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伤口痊愈了,就只剩下这么一点殷红。
如果仔细瞧的话,就能瞧见那胭脂痣后面,还有一条颜色极为浅淡的伤痕。
即便是看到了苏芊芊身上的胭脂痣,盛明珏还是不敢置信,又将苏芊芊左腕的衣袖给撸了上去。
盛芸芊自幼就不是个能消停下来的人,身上有的是各种伤疤,若要辨别起来,自然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而此时此刻,在苏芊芊那白皙的手臂内侧,正好有一枚比铜钱略大一些,带着祥云纹饰的伤疤。
这道伤疤的来历也鲜少有人知道。
五年前,那时候盛芸芊还只有十二岁,她身旁除了摘月采星几人之外,还有一个稍稍年长一些的宫女管事伺候。
但那宫女眼看着已经十五了,便起了一些不安分的心思,竟是向当时只有十四岁的盛明珏自荐枕席。
盛明珏和盛芸芊本就不和,自然是不介意在这种事儿上踩她一脚,因此便当真与那宫女一夜春风。
后来为了砸盛芸芊的脸面,盛明珏故意不给那宫女名分,让那宫女去向盛芸芊求。
结果也能想到,盛芸芊当时和盛明珏水火不容,在听说这事儿之后勃然大怒,将手边的金如意在炭盆里烧热之后,便要去烫那宫女的脸。
当时盛明珏也在场,他自然也知道盛芸芊的脾气,她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所以盛明珏就去拦。
这么一来二去之下,那烧红了的玉如意反倒是落在了盛芸芊自己身上。
因为这事儿,那宫女被赐死了,皇帝暴怒之下,直接让人赏了盛明珏一顿板子,连受了伤的盛芸芊也没讨什么好,被皇帝陛下劈头盖脸一顿骂。
当年那件事在内宫里闹的不小,但毕竟兄妹之间闹得这样不光彩,所以外面知道的人并不多。
“她……她真的是沁元?”
盛明珏第一次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不敢置信的看着司翎渊。
司翎渊眯着眼微微颔首,随即说道:“靖王殿下听说过借尸还魂么?”
“借尸还魂?”盛明珏心头瞬间跳了一下。
司翎渊说道:“她的确是沁元……至少,这具身体是沁元的。”
“那真正的沁元呢?”现在盛明珏也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你说借尸还魂,真正的沁元该不会是已经……”
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盛明珏也是吓得不轻。
如果说真正的盛芸芊不知为何被司翎渊给藏起来了
,这人是冒充的,那他揭穿了此事,还能除掉司翎渊。
可若是真正的沁元没了……
那事情就大了!
不单单是他失去了一个绝佳的助力,父皇那边也是绝对糊弄不过去的。
这女人连他都骗不过去,怎么可能瞒得过父皇?
司翎渊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就敢瞒下此事?”盛明珏再也维持不了最初的淡然,声音都猛地拔高,“疯了!我看你是真的疯了!这件事绝对不能隐瞒父皇,要不然咱们都得死!”
要早知道是这样,他今日就算是打死都不过来!
这么大的事,但凡是他沾惹一点,就足够要了他的命了!
“必须瞒下来。”
司翎渊语气坚决的说道:“我今日已经去问过大护国寺的慈云大师了,在佛家古籍之中,的确是有种移魂之术,殿下没死,还有机会能救回来的。”
盛明珏的脸色铁青。“关本王什么事?你要拉着本王与你一起死不成?”
“靖王殿下难道就不想将长公主殿下救回来么?”
“你什么意思?”
此时司翎渊的脸色反倒是变得无比沉静。
他缓缓的笑了一声,说道:“臣知道,长公主殿下与靖王殿下走得近,有长公主殿下在,靖王殿下也算是多添了几分助力,可若是长公主殿下没了……靖王殿下凭什么与太子争?”
