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践举起手,正准备再说放箭。
范蠡和文种齐声喊道:“大王!”
云溪虽然背着叛国的罪责,可说到底,她只是没有帮助过越国,并没有伤害过越国。
退一步讲,她嫁到吴国,本就是吴国人了,帮助自己的夫君也无可厚非。
罪不至死。
勾践慢慢放下手,淡淡说道:“活捉了吧。”
一时间,吴国太子被俘,吴国人也无力再应战,士兵们溃散而逃,城门无人防守。
越军长驱直入,进入吴国都城开始屠杀。
离气冲冲地闯进越军队伍中,对着越王和文种大喊:“不要屠城!不要屠城!文种,你答应过我的!”
“谁啊?”越王抬眼看过去。
“是离,我们在吴国的细作,上次您在围猎时被袭,也是他救的您。”文种答。
“哦,想起来了。”勾践笑笑,“今天可真是,该见到的都见到了。”
范蠡站在一旁说:“大王,灭亡吴国以后,我们还要管理这片土地,还是给百姓留下您仁爱的美名吧。”
勾践点点头,下令不再屠城。
离松了一口气,两腿有些发软,瘫坐在了街边。
百姓们远远地对着离拜了拜,顾不上收敛亲人们的遗体,都四散逃开了。
离看着街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默默流下了眼泪。
“已经不再屠城了,放心吧,主上。”郢在一旁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他很少看到离掉眼泪。
“这些百姓还拜我,真是可悲,可悲啊!”离摇摇头,苦笑着。
吴王听说城破,早已带着群臣向姑苏的西北方逃去。
当夜,越军在姑苏城内修整。
姬友、云溪和冷夜被关进了牢里,准备抓到吴王后一起处置。
范蠡走进牢中,一直看着云溪,过了很久才开口,“没有想到,最后竟是这样。”
“世事无常,问心无愧就行了。”她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叙旧。
“我可以保你无性命之忧,但是……”他看了一眼姬友和冷夜,“他们就难说了。”
云溪笑笑,“谢谢范大夫,有您这句话就够了。我和殿下不会分开,生同衾,死同穴。”
姬友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她则笑得一脸坚定。
“好吧,这是你的选择。”范蠡说完准备离开。
“西施呢?你们去过馆娃宫了吧。”
范蠡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她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们去之前她就走了。有人说夫差早就把她送走藏起来了,也好,现在大王性情不定,离开也许更安全。”
“越王的性情,你们可真是要小心了。”云溪冷笑一声,“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猎狗烹。吴国灭亡以后,大王还需要你们这些外臣吗?他用了你们的计策灭亡了吴国,难道不会担心你们再去别的国家出谋献策吗?”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猎狗烹。”范蠡重复着云溪的话,“这道理我怎会不懂,你更该对文相说一说。”
“他不会听的,况且我自身都难保,管不了他了。”
范蠡笑笑,正色对着她说:“云溪,今夜就此别过,我们会再见的。”
云溪也笑笑,“最好如您所说,范大夫。”
吴王向西北日夜奔跑三天三夜后,到了秦馀杭山,被追来的越军团团围住了。
前面七次的求和都未成,如今国破家亡,他知道,再也没有生机了。
他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剑,剑刃发出冷冷的光。
伍子胥在自刎前,一定在怨恨自己吧。
他一手扶持的吴国,忠心耿耿、鞠躬尽瘁的吴国,就在自己手里灭亡了。
后悔吗?悔不当初!
如果他听伍相劝谏,杀了越王勾践,吞并越国,现在的吴国哪怕依旧没有争霸成功,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境地。
错了吗?大错特错!
在不该仁慈的时候仁慈,面对死谏的忠臣却举起了屠刀,如此无道,难怪上天都要灭亡吴国。
他看了一眼越国的使者,缓缓说道:“请回复越王,寡人老了,不能像当初越王侍奉寡人那样去侍奉他了。”
说完,他又仰天长叹,“先祖们,老师,我错了啊!夫差这就赔罪。”
寒光一闪,吴王已挥剑自刎,倒在血泊中。
吴国群臣顿时呼天抢地,悲痛不已。
勾践赶到后看着夫差的尸体,先是大笑,而后又放声痛哭。
是的,我复仇了,那个羞辱我的人死去了,他的国家也被我灭亡了。
所有人都看到了我勾践的成功。
可是,他为什么死去了?为什么不像我一样为奴为婢,苦苦地哀求我活下去?为什么可以这么有尊严得死去?
所有人都看到了我勾践的龌龊。
老天不公,我吃尽了苦,他才享尽了福。
他抬头看到伯嚭,训斥道:“你身为臣子,不忠不信,致使国家灭亡,君主丧生,给吴王陪葬吧。”
一声令下,就诛杀了伯嚭。
最后,哭完的越王还是按照礼仪,把夫差葬在了秦馀杭山的卑犹。
当天深夜,吴国大牢。
几个仆人拎着食盒,拿着范蠡的符牌走了进来。
“大家日夜守着辛苦了,范大夫让小的带着酒食来犒劳大家。”一个仆人说着就打开了食盒,四周立刻饭香四溢。
守牢士兵们都围了上来,纷纷感谢着范大夫。
只是没过一会儿,他们一个个就都晕倒在地。
直到有人打开牢门,姬友和云溪才看清另外两个仆人是折虞和梁可。
小可行完礼立刻说道:“父亲跟我说过这大牢有一条密道,殿下和娘娘随我来。”
几个人便随小可从密道一路逃到了大街上,范蠡的仆人也紧紧跟着他们。
他们躲过巡防,进到一户人家,里面有提前备好的越军铠甲。
穿戴完毕,仆人又从院子里牵来几匹马,说道:“跟我走。”
众人径直向北,到了齐门。
仆人出示符牌,对着守门将领喊道:“我要去给家主送急信,速速开门。”
守城军士认得他,挥挥手,放行了。
出了姑苏城,姬友回头望了望,城依旧没变,可是已经易主了。
但是,现在这一切又有什么放不下呢,他尽力了,也终挽不回天命。
此时此刻出了姑苏城,他再也不是吴国太子,但他可以永远是姬友了。
想到这里,他终于头也不回地向前奔去。
没走多久,前方有一小支队伍出现了黑夜里。
折虞吹了暗号,对方及时回应。。
他连忙向姬友禀报,“殿下不要担心,是王孙弥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