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又一次站在盘门的城墙上望向远方,这一次,和以往的心境都不同。
多年以后,勾践他们会从这里攻入姑苏,灭亡吴国吧。来吧,都来吧,我不再想改这命运般的结局。来什么,我接什么,给什么,我就面对什么。
对文种、范蠡也不用再有歉意,他们为了自己的成功又都做了什么。
“你为何如此钟爱盘门?”身后响起离的声音。
“你不也是。”云溪头也没回地说道。
“来看我吗?”离看着她手里拎的点心。
“你想多了。”她把点心打开,自己开始吃起来。“我来边看风景边吃东西。”
“要说看风景,姑胥台上才好看。”离走过来,拿了一块也开始边吃边看。
“姑胥台和馆娃宫是吴国走向灭亡的象征,在那儿哪有什么好心情,简直煞风景。”
“你可真敢说。”离冲她竖了竖大拇指,“我总有一种错觉,认为我们才是一起的。”
“如果在最后的关头,你能帮我保住太子殿下的话,说不定能成为朋友。”
“异想天开。”
“连伍封都能保住,太子殿下又为何不可呢。”
“哼,”离冷笑一声说道:“又来这套。”
云溪正想再说什么,看到一个宫人上走了过来,便立刻闭上了嘴。
“云先生,”宫人行礼道:“大王口谕,请您尽快入宫。”
“怎么了?”
“为大王释梦。”
原来夫差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坐在大殿上,看到有四个人面向庭院背对背倚靠在一起。
大臣们问他看到了什么,他说看到了四个人,然后这四个人听到声音就跑开了。
不一会儿,他又看到了两个人面对面,朝北的人杀了朝南的人,但是梦里的大臣们都没有看到。
一早在朝堂,夫差说起此事,伍子胥第一个站出来释梦,说道:“像大王说的这种情况,是要失去民众了。四个人逃跑,象征着背叛。朝北的人杀了朝南的人,象征着臣杀君。”
夫差听了自然很是生气,怒斥伍子胥道:“你说话太不吉利了!”
说完,才想起云溪,差人召云溪入宫释梦。
去往宫里的马车上,云溪听冷夜说完来龙去脉,叹了一口气,心想道:“吴王觉得伍相说得不吉利,就是让我去说一些吉利的话呗,不说很难收场。”
云溪大步走进殿里,对吴王行礼道:“大王,您梦到四人背靠背,是说我们吴国大家能互相倚靠。君臣有义,父子有亲,夫妇有别,长幼有序。”
夫差听了,脸上露出一些笑容。
云溪接着说:“后来您梦到有两个人,面对面,朝南的人杀了朝北的人。预示着,您这段时间休养生息,励精图冶,待国家更加强大以后,向北用兵,能执牛耳,称霸中原。”
“很好!”夫差赞许道:“寡人就知道,释梦要找先生这般人物才行。先生生性耿直,初次见寡人时就因直谏差点被罚鞭刑,断不会为了自己的私心而乱说。”
“大王明见。”云溪道。
夫差满意了,上朝结束了,大臣们四散回家。
云溪有些愧疚地跟在伍子胥身后,待他上车前连忙说道:“今日之事……”
“不必介怀,”伍子胥打断她说:“你做得很好。”
云溪默默地看着伍子胥的马车离去,心里很不是滋味。
“走吧,云溪。”姬友喊她上车。
看云溪一路闷闷不乐,姬友笑道:“如果不是你,今天在朝堂上还不知道起什么样的纷争,会对老师更不利。”
“真正忠义的伍相被说不吉利,我这样谎话连篇的人却被赞赏耿直。”
“你说的真的是假话吗?我看你的眼神很笃定,所以父王很相信你。”
“倒是有真话的。”
“这就行了。谁说老师的释梦就是真的呢?他一心想让父王灭掉越国,所以父王做什么梦,他都会这样说。这么说来,你反而更公正呢。”
“殿下……”
姬友笑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脸。
时间一晃而过,馆娃宫建成在即。
夫差很是高兴,在文台设置酒席,宴请群臣,还特许姬友带云溪一起出席。
此时云溪已以“卜师”之职入朝,第一次穿上了板正黑色的朝服。玄衣加身,腰间佩玉,高贵庄重里显得她别有一番风度。
还未登上文台,姬友就被前段时间未征徭役的大臣们包围了,他们纷纷解释着自己后来出了很多的粮食财物等等。
三下两下把云溪挤了出来,她差点在台阶上摔倒,还好被人扶了一把。
正要道谢,一看是离,她撇了撇嘴,把自己的胳膊带衣服都扯了回来。
“这衣服做得有点大了。”离眯眼笑道。他今日虽然没穿铠甲,但一身朝衣包裹下的身材颀长健硕,依然不失武将的威风凛凛。
“要你管。”云溪说着正了正自己的腰带。
“呦,先生的领子歪了,在下帮你整理一下。”正说话的是王子姬地,说着手就伸向云溪的脖颈。
“啪!”得一声脆响,离把他的手打到一边,说道:“走开。”
“离!”姬地怒道:“简直了,比你家主子伍子胥还目中无人、出言不逊。”
“哦,”离行礼道:“不知是公子您,还以为是哪家的登徒浪子,得罪了。”
“哼!”姬地冷哼一声大步走上文台。
“不愧是离,”云溪点点头说:“连王子都不怕得罪。”
离瞥了她一眼,轻笑一声,也径直走了上去。
众人上去后才知道,越王勾践竟在席间。
云溪对越王行礼,勾践看了看她的朝服,点头笑了笑。
“越王什么时候来的吴国?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云溪坐下后对姬友说。
“自从上次在吴国险些被刺杀,越王入吴越是来越低调了。”姬友也感叹。
越王以很低的姿态坐在那里,对每个和他打招呼的人都礼貌地回应着。。
云溪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他,暗想道:“将欲取之,必先予之。越王真是玩得一手好计谋,吴王怎就看不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