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酒十分清甜,仿佛是没有什么酒味。
盛芸芊喝了一口之后,才长呼了一口气。
“殿下不是说讨厌枇杷酒吗?”
盛芸芊说道:“你既然坐在这里了,本宫少讨厌一会儿,似乎也无妨。”
她是真的很讨厌枇杷酒,因为重生回前世的时候,司翎渊曾经与她两次雪夜围炉饮琵琶酒,他说这是世间最风雅的事。
可第一回让他风寒重病,第二回便彻底要了他的性命。
虽说这些都与枇杷酒无关,但盛芸芊总觉得这枇杷酒是不祥之物。
司翎渊犹豫了片刻之后说道:“殿下若是不喜欢的话……”
“本宫说了少讨厌一会儿也无妨了。”盛芸芊轻哼一声,又喝了一口枇杷酒,随即才对司翎渊说道:“不过如今西北的事情了结了,本宫也能放下心来,过几天安稳日子了,只是咱们估计要在西北过年了。”
明日便是除夕夜。
盛芸芊原本以为,自己至少要到年后才能将这些事情彻底处理干净。
但如今倒是提前了不少,只是到底不能在年关之前赶回京城了。
“年关之后回去也是一样的。”司翎渊淡淡的说道。
听着他这别扭的话,盛
芸芊反而是笑了,于是笑骂一声,“你到底会不会安慰人啊?”
司翎渊说道:“我以为殿下很厉害,应当不会为这点小事烦心。”
“是吗?”
盛芸芊莫名的笑道:“本宫又不是打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正逢佳节,却孤身在外,总归是有些心有戚戚的。”
说完,盛芸芊又紧接着说道:“司翎渊,本宫把庄王府上下,全都杀了……有女人有孩子,一个都不留……”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很轻松,但司翎渊却能够感觉到盛芸芊似乎是有些伤心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有些时候,即便是做了自认为正确的事,也是很难过自己良心上的那一关的。
甚至于盛芸芊都不知道她做的到底是不是对的。
即便是就算没有她,庄王犯了谋反之罪,理当满门抄斩,那些人也一样活不下来。
可是他们终归是盛芸芊亲口下令杀掉的。
司翎渊说道:“既然他们都已经死了,殿下就更不需要再想太多了。”
盛芸芊:“说你不会安慰人,你还真的不会。”
司翎渊一时之间反而是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静静的看着盛芸
芊。
他知道,盛芸芊身上似乎是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甚至于司翎渊都隐约猜出来是什么了,可他就是没有勇气说出来。
盛芸芊也知道,司翎渊这些时日,似乎一直都有话想要对她说。
可是司翎渊不说,盛芸芊便也不问。
两人就这么各怀心事,各自在心里揣着这些秘密。
等酒喝完了,吹了半晚上凉风,也一直都只有些细微的醉意。
盛芸芊想起了前世司翎渊因为喝了酒,昏睡在了院子里,被冻了半夜,结果着了风寒重病一场,便对司翎渊说道:“时候不早了,回吧。”
“好……”
司翎渊刚要应一声,却突然被盛芸芊给搂住了腰。
“殿下?”
盛芸芊对司翎渊嘿嘿一笑,笑容之中有些傻气,“司翎渊,我带你飞。”
“啊?”司翎渊愣了一下,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盛芸芊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便被盛芸芊直接带着站起来,从屋脊上一跃而起。
在这一瞬间,他听到了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但是很快便稳稳的落在了地面上。
“怎么样?”盛芸芊得意的说道:“司翎渊……你不知道……本宫的轻功独步天下……”
“殿下?”
司翎渊深深地看了盛芸芊一眼,这才发现,盛芸芊刚刚面上不显,但实际上却已经有些醉意了。
刚刚司翎渊带上去了两壶枇杷酒,司翎渊没喝多少,盛芸芊倒是一口气喝的干干净净。
“殿下,你醉了。”司翎渊说道。
醉酒的人,一般都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已经醉了的。
因此盛芸芊毫不在意的说道:“我没醉!本宫其实挺高兴的,本宫原本以为,你一直都会站在司家那边,你为家族尽心竭力,鞠躬尽瘁,哪怕是将自己的性命都赌出去,却永远都不会把我放在心上……如今难得有一回,你是真真正正在为我谋划……为了我做事的……真的,这是第一次……”
司翎渊听的出来,盛芸芊这貌似开玩笑一般的语气,里面其实是有些伤心和难过的。
而他也想起来,自己的的确确,是从未真正为盛芸芊做过什么。
他一直觉得盛芸芊不信任他,但他又何曾做过让盛芸芊能够信任他的事呢?
盛芸芊半是清醒半是迷醉,懒懒散散的趴在司翎渊的肩上,搂着他的脖子。
“司翎渊,一直到削藩之前,我都没想过你真的是为
我而来的……”
在盛芸芊清醒的时候,总是喜欢强撑着架子,自称也永远都是本宫。
她仿佛是在刻意的、一遍又一遍的强调自己的身份,就好像是溺水之人,紧紧的抓着最后一块浮木一般。
从一开始,司翎渊就觉得盛芸芊这样的习惯,似乎是有些刻意。
她原本便是公主,就算是她不去如此强调,她也是身份尊贵的帝女。
人往往越是缺少什么,对什么东西便越执着。
司翎渊隐约觉得,盛芸芊应该是在什么时候、有一段时间,彻底没有了身为公主的尊贵与体面,让她午夜梦回之时,都觉得心悸,因此才会有了今日。
她是刻意的、在死死抓着自己的这个身份,与其说她是在告诉别人她的身份,倒不如说她是在一遍一遍的提醒自己。
以司翎渊的聪明,他是能够意识到什么的。
因此,司翎渊深吸一口气,对盛芸芊说道:“殿下,对不起……”
不管是不是他做的,终归也是“司翎渊”这个人伤了她。
“什么对不起啊……”
盛芸芊还迷迷糊糊的不明白司翎渊的意思,她像是一块牛皮糖一样的贴在司翎渊身上,突然低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