太子的确是素来闷声不响,但却绝不代表太子在这一场夺嫡之战当中,是处于下风的。
如今太子之所以韬光养晦,一来是因为皇帝陛下本就打压世家,二来是因为过犹不及,太子殿下权势已是盛极,若是太过于张扬,反而会引得君父忌惮。
而盛明珏就不一样了。
他舅舅虽然已经官至刑部尚书,可却终归底蕴单薄。
他在朝中名声显赫,是因为他有的本就不多!
盛明珏听了司翎渊的话,突然就笑了出来,“司大人,你是太子的人,如今你是想让本王信你?”
“保下长公主殿下,对靖王殿下来说,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不是么?”
盛明珏轻哼一声,“可若是本王与司大人沆瀣一气……沁元能救回来也就罢了,若是救不回来……你是指望眼前这个东西能瞒得住父皇,还是想让父皇将咱俩的人头都砍下来祭奠沁元?”
从很小的时候,盛明珏就知道。
在父皇的眼里,他们这些人只不过
是无足轻重的儿臣罢了,就只有沁元,才是父皇的宝贝女儿。
据说当年宸贵妃怀的,是一对龙凤双胎。
只是后来宸贵妃难产,那皇子没生下来,就只平安降生了一个公主。
所以父皇是将对宸贵妃、还有那个不曾降世的皇子的感情全都寄托到沁元一个人身上了。
盛明珏年少早慧,他之所以在少年时与沁元水火不容,其中多半都还是因为父皇对盛芸芊的偏爱。
但后来他也就慢慢看开了。
父皇的确是偏爱沁元,但却绝不是不辨是非的偏爱。
多半时候,父皇对沁元也是该打就打,该罚就罚的。
不过是一个公主罢了,又抢不走他的位置,他有什么好介怀的呢?
司翎渊深吸一口气,说道:“若是殿下寻不回来,臣愿意承担一切罪责,绝不连累靖王殿下。”
盛明珏一时之间有些无发理解司翎渊的想法,但是他在盯着司翎渊看了一会儿之后,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一样,开口说道:“看不出来啊……司大人对沁元,竟然能有如此深情厚意……”
司翎渊这样的做法,除了单纯为了盛芸芊这个人,盛明珏实在是想不出别的缘由来。
司翎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盛明珏。
最终,盛明珏眯着眼睛对司翎渊说道:“既然司大人有如此情义,本王怎么能不成全?”
听到这话,司翎渊自嘲的笑了一声,难得说道:“怕只是臣的一厢情愿。”
他说的,无非就是成婚之后的这些日子以来,盛芸芊所表现出来的对他的厌弃。
先前司翎渊对这一切都是不以为然的。
他本身对这位金尊玉贵的长公主殿下也没什么感情,既然她是公主,她说怎么过,就怎么过,也没什么。
可是盛芸芊无端消失了的这些日子以来,司翎渊才发现,他虽然与盛芸芊相处不多,但却已经是牵肠挂肚。
苏芊芊分明与盛芸芊生了一样的面容,可他就是知道,眼前这个人,并不是盛芸芊。
这两天,司翎渊也不动声色的从苏芊芊口中套了不少话,知道苏芊芊是来自五年后的人。
五年之后,太子登基,沁元长公主被赐死……
而且还是被他亲手一杯毒酒给赐死的……
即便这一切还没有发生过,但司翎渊就是无端觉得有愧。
他……怎么能杀了盛芸芊呢?
盛明珏知道司翎渊一向是个清高孤
傲之人,没想到他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之间也有些惊奇。
“呵呵。”
盛明珏慢悠悠的笑了两声,说道:“司大人怕是不清楚沁元的脾气,沁元从不是一个会一时兴起的人,她年幼时习武,即便是再苦,也从不言弃,她当初既然求了父皇嫁给了你,自然就有她的道理。”
其实就连盛明珏,也不明白盛芸芊当初为什么非要嫁给司翎渊。
大多数世家公子,其实都是不愿意尚公主的。
按照皇帝陛下的意思,原本是应该将盛芸芊嫁给一个好拿捏的人的,若不是盛芸芊强求,这门婚事也成不了。
但是就连盛名珏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盛芸芊和司翎渊才刚刚成婚,就分府别居,而且还闹出了那么多不好看的事。
司翎渊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他看向盛名珏,满脸无奈的说道:“不管如何,今日还是多谢靖王殿下替谅了。”
盛名珏意味不明的说道:“你不用谢本王,本王也不过就是赌一把罢了,不过你我立场不同,你既然知道沁元与本王走的近,何必来掺和这件事呢?”
