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笙守着床边脸色仍然惨白的江年蔻,她治不好......更不知道她会何时醒来。
太医前来给江年蔻问诊,傅笙看了一眼脸色并不好的太医,江骁从御花园那一日起,神色就一直冷的要命,“如何。”
映入眼帘的是太医垂头丧脑的摇头,“江小姐已经命悬一线,凶多吉少。若是十日之内再不醒来,恐怕就真的要驾鹤归西了......”
他攥紧拳头,直接上前拽住太医的衣襟,大吼的声音如雷震耳般,“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醒来吗?”
猩红的眼死盯着太医让他冷汗直冒,身子颤的厉害。
“说啊!”江骁恨不得将这个不能给江年蔻报出一点好消息的太医,给一口吞了。
傅笙握住江骁刚硬的手腕,示意他冷静,可床上濒死的是他疼在手心十五六年的妹妹,岂能说淡定下来就能淡定?
太医被少将军宛若饕餮般的凶神恶煞,吓得舌头打颤,“有,有,有!还,还请少将军给我,放下来再说。”
江骁直接把太医给提了起来,他双脚悬在半空中,尿都要被江骁的怒火给吓漏了。
现在江骁可以失控,但傅笙要保持绝对的理智。听到太医口中的消息,江骁这次放下来。
“快说!”
太医颤颤巍巍的,“江小姐昏迷不醒如果是无毒的话,江湖第一圣手卫青可以医治。但攻溃江小姐的不是伤,而是毒,传闻幽冥阁有一天下毒蛊之王,兴许他还能有个办法。”
傅笙皱眉,怎么又是,幽冥阁!
“那个幽冥阁,在哪?”
只听太医长舒一口气,“幽冥阁乃杀手组织,来无影去无踪,他们的组织地基本上没有人知道。”
这个消息又让江骁攥拳,父亲早就前往边关救助战情,如今江年蔻在自己身边命悬一线......咬牙,他不允许自己的妹妹这么轻易死掉!转身离去,背影潇洒坚决。
“你去哪”
“我去找那个所谓的幽冥阁!”
“不许去。”傅笙用着不容回执的命令口吻,尊严至极。
江骁冷笑,“傅笙,先前敬你是看在你身为皇子的面子,如果你想阻拦我,那就休怪我拔剑无情了。”
“......”
“那日御花园的刺客,就是幽冥阁的人。”
傅笙脱口淡道,幽幽抬眸眼底的阴郁从未散去过分毫,“是容芷特地派人前来刺杀我。”
江骁沉默住了。
“少将军孤身一人去是想快一点去黄泉下,陪江年蔻吗?”
江骁脸色不好看,但着实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日御花园还有一批杀手是前来帮助我们的,是我的人。”
事到如今,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他神色顿了顿,没有问,“你能找到幽冥阁?”
“或许吧。”
江骁厌烦极了没谱的话。
“但比起你,我倒是有谱的多。”
江骁彻底没了气,“......”
得知幽冥阁有法子后,傅笙没有迟疑,而是踏上了寻找幽冥阁。利
用断雨残云的人脉。
......
断雨残云内没了常山的管辖,救援御花园的杀手们一回来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
“云山大人竟然败落在了一个从未见过的杀手手里,可见幽冥阁是多么恐怖!”
“对啊,没有了云山大人庇护,断雨残云的大阁主又是从来不见踪影。之前幽冥阁怎么叫嚣我们的,又不是不知道?”
“话不能这么说!幽冥阁杀手能带领人出来的,绝非吃素的。而且,听说他回来了。”
“他?是谁?”
“曾经的幽冥阁阁主——途幽!”
“就是那个凭一己之力大义灭亲,血洗整个幽冥阁的,途幽?”
当年幽冥阁的杀手们都属于全盛时期,而一个人,一把剑,就杀光了全部。这件事简直风靡了一片江湖哗然。可见途幽的实力有多么震人可怕。
“阁主来了!”
