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不敢擅自做主,连忙进宫去见皇帝。
皇帝已经知道了佟硕宜汉遇袭的事情。他比京兆尹想象的更加愤怒。
因为之前他已经在皇宫中被刺杀了一次,刺客虽然没有得手,甚至没有跟他照过面,但是却杀了他七位皇子,以至于他为了掩盖这场刺杀的真相,干脆把整个朝堂来了一次大清洗。
现在佟硕宜汉这个西域使臣也在京郊遇袭,难道是之前的刺客并不像他意料中一样,早已撤出京城,而是还潜伏在城内,伺机引起混乱,再次对他不利吗!
皇帝越想越气,突然心脏处一阵绞痛,他眼前发黑,死死的攥住桌子的一角才没有倒下去。
皇帝把自己发病的事情掩藏的很好,这次发病的时间又短,周围服侍的宫女太监们在刚才皇帝发怒的时候,都死死的低下了头不敢乱看,皇帝这次的异状被掩饰了过去。
皇帝缓缓的放慢了自己的呼吸。这个时候他不能再叫太医来。
他伸手从自己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来,看见身前身后没人注意,便从里面倒出一粒丹药,迅速塞进了嘴里,端起桌上的茶水,把丹药咽了下去。
这药起效很快,皇帝感觉自己心口的疼痛迅速缓解,紧皱的眉头也松开了。
想到此时正在宫中打坐炼丹的紫阳真人,皇帝决定等安排完这件事情就再去他那里一趟,问问他炼丹还差哪些药材,马上派专人把单方补齐。
这炼仙丹失败的成果,却能这么迅速的缓解自己的病痛,单从这一点来说,紫阳真人就比宫里的那一大群御医都好用!
朝廷上的那些大臣们,整天在嘴上说着要为自己分忧,真正有能力的人来了,却又处处看他不顺眼,想把他从自己身边赶走,可见都是些只会做嘴上功夫的,一点都不可信!
感觉皇帝半晌都没有动静,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刘永忠大着胆子偷偷把头抬起来了一点,用余光去看皇帝的动静。
发现皇帝不知在想什么,脸色阴晴不定,顿时又默不作声的低下了头。
他服侍皇帝也有好几年了,能爬到皇帝身边大太监的位置上,对揣摩皇帝的想法自然有一番心得。
不过皇帝这年的想法是越来越难揣摩了,尤其是最近几个月,发生的事情也太多了,皇帝的性子不能说是大变,也让刘永忠有
点怀疑,他这几年以为可以多少猜到一些想法的时候,难道都是凑巧撞上了?
刘永忠一直没有想明白,作为服侍皇帝的大太监,除了极个别的时候,他几乎时刻都跟在皇帝身边,但是也从来没有发现皇帝到底是怎么会突然对自己的儿子下手的,又是从哪里调动了人马在宫中几乎毫无痕迹的杀人并且从容撤走的。
从那一天起,刘永忠就比往日里更加谨慎了。
从前他还多少收些后宫宠妃的贿赂,在皇帝面前不着痕迹的给她们说点好话,引着皇帝在晚上就寝前想到其中的一个两个,到她们的宫里去。
但是现在刘永忠不得不想的更多。
他从前看到的皇帝的那些习惯,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这些所谓的想法和习惯,到底是不是皇帝有意透露给他知道的?
皇帝手里到底有没有另外一波专门听命于他的人手,他这几年做的一切,皇帝到底知不知道?如果他全都看在眼里,到底是想等着哪天一起秋后算账,还是只不过觉得是些无所谓、不必追究的小事?
皇帝的心机之深沉,恐怕远超他的想象。
皇帝不知道刘永忠
越想越怕,在心里给他戴上了一顶心机深沉的高帽,这几年被养肥了的胆子吓得小了不少。
他在心里想了想前几天在紫阳真人那里跟他论道的时候说的话,对比之下越发觉得朝堂上的争论烦人。
皇帝厌烦的皱了下眉,问道:“京兆尹还没到吗?”
从他得到消息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时辰,京兆尹却还没有入宫向他禀报,到底是能力不济还是起了私心?
正在等待衙役回报的京兆尹后背一凉,猛地打了个喷嚏,他身边一个机灵的随从立刻找来一件厚斗篷给他裹上了。
不过因为顾不上回去拿,这件斗篷是就近找来的,大红色的披风披在满脸皱纹的京兆尹身上,好像是个风干了的辣椒。鸿胪寺卿看了一眼就立刻转过了头。
鸿胪寺卿说道:“查案归查案,丁大人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啊,这案子才刚开始,您可不能撂了挑子,这披风务必不能少了,可得好好裹紧!”
京兆尹扯出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来:“多谢赵大人关心。赵大人也是一心为公,这么寒冷的时候陪着在下一起受冻,实在是叫人不落忍。来人啊
,给赵大人也找件厚衣服来!”
这手下也是个愣头青,转了一圈回来,又找了一件正紫色的大氅,往瘦削的鸿胪寺卿身上一裹,顿时好像成了一根细长条的茄子。
辣椒和茄子站在一起,互相伤害了一波,总算在起了真火之前,等来了回报的衙役。
要说京兆尹和鸿胪寺卿都是正四品的官员,两人在品级上都是一样,他们两个还是同一届考上的进士,按理来说关系应该更好,不过从当官那天开始,这两人的关系就不好,同殿为臣的时间越长,关系就越恶劣,见面之后能皮笑肉不笑的打个招呼都已经算是克制了。
皇帝等了又等,时间还没过去多久,他却感觉又要发火了。
他连忙在心里默念《道德经》,以便平缓心绪。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知道自己不能随意发怒以来,他发怒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了。
不过想想,现在朝堂和后宫都不怎么太平,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能依靠他自我控制,另外就是指望紫阳真人了。
皇帝想想紫阳真人如今就被他留在宫里,心里安定了许多。
等了又等,总算是等到了京兆尹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