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府上泡出的西湖龙井，侧重于泡茶用的井水，殷承远才能当作一般的茶水喝下。
今天请殷承远喝的普洱茶，入口苦涩、茶香浓厚，可算是让殷承远回忆起了惨痛的童年。
她偷着笑了笑，眼神刚好跟殷玉媃对上，两人又一齐笑出声来。
“你们不是串通的吧？”
殷玉媃哭笑不得：“高档的普洱入口虽苦，回甘极快。小月是想请大哥品尝苦尽甘来的道理。”
殷浮月并不作声。她哪有想的那么复杂，纯粹是想起前世害自己吃不到姑苏斋桃酥的罪魁祸首就是殷承远，今天特意来请他吃点苦。
“真的吗？”殷承远眨眨眼睛，这个妹妹确实心思多，说话拐弯抹角，说不定真是想借机告诫自己“苦尽甘来”的道理。
再说他本就不打算跟妹妹置气，眼下不过是发发牢骚罢了，殷浮月仍然是他血浓于水的亲人。
殷玉媃又同殷承远说了几句，殷浮月心不在焉地掀起帘子看了几眼。
“我感觉，这是我头一次玩的这么开心！”
抬头看过去，殷玉媃脸上的表情隐隐透着一股兴奋。殷浮月不由道：“姐，今天还没有开始玩呢。”
殷承远问：“已
经在回府的路上了，还要继续去逛吗？”
回府路上难道就能一直风平浪静么？
殷浮月揭开帘子，车外步行紧紧跟随着的繁星立即大步跨到窗边，迅速低声道：“小姐，背后有人盯上了。”
出门之前，她就交待了繁星随行多注意注意。
倘若蒋姨娘真的派了人过来捣乱，大哥随身带的三个护卫应该足以应付。
现在她就是想多刺激刺激蒋姨娘，最好是教人家把底牌也摆出来。
殷玉媃突然出声：“是从南大街回去吗？”她也掀开帘子看了一眼。
殷承远点点头，殷玉媃便又道：“我记得父亲的书坊就在附近，不如顺道过去买本书瞧瞧？”
殷浮月瞥了她一眼。
沿南大街回殷府的路线并没有经过延阳书坊，这可不是顺道。
今日她传了下一步计划的纸条给殷承明，晚上应该就会有消息传去殷府的。只是不知道殷玉媃此时过去，能不能恰好赶上这一幕戏……
殷承远咧嘴：“可以啊，反正时候还早。”接着便喊了声外头的车夫，将变动吩咐下来。
殷家的马车便晃晃悠悠地转弯，穿过了热闹的主城区。
杂货铺前，两个粗布麻衣平民打扮的
男人隔着两三步的距离对视了一眼。
其中一个裹着头巾、蓄着黑须，喉咙动了动，望向人群压低嗓子道：“这不是回殷府的路线吧？”
另一个是一个满脸麻子的年轻人，眼珠子转了转，视线紧跟着混迹于人群里鬼鬼祟祟的一个身影。
“管他那么多，主子吩咐的事情，必须把人给盯好喽。”
裹头巾的男子略有些不悦，“这么看来，你们的目的并不单纯。你的主子可不是我的主子，我没有义务来做这件事情。”
麻子脸的小年轻笑了，尖细的下巴微微点了点，“主子说过，你千里迢迢潜进京城，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则是和他们有关……”
“陈英！”
麻子脸抿唇，圆溜溜的黑眼珠死死瞪着前方的某个背影，迈开步子跟了过去。
对话的男人再不情愿，只得假装出一副没挑上东西的样子尾随上去。
今天的书坊门前格外热闹，殷家马车停在了街道西侧的一个路口。
殷承远、殷玉媃、殷浮月下了马车，带上三两丫鬟小厮随身步行。
延阳书坊一年到头都是门可罗雀的，今天突然围上了那么多人，且都是书生模样，确实
是不可多得的稀奇事。
这可是最有名气的同江书坊发售新书时的景观。
然而，三人走近些看清楚实况之后，各自的表情纷纷沉了下去。
“收稿高价分三次，定金二两糊弄人；霸王契约书买断，作者署名苦难咽！”
“黑心书坊，快拿钱来！”
“拿钱、拿钱、快拿钱……”
“那二两银子我是拿来了，掌柜的快点退还我的书稿吧！我事先可不知道贵书坊禁止的一稿多投。”
殷承远停住脚步，脸色难堪地示意妹妹们不要再过去，转头吩咐小厮过去打探事情。
门前闹事的那些书生随身携带着茶水，喊累了就轮流歇下来喝茶，不时摇着折扇散热，满脸兴奋的表情全然不像是亏钱的主。
书坊大门一直紧闭着，没一个人出来应付，这些书生当中也愣是没一个人上去拍门，砸东西搞破坏之类的。
其实用不着小厮打探消息，殷浮月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是实在佩服殷承明的办事效率，一天之内就能迅速集结七八个写书为生、脸皮又厚的书生一齐到延阳书坊门前闹事。
小厮回来禀报的起因，大致上是说延阳书坊进来资金亏空，又夸下海口以
高价买断不少书稿，结果收益惨淡，约定给付作者的“巨额”稿费结算不到位。
作者们很早之前就过来闹事了，管事吴先生竟然仅以买断书稿时所签条约上“作者自愿与书坊共同承担风险”“本条约最终解释权归延阳书坊所有”搪塞众人就关门走人了。
也就是说，书稿卖不出去，作者拿不到稿费是正常的。
所以这些书生不得已留在这里继续喊门，并且找来了更多的受害者，附近也多了几个指指点点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因为，他们都只收了二两预付稿费，换成同江书坊，那可是都能拿至少五两的。
而且延阳书坊最近的新书都只印了一两份，这能卖出去约定收益起付的十本才有鬼了。
“怎会如此糊涂！短时间收那么多的稿子，哪有那么多的资金刻出来，更别说将书卖出去又是一大难事。”
这时候殷承远带上两个妹妹在街对面的茶棚休息，殷玉媃秀眉紧锁，一脸恨不成器的样子。
殷承远安慰道：“三叔不在京中，书坊无人主事，发生这般糊涂事也不奇怪。小媃莫着急，根本问题不还是没有资金印不出书么？回去同三婶知会一声便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