听到久违的阁主儿子,原本吵闹的大殿瞬间陷入一片死亡般的寂静。朝着上方走来的傅笙身侧站着慕相濡和慕皎月。二人容貌出众但在傅笙王般的凌盛气概下显得有些黯然。
傅笙带着面具找到慕相濡,却发现这姐弟二人早就相聚,而且慕相濡得知常山受伤后,还在慕皎月的肩头哇哇一顿乱哭。属实让她头疼,慕相濡对傅笙的脾气也缓和了不少,若不是这次傅笙让他一同跟来等待指令护驾六皇子,他恐怕还见不到姐姐呢。
傅笙身材不高挑,但气势摆在那让人臣服。
幽冥阁已经正式跟她的断雨残云拉开帷幕。
傅笙没有多少时间,说的极为简单,“诸位,相比大家已经知道幽冥阁已经与我组织立下了不共戴天的消息,那么还大家拿起十二分精神去对抗。”
富有号召力的声音让杀手们精神抖擞,阁主都已经发话了那还有什么好忌讳的呢?
傅笙也在外放出了消息,受令保护六皇子!
明摆着与幽冥阁对着来呗?
听到这个消息,幽冥阁的人捧怀大笑。
“哈哈哈哈哈——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个新出茅庐的小组织,也配合我们叫嚣!”
萧风聒噪的声音让一旁的戴面具的人心烦意乱。
“闭嘴。”冰冷的声音让人不得不服从。
萧风不服气的瞪了他一眼,但又不敢吱声。
这个男人虽然有时候和自己一样说话不太正经,但实力强大的不像人。就连冥主对他都是敬让三分的。
自己也只能幽幽怨怨的收回目光。
“途幽,你怎么看呢?”鹭冥搭在他的肩膀上,试图拿下他的面具,但却被途幽冷不丁的打了下来。
“引蛇出洞。”
断雨残云不至于蠢得和实力悬殊的敌人针锋相对。
答案只有这一个。
他倒是觉得有趣,这个断雨残云的阁主究竟是谁啊,这么猖狂的想引巨蟒出洞?
“既然这样,就陪他们玩玩。”
途幽带剑走出阁楼,让鹭冥满意的勾起唇角,待到途幽走远后,鹭冥唤出幽七。
“幽七。”
“属下在。”
幽七一身魅惑
巫祝紫袍,来到途幽身旁请命。
“你确定你的蛊能让他永世尘封记忆?”
幽七垂眸,蛊亦能封心封神,但也可以被强大的执念冲破。
“若途幽有无法抛下的执念,不一定会,”
“一个疯子,能有什么执念?”
……
当时陆宸钰在大牢内深入骨髓的伤口狰狞的濒死,鹭冥还是心软了。他承认自己没有杀手的断情恨意,更不配做一个大组织的阁主。面对昔日出生入死的兄弟,他做不得分舍离。
“幽七,救他。”
“我尽量。”
幽七整整十五日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整日在陆宸钰身边替他疗伤。冥主这又是何必呢?让他归来半死,本来挺大快人心的一件事,结果人都快死了还扔过来让他治。
难为的不都还是自己……
自己只能硬着头皮将陆宸钰从九死一生的边缘线中拉回来。本以为就会事已至此,冥主见到陆宸钰再次恢复血色,又冷冷开口,“既然这么厌恶幽冥阁,幽七你的蛊不是能尘封篡改他人记忆与心智吗?”
幽七:“……”
我就知道。
等陆宸钰再次醒来,已经不是眼前人,而是一个被篡改记忆,尘封往事的大魔头。
他仍然风流不可一世,可没有任何心软可言,杀人不眨眼,刚一恢复就立马接棘手的任务,再创杀手的辉煌。
尤其是别人知道了他接受前往皇宫刺杀六皇子的任务时,更是钦佩和相信,曾经的风云人物又开始叱咤江湖。
他不屑一顾这些赞扬美语,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好像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直到那日腊梅树下,白雪飘扬。那张在雪梅花景下,那张美的不可方物的脸,让他的脑海像是被什么勾住一样。自从鹭冥告诉自己意外受伤醒来后,总是脑子疼,而见到那张盛世美颜,他心却会怦怦乱跳。
真是疯了,他堂堂一代杀手竟然想去勾搭一个男子!?
