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笑道：“大公子要忙的事情可多了，最近不是也要跟着丞相学习朝堂之事么？不知日后得了功名，会分得怎样的差事。”
蒋姨娘面色尴尬，目光望向自己儿子的方向。
二公子殷致行和殷承远相邻，殷承远坐在桌前挺直了腰背，用餐礼仪丝毫不输京中任何一个贵公子。
相反，殷致行也不知从哪里乱跑回来，脸庞晒得黝黑，坐在桌边还微驼着背，穿着再高档的绫罗绸缎，都隐隐透着庄稼汉的模样。
蒋姨娘想起了自己乡下的老父亲，就是这样一个土里土气的形象，登时心头就来了火。
殷承明调皮道：“大哥可一定要指点指点弟弟。书院的同学们都说，听夫子授课，还不如去找殷大公子讨教。弟弟就想，回来跟着大哥，说不定边玩边学都比坐在课堂听讲来的高效！”
殷承远被他的率真逗笑了。
殷老夫人不由笑道：“你这孩子，怎么说人家夫子的。”
老夫人哭笑不得地让罗嬷嬷夹了块大鸡腿放到殷承明碗中。
大公子还小的时候，丞相就请来各方的名师一对一传授学问，就连武功方面也有最合适的高手传授，精心培养出来的政事
人才，岂是他们这些自己埋头苦读的人能赶上的？
殷承明大喜过望，仿佛得了糖的三岁小孩般，“谢谢阿婆！”
听到“阿婆”二字，老夫人心头一颤。
偌大的殷府，只有承明这么一个孩子，会叫自己阿婆。可惜，这孩子自小没了父母，自己若是不在，这世上还有谁会待他好呢？
殷承明心中自然明白。二房的家产不多不少，刚好足够被大房三房觊觎上。
大哥良善，蒋姨娘和三夫人却各有打算，他的未来根本不可能有现在这样的平静美好。
殷浮月坐在下首静静望着，这些都是前世未曾注意过的细节。
都说老夫人最疼爱的孙子是嫡长子，其实不然，老夫人打算更多的是三公子才对。
殷承明被迫迎娶不喜欢的王家小姐为两家联姻，看上去是牺牲了自己的幸福，但是王氏性格蛮横，背后有娘家撑腰，可不是好得罪的主，蒋姨娘和三夫人哪里还敢打二房的主意。
现在想来，殷玉媃其实就是一颗投石问路的石子，用来试探下王家的心思。
而从另一个方面来看，殷承明对蒋姨娘的忌惮，刚好跟自己算得上是站在同一边。
殷浮月当然不想
错过拉拢这个有老夫人撑腰的势力，不过殷承明常年不在家中，很多时候远水难救近火，她一开始就将殷承远考虑在了殷承明之前。
殷承远除了重情重义这个弱点，本是最有利于殷浮月的人。
可她怕的就是，殷承远将蒋姨娘母子三人当成亲人，很容易被反过来利用对自己不利，实在难搞得很。
若是能趁着三公子还在府上时成功拉拢……
老夫人身旁有着三个孙子作陪，五个孙女吃了个五六分饱，就由大小姐带头，依次退了出去。
其中三个女孩都是三房的，三夫人提醒道：“老夫人，别光顾着说您的宝贝孙子，瞧瞧，萍儿、玉儿、浮月，这三个孩子出落的真是，个个都能算上京城的小美人了！”
“呵呵。承明啊，还想吃什么不？”
三夫人讪讪地站好，冷冷地扫了似乎在偷笑得意的蒋姨娘一眼。
她没有儿子，蒋氏有个儿子也是不中用的！
两个女人的目光一接触，各自都默默咬了咬牙，迅速避开换成笑容以免被老夫人察觉。
老夫人忽然眯起双眸，好像真的发现了什么。
“罗嬷嬷哪，我突然想起，三小姐是不是还没有开始缠足？
”
罗嬷嬷忙上前躬身答道：“现在天气炎热，怕是不方便。”
“该交待的都交待了么？”
“老奴已经跟三小姐交待完了。”
听到与殷浮月有关，殷承远脸色紧张起来。
他想起殷浮月说的那个梦，那个脚掌被削掉一半的噩梦。
只有正常脚掌一半大小、仿佛被削掉一般，不就是缠足造成的么！
“祖母，浮月这件事……”
老夫人瞥了过来，“承远，你妹妹怎么了？”她薄凉的语气好像在说，殷浮月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殷承远面露难色：“女子缠足皆是四五岁时开始。浮月今年十二岁了，怕是一件难事。”
老夫人冷哼道：“又不是没有十几岁开始的，就她娇气？京中贵女，谁不以小脚为美？”
说着淡淡地扫了蒋姨娘一眼，“生双大脚是下地干活的劳苦命，哪有什么资格享福？”
蒋姨娘脸色一白，她就是出身农户的大脚女。老夫人看不上自己多半也有这个原因。
殷承远继续劝：“妹妹身体不好，若是这样硬生生断了骨头，怕是……”
“三小姐不是还活蹦乱跳的么？再说，有大夫指导，你一个哥哥，瞎操什么心，读好你的书
就行了。”
见实在劝不动老夫人，殷承远不再说话。
看着老夫人和殷承明说笑，他闷闷地吃了点东西，就借口回梨花院读书去了。
刚走到院门口，就看见暮色中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了一个婢女。
“不好啦！不好啦！大小姐三小姐落水啦！”
一瞧见殷承远堵在院门口，那丫鬟吓得一个激灵，面朝地扑到了地上，摔了一个嘴啃泥。
殷承远拎起她喝道：“快说，在哪里！”
“奴、奴婢要去禀报……”
“说！三小姐在哪里？”
丫鬟被他凶神恶煞的模样直接吓哭了，当即跌跌撞撞地领着大公子去往了事发地点。
本来她是要通报福安院、惊动老夫人的呀！
就在三刻钟前，殷浮月和其余姊妹退出了福安院。殷玉媃带着自己的庶妹先一步回去休息了，就剩下殷萍芸和殷浮月一路同行。
这次殷浮月带了平儿一人出行，殷萍芸则足足带了四个美貌丫鬟随身服侍。
相衬之下，平儿更显得微不足道。
路上，殷萍芸扯了些无足轻重的家常，才慢悠悠地引入正题：“二皇子前些日子从沿海得来的东珠，送了我一份，四妹一份，还有你一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