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给他们没人愿意吃的东西,才真正能救那些灾民。
司翎渊低垂着眉眼说道:“那些东西的确是不好吃,但却能让人活命。”
一句活命,对于这些灾民来说,其实已经够了。
西北粮食本就紧缺,如果当真这样毫无顾忌的发放下去,那迟早所有人都要饿死。
所以第一步,司翎渊就是要将那些根本就不缺这点吃的的人从灾民里面筛出来。
雪下的大是没错,可有的人的房子塌了,有的人没塌,有的人在雪灾之后还能找出些粮食来,而有的人则是一无所有。
他们即便是赈灾,也不可能将粮食平分给所有人,只能给那些即将饿死的人。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盛芸芊就算是再蠢,也明白即便是有粮草能够救济灾民,这粮草发放也是没有那么简单的。
盛芸芊每当在看着西北的情形之时,总觉得心底里憋着一股邪火,但是却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她可以以强硬手段从那些试图哄抬粮价敛财的富商手里拿到粮草,却无法应对如此多的情况。
即便是重生一世,盛芸芊也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可是这次,却是
她重生之后,最无力的时候。
“殿下?”
盛芸芊沉默了许久,最终说道:“按你说的办吧。”
她不得不承认,司翎渊就是要比她更加善于处理这些麻烦事。
赈灾的事,交给司翎渊,比她自己事事亲力亲为要稳妥得多。
两人说定了之后,便又走了出去。
而外面那些灾民像是不死心一般,又接二连三的叫嚷了起来。
“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老爷娘娘啊!平日里,你们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如今却给我们吃这种猪狗都不吃的东西……你们是想要饿死我们哩!”
“呸!咱们是平头百姓不假,可也不是那让人作践的畜生!这些东西,老子宁愿饿死也不吃!”
“什么东西!还以为是真心为咱们百姓着想呢,好不容易把那个贪官给盼走了,又来了个什么公主驸马……这是当真?要让我们这些老百姓去死啊……”
“皇帝老儿派谁来不好?偏偏派这么个公主来……还带着个小白脸!这么俩毛娃娃能成什么事?连粮食都不给咱们,就只给咱们吃这些喂牲口的东西!老子饿死也不吃!”
这些灾民当中,先是有那么一两
个人高声叫骂,随即,众人也开始附和起哄,顿时就乱做一团。
西北军和永州城的衙役们下了死力才将这些人拦住,虽然方才司翎渊也说了杀无赦的话,但是这些衙役却一个敢动手的都没有。
因为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旦见了血,这些灾民很有可能就会群情激奋,再也不受控制。
盛芸芊站在这些人面前,拳头捏的死紧。
她的确是脾气不好、喜欢用杀人来解决问题。
但她也不是傻子,知道什么时候该动手,什么时候不该动手!
这时候如果她动手,或者是让西北军来将这些灾民给抓起来,都只会激起民怨。
更何况司翎渊做的事,虽然从理法上来讲,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百姓之间却怨声载道。
这样的情况不单单是赈灾的事成不成了,万一要是真的闹大了,她说不定还要被别人抓住把柄。
说实话,盛芸芊是当真第一次觉得这般无力。
在大灾面前,只有粮食才能压得住民怨,权力和武力是压不住的。
一时之间,盛芸芊只觉得手脚冰凉,说不上话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司翎渊突然握住了
盛芸芊的手,在她掌心微微捏了捏。
盛芸芊抬起头来,对上司翎渊那双清淡无波的眼睛。
他摸了摸她冰凉的头发,轻声说道:“殿下放心。”
说着,司翎渊直接站了出来,跟盛芸芊身边的几个血衣卫低语了几声。
下一刻,几个血衣卫直接凌空而起,仗着武功高强踩着灾民的头顶飞跃过去,将几个人从灾民中生生拽了出来,然后扔到了所有人面前。
司翎渊的眼神向来锐利,刚刚早就已经发现了是这些人在灾民之中故意挑拨。
这些人虽然穿的破破烂烂的,却丝毫都没有正常灾民那种面黄肌瘦的模样,除了脸上抹了一点灰之外,全然和寻常人一样。
这几个“灾民”既然敢挑动闹事,此时自然也是不怕事的,因此一个个梗着脖子叫了起来。
“什么贵人老爷?什么天家公主?现如今连老百姓的性命都不管了!拿麸糠来给咱们吃!”
“是啊,年景好的时候,这种麸糠……家里养的猪都不吃!”
“他们自己不吃,却让咱们吃,根本就没将咱们当人!”
“你们要是有想吃白米的,咱们就一起冲,法不责众,他们还能将
咱们都杀了不成?”
“你们若是说着东西能吃的话,你自己先给咱们吃一个瞧瞧!你自己都不吃,却给我们吃,拿我们当什么了?”
“吃!吃!吃!”
被拎出来的这些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灾民。
若是一般的百姓,怎么可能会说这种话?
刚开始的时候,司翎渊和盛芸芊还都以为只是一些寻常百姓想要来占便宜,但现在看来,今日发生的事,绝对是有人预谋筹划的。
寻常百姓,谁会吃饱了撑的来对抗官府?
那几个人虽然已经被拎出来了,但却丝毫都不怵,似乎是坚信盛芸芊和司翎渊不敢杀他们。
而其他的灾民也被撺掇起来了情绪,一个个义愤填膺的叫喊着。
下一刻,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下,司翎渊缓缓的为自己盛了一碗粥,然后直接喝了下去,一整碗掺着麸糠和沙土的米粥,一点不剩。
他是司家长房嫡出的三公子,自幼金尊玉贵。
司家世代钟鸣鼎食,簪缨富贵,那样的大族里养出的贵公子,自然都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司翎渊何曾吃过这种东西?
但他此时就是毫不犹豫的吃进去了,脸色都未曾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