夜晚傅笙就听到了有人来信。
熙春不忍五马分尸的惩罚,就服毒自杀了。
“哦,是吗?”
傅笙懒散抬眸,冷笑出声。熙春若是想死,早就死了。何必等着进牢才死呢?
既然如此,那就等着她即将送给她的“大礼”吧!
“阁主!!”
焦急的声音传入耳畔,一个小刺客连忙跑到阁内。
傅笙不紧不慢,“说。”
“幽冥阁的人杀到我们阁外了。”
?
她屁股还没坐稳人就过来了,天助她也!
不留傅笙多动弹几步,途幽直接破门而入。一个人,一把剑,身姿魅惑的勾人心弦。
“阁主殿下,听说你很狂啊。”
途幽慢悠悠的走了进来,完全不顾及面前拿剑围住自己的一群虎视眈眈之人。
傅笙起身,看着带着面具的人缓缓朝自己走来,“你就是途幽?”
“嗯。”途幽承认,似乎对面前的女人很感兴趣。面具下的那张皮囊勾起了他浓厚的兴趣,让他脚步不停,甚至亢奋的大步流星。
“不准靠近我们阁主!”
一群人
誓死守护傅笙,但拿剑的手迟迟不敢乱动。
“就凭你们?”轻蔑开口,长剑落,别人根本看不清他的剑术,直接重伤倒下。
看着途幽大摇大摆的在自己面前叫嚣,傅笙皱眉,果断拿起手边的剑跃到途幽面前,“冤有头债有主,我的部下您没资格动。”
“啧,伶牙俐齿,就是不知道面具下的那张脸能不能配的上这幅好口才。”
伸手要捏住傅笙的面具,被她一个闪躲。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本事拿了!”
为了不引起阁内大乱,傅笙引他到外头打斗。
她已经恭候多时了。
“看剑!”
她并不打算拿出实力来与途幽争斗,只是勉强应对几下,目的很简单,就是让途幽将自己带去幽冥阁,她要找那个毒王,治江年蔻的命。
途幽身形伶俐,让傅笙眼前不经意勾勒出陆宸钰的影子,越看越像。越看越不对劲!
一个大胆的想法冒在傅笙的脑海,她逐渐逼近途幽,想要伸手去够那张面具,她心中一直隐隐感觉陆宸钰走的离奇,没有一点征兆,不像是去边关助阵。
“阁主大人是被我吸引住了吗?想要见我的真容?”
傅笙感觉这个人更像陆宸钰了,语气贱的简直一模一样。
“少废话!”
傅笙瞬间改变主意,先跟途幽耗一阵子,她倒要看看面具底下的那张脸到底是不是陆宸钰那个老狐狸!
“光是拽我一个人面具多没意思,阁主大人也带个面具,不如我们一起互相伤害啊!”
“……”
途幽瞬间功力大涨,如同鹰勾快速的手掌朝她伸来,没有任何能还手的余地,傅笙瞬间就被禁锢住了。
少女的绵软被他的手肘圈紧,途幽得意一笑,毫不留情的直接将傅笙的面具扯下来。
三千青丝被冷风吹的飘扬,琼鼻高挺,标准的杏仁眸宛若千万繁星揉碎在里面一样流转动人,朱唇皓齿,整个人如同晚月一样明媚高艳。
途幽的心脏漏跳一拍,脑仁如同被什么紧勾住一样,瞬间疼痛恍惚覆盖上他的脑神经。傅笙趁他迷离之际直接扯下他的面具,来个鱼死网破。
少年霁月清风,斯文清隽,乌灵的眸子漆黑如深潭漩涡,那张藏在她内心牵挂的脸……这一刻终于露面了。
“陆、宸、钰!”傅笙咬牙一字一顿,
这个名字在他的记忆尘封处疯狂突破动摇。
狭长的眸子被血染上一般,像是无法遏制暴走神色的恶狮,拳头紧攥的颤抖着,胸腹剧烈的上下起伏。
“啊——”
额头因为忍痛爆出瘆人的青筋,暴雷般的痛苦嘶吼让傅笙吓了一跳。
“陆宸钰,你怎么了?”她蹲下身来,扶着身子僵直半跪在地的男人。
“别碰我!”暴躁如雷像狂潮一样涌遍陆宸钰的全身。
情绪像是炽烈火球,他就像被铁线勒出血肉的傀儡被囚禁在无尽的冰窖,冲破天际之时却又被一把拉入深渊。
心智如同被猛兽吞噬一样,“走!走开!”
