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大家顿时向他看去。
这是个小胖子,本身长得圆润,身上的衣服裹得还厚实,衬的他更加圆润了,他看见大家都盯着他,有点不好意思的放下了手:“夫子,你说过打油诗也行的,只要能作出来就算数的!”
陈夫子点点头:“不错,要是你还能把平仄和韵脚加上,那就更好了。”
小胖子左右看看,到底还是想玩雪的心思占了上风,一闭眼就把自己的大作念了出来:“天上下了雪,好像在下盐,如果真是盐,岂不是下钱!”
如此大作一出,满场寂静。
学生们虽然自己没有作诗,但是跟着陈夫子学了那么长时间,也有了基本的鉴赏能力,这么四句大白话,也能叫诗?!
陈夫子也差点被这个大作呛到,不过平仄先不提,内容有人不管,好歹压了几个韵,也不是一无是处。
陈夫子勉强安慰了自己一下,初学作诗,又没有什么人生感悟积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挤出来四句,别的不说,这学生也算有些急才。
于是为了鼓励其他的学生,陈夫子就算了这个学生通过,叫他去玩了。
小胖子欢呼一声,立即
跑进了雪地,并且经验丰富的找了个角落蹲下,开始揉雪球了。
有他做榜样,很快又有学生硬是挤出了几句诗,被陈夫子放出去玩。
眼看剩下来的人越来越少,安常越着急,大脑就越是一片空白,被几个同学念得打油诗把脑子里不成型的诗句挤得七零八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最后,只剩他和陆鸣还呆在学堂里面,剩下的学生们早就在院子里用雪球打成了一片。
安常急了,悄悄问陆鸣:“你到底作出诗来没有,快提醒我一下,现在就剩咱们俩了,作不出诗来多丢人啊!”
他现在作诗不为出去玩雪了,纯粹是不想落得后进生的名头。
陆鸣却沉得住气:“我要再想想。”
安常急道:“你再想,外面的雪都要被他们糟蹋完了!”
陆鸣被他催的急,只好说:“我已经有诗了,可是你还没想好吧?我要是把诗念出来,那可就只有你留在里面了。”
安常一听,顿觉有理:“那你还是先等等,我们可是好朋友,你可不能背着我偷溜!”
安常急的头上冒汗,不知那根弦没搭对,晕头涨脑的就对陈夫子说:“夫子,我也
想好了!”
陈夫子对这两个留在最后的学生也很好奇,他们两个平时学习都不错,基础也扎实,刚才那么多大白话的打油诗他都通过了,没理由这两个学生连这种程度的句子都挤不出来啊?
难道当真是憋着一股劲,在酝酿佳句?
安常在陈夫子的注视下,更紧张了,嘴还没长开就卡壳了,但是都说是有诗了,只好硬着头皮念道:“一片白茫茫,映得屋里亮,早知夜有雪,半夜打雪仗!”
陈夫子一听,好歹勉强落在了韵上,也算他通过,挥挥手也放他出去了。
安常倒是讲义气,留下来陪着陆鸣,一定要等他作出诗来,两个人一起出去玩。
陆鸣虽然还是嫌弃自己写的不好,但是想到安常还盼着出去打雪仗,也只好交了作业:“漫天飞白絮,扑地不见土,洋洋洒洒落,兆得丰年来。”
陈夫子品了品,虽然韵脚压得不好,但是从结构上还是有些新意的,主要是这些孩子们还太小,作诗大致也超不出这个水平了。
“你也作的不错,出去玩一会儿吧,等你们把这些雪都祸害完了,还要回来上课的。”
安常一听,连忙拉
着陆鸣就跑出去了。
陈夫子站在门口看学生们被飞来飞去的雪球砸的满身残雪,也没说什么,转身打算多搬几个炭盆来,不然一会儿回了学堂念书的时候,少不得要着凉。
直到把院子里的雪祸害得差不多了,学生们也不用陈夫子再催,就老老实实的回来坐下了。
这时候,炭盆已经在房间里烧了一会儿,整个学堂都一片暖意洋洋。
之前的打闹中有不少学生的衣领子里面落进了雪花,早就被体温融化了,原本玩的时候没察觉,这会坐下来就开始冷了,炭盆点的正是时候。
陈夫子看他们都老实下来了,今天再按平时的计划讲课,恐怕是讲不完了,干脆还是顺着之前的话头,接着给他们讲写诗。
童生试虽然只考经义,但是等到考秀才的时候,就要在经义之外,考试帖诗了,因此如果作诗作的特别差,肯定会影响成绩。
现在教他们这个虽然有点早,不过也不是不行,只当调节一下脑子了。
这还是头一次全班同学上一样的课程,整个学堂里面鸦雀无声,大家一边新鲜着,一边仔细听。
之前虽然为了玩,憋出些说打油
诗都不够格的句子来,但是学生们都清楚那是什么水平,此时听了陈夫子仔细讲解,再对比自己之前的大作,内容且不提,许多自以为押了韵的,其实也都不在韵脚上。
陈夫子倒是会作诗,不过他不用自己的诗,而是选了几首前人的咏雪诗作例子讲解,为了怕学生们不好理解,还特意选了些单纯写景的。
一堂课下来,学生们身上的雪也差不多烤干了,陈夫子担心下午雪化了难以通行,干脆就提前放他们回家了,今天也不布置什么课业,只叫他们琢磨一下作诗的感觉。
安常很无语,悄悄对陆鸣说:“作诗还能有感觉?你刚才作诗有感觉吗?”
陆鸣摇摇头,他刚才的感觉跟平时写文章的时候一样,没什么区别。
安常说:“我唯一的感觉就像是在蹲马桶一样,着急又憋不出来,越急就越憋不出来的感觉。”
陆鸣顿时把身体往他旁边挪开一点,这是什么破比喻手法,太恶心了吧?
……不过想想,这感觉还真有点像。
陆鸣提前回了家,因为还不到他平时下学的时间,石小蕊还奇怪的问他:“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