司翎渊的脸色难得僵应了一下,随即叹息一声,说道:“这是两码事。”
他如今隐瞒下来此事,是为了他和盛芸芊的夫妻情分。
而盛名珏所说的,是这朝中的权谋派系。
本就不是一码事,他也不想放在一起说。
盛名珏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看来这世间还当真不缺多情种啊……”
“既然如此,那本王也不叨扰了,还望司大人能将如今这场大戏给唱下去,若是不然的话,可就当真要引火上身了,告辞。”
“靖王殿下慢走。”
……
“我看你们谁敢?!”
看着眼前虎视眈眈的几个促壮婆子,盛芸芊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她即便是到最后失势被赐死,也从来都没有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所以说盛芸芊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不比以前,可看着这些人的嘴脸,她心中就是无端的升起了一股怒火。
那几个婆子自然不会顾忌盛芸芊,不过就是一个丫鬟罢了,打死又何妨?发卖更不是个事儿。
如今夫人都开口了,她们自然要将这个狐媚的小妖精给发卖的远远的。
一个婆子上来就要拉住盛芸芊的胳膊,盛芸芊也没有客气,直接抬腿,当胸便踹在了那个婆子心口。
那个婆子被
这样突如其来的踹了一脚,顿时疼的不轻,“哎呦哎呦”的叫着往后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像是哭丧一样的哭嚎起来。
如果是从前的话,盛芸芊只需要稍稍用点力,这一脚就能让这个婆子没命。
可是现在她武功没了,就算是招式灵活一些,这一脚也没多大力气。
不至于让这个身强体健的婆子,哭的好像随时要死一样。
“反了……反了啊!你这个小贱人,竟然敢违背夫人的意思!你还有没有将夫人放在眼里?我看你就是个恃宠生娇的狐媚子,将你放在三公子身边,迟早要败坏了公子的身子……”
那婆子的话,顿时就戳进了萧氏的心窝里。
萧氏是世家大族出身,丈夫虽然妾室不少,但掌家大权一直都是在她这个正室夫人手中。
她是不喜欢往自己儿子院子里塞人的,尤其是怕一些狐媚惑主的女人亏空了自己儿子的身子。
当初长公主还在的时候,司翎渊与盛芸芊夫妻不睦,她就算是想要给司翎渊添个妾室也没有机会。
现如今好不容易那个长公主没了,她正想要好好的给司翎渊挑个温婉贤良的正妻呢,怎么能容许在这个时候,有人突然斜×一脚,将自己儿子的魂儿都给勾了去?
地上那个婆子还在哭。
“真是反了天了,现在一个奴婢秧子都不把夫人放在眼里……夫人,您不能让这个贱人如此无理啊……”
这样一通哭嚎下来,萧氏也是铁青了脸色。
萧氏一拍桌子,狠狠的说道:“就是这个小贱人,险些害我儿没了性命,又如此张扬跋扈,如今也不用发卖了,来人!给我直接打死!”
盛芸芊:“……”
其实一直到现在为止,盛芸芊都没有怎么适应自己如今的身份。
从前她还是公主的时候,不管做什么,旁人不都是要陪着笑脸?如今没想到玩砸了……
想到这里,盛芸芊在那些人上来抓自己之前,直接撒腿就跑,整个人就好像是一只灵活的山猫一样,直接蹿进了内室。
“司翎渊!司翎渊你醒醒……你娘要杀我……你给我醒醒!”
还不等跑到司翎渊床边,盛芸芊就开始叫。
现在能救她的,也就只有司翎渊了。
她也不是不后悔自己刚刚太过于嚣张的行径,但盛芸芊心里很清楚,今天就算是她痛哭流涕、跪地求饶,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