他痛苦的像
是被千只野兽撕咬着肉体般,傅笙岂能站着不管?
“不走!”看着陆宸钰这般狼狈模样,傅笙的心好像被刀刃划了口子一样血淋淋的疼。
她扶稳陆宸钰,脑海中只有一个地方,幽冥阁。
“幽冥阁,在哪?”
陆宸钰疼的两眼猩热,像极了一只红眼恶物,身上的大汗淋漓湿透了他的衣物。
陆宸钰声音低吼嘶哑难听,完全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她更是生气,“行,那我就立马给你的脑袋刨开来看看路在哪!”
陆宸钰模糊的视线中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那抹破土之际得之不易的清醒让他出声,“六皇子……”
见他意识有些缓和,傅笙不厌其烦的问第二遍,“幽冥阁在哪!”
傅笙咬牙,看着以往盛世凌人的陆宸钰成了这般狼狈不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让她的心好像被剜了一刀,疼的慌。
陆宸钰紧攥着她的手,缓缓说出口,在哪个山顶上。最后那双迷离的眸子微弯,难受的惹眼,“能再次见到六皇子,是臣的荣幸。”
强撑着最后一口气,随后晕倒在傅笙怀中。
二月天,雪总是下的突然。漫天鹅毛飞舞轻盈的落在二人头顶。寂寞无边境的思绪包裹住二人的情绪。
傅笙将昏迷的陆宸钰背在身上朝着幽冥阁的方向走去。北风呼啸,冷的让人头皮发麻。
原本一个人可以轻松走完的路,在重力的压住下,让傅笙有些吃力。
冷风灌入他她的衣衫,她感觉背上的男人一丝温度都没有,有些慌乱。
“陆宸钰,别睡。”
雪下的越来越大,傅笙步履蹒跚的踏上阶梯,被冻得僵硬的那只手仍然攥的死死的不敢松懈一刻,生怕一个缓松,身上的男人就会掉下万丈深渊。
雪积的越来越厚,傅笙每走一步,身后就延出长长的雪痕。
她说话嘴边漂染的袅袅白雾,衬得她的琼鼻通红。突然,傅笙感觉一抹温热滴落在自己的手背。她被冰雪蒙的看不清颜色,黏稠与血腥味让她心脏紧揪。不由得脚步加快了起来。
傅笙咬牙,冷的声音打颤儿,鼻头被冻僵露出浓厚的鼻音,听着楚楚可怜。
“陆太傅,你真的很可笑,一句话不说就走了?嗯?”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竟然抛下我一个人,连救都不救一下,狠心骗我是吧?”
“你要是敢死,我现在就埋尸!”
“陆宸钰,你说要助我为王的,我连个屁太子都没当上,你怎么协助的啊!”
“你知道,就很可笑的事情,陆宸钰不瞒你说,你不在的日子,我很想你。”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傅笙垂眸,感觉到头上的白雪颤颤而落,语气顿了顿,“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王权富贵不重要,重要的是喜欢的人在身边。”
“别死啊……不要死……求求了。”
她一生一世的傲骨,终于扛不住了,肩头颤颤的,一滴泪滑落脸颊,滚烫灼烧在雪地里杳无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