意的人，就当真好像是旁人脚边的一颗石子一样，说踢出去便被踢出去了。
一颗石子……又怎么会有人在乎呢？
盛芸芊勉强定了定心神，说道：“明瑾，这事儿你别操心了，我来处置便行。”
盛明瑾瞬间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盛芸芊，“大皇姐是忧心我因此得罪了三皇兄么？”
他年纪尚小，人也清瘦，相貌倒是比先前同在撷芳殿里的两个妹妹还要好。
从他的长相上，就能够看出他的母妃，相貌应当是十分不俗的。
可宫里的美人多了去了，有人风光无限，就有人死的无声无息。
甚至于盛芸芊都记不起来，那位曾经为皇帝陛下生育了一位皇子的女人，生得究竟是何模样。
“不是……”盛芸芊还想要说什么。
但是盛明瑾却紧紧的盯着盛芸芊，轻声说道：“我不怕。”
“什么？”
盛芸芊一时之间甚至没有听清楚他说的话。
盛明瑾说道：“我不怕三皇兄。”
话音一落，盛芸芊瞬间笑了，抬手随意的摸了摸他的发顶，说道：“你还小呢，别胡思乱想了，先在国子监待几年，将来若是想要入朝，也有国
子监的那些先生为你做保，若是不想入朝，待到封王之时，回封地做个藩王也是好事。”
“皇姐当真将我当成一个孩子么？”
盛明瑾抿了抿唇，说道：“五妹是三皇兄杀的，三皇兄根本就不将我们的命放在眼里。”
盛明珏杀五公主的时候，别说是将五公主当成他的妹妹了，他甚至没有将五公主当成一个人！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有什么宽宏大量？
盛明瑾回过头去，继续一件一件的收拾五公主的衣服。
五公主虽然贵为公主，但那些衣服瞧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只是一个小宫女的遗物。
盛芸芊的衣裳首饰都是内务府里往公主府送的，每季都有两套宫装礼裙、还有寻常时候或是广袖、或是窄袖的常服六套，每季头面首饰有四套，另有各种家具摆件，以及皇帝陛下时不时的就赐下一些珍宝。
这些全都是用宫里最好的东西、做成盛芸芊最喜欢的样子，一箱子一箱子的送到公主府里。
其中大半都是堆在府库里，盛芸芊甚至连看都未曾看过一眼。
她沉默的站在一边，瞧着五公主的遗物，感觉就好像是无形之中有一个大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