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城的朝阳火辣过火,树干的枝桠被灼烫的焉了吧唧,此时知了声也疲倦地一时彼一时的嚎了几声,毫无精神。
即使是在黄昏还是闷热的慌。
陈想正躲在房间里预习高三课程,叼着笔头,就听见李明芳喊她,她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
将水性笔搁置一边,起身出去。
“陈想,赶紧去买瓶酱油回来,家里酱油用完了。”
李明芳捏着鼻子,被这辛辣的辣椒味呛得眼角直泛泪花,一边扯着嗓子朝厨房门口喊去,手里还不忘翻炒锅里的菜。
厨房里烟气缭绕,李明芳无暇顾及,只能再次喊道:“零钱就在抽屉里。”
远远地听见屋内的女孩轻声“嗯”了一句。
窸窸窣窣地走路声,“吱呀”一声,门打开的声音,陈想胡乱抓起手腕上绑着的皮筋,三下五下捆了个低丸子头。
“这就去了。”
陈想趿着没完全穿好的拖鞋,又跑到相反的屋子,拿过零钱这才换了双帆布鞋出去。
陈想家位于后巷深处,坐北朝南,岗上向阳,按理来说风水不错,可陈想不喜欢离镇上太远,又是巷隔巷,房挨房的,一不小心就迷了方向。
陈想刚出了条巷子,又进入另一个巷子。
天渐晚,巷子染了点暗淡,陈想不敢多逗留,只得加快脚步想赶在天黑之前回家。
她又走过几条巷子,才来到离家最近的一家店铺,陈想推开门进去,门上挂着的风铃开始叮叮作响。
屋内的人听见声音随口招呼,“来了呀。”
陈想“嗯”了一下。
脚步直奔目的地,果断从货架上拿走一瓶酱油,走到柜台前结账,整个过程不到十秒,非常迅速。
“多少钱?”陈想问。
摸出裤兜里的零钱准备付钱。
“十四块。”
陈想付过钱,转身刚走到门口,身后的人就出声叫住她。
“想想。”陈姨叫住她,斟酌用词:“这几天镇上会来人勘察,你稍微看着点,别让他们过火。”
“毕竟都是镇上的人他们和和气气的,我们做做样子,也别太驳了面子,不然面上谁都不好看。”陈姨提醒着,毕竟人家家事也不好多说。
“我知道了陈姨。”陈想点点头应道:“我会转告他们的。”
她依稀回想起前几天发生的事,历历在目,确实不太美好。
上周三,陈想从图书馆预习完功课出来,一路上就听见领里领居议论纷纷的声音,声音嘈杂她听得不是很清,也没太在意。
她性子喜静,本不是爱凑热闹的人,只是越往家的位置方向走,陈想就越觉得奇怪,话音也听得清楚了些,这时才发觉他们围观议论着竟是她的家!
陈想大步向前,步子逐渐加快,脸色也染了焦躁,大约几分钟后她到达家门口,门虚掩着,里面的怒吼都要喷涌而出。
“你他妈意思,就这点破钱就想拆了我们的房子,要点脸吗?瞧瞧这都是些什么东西,我凭什么听你们的。”李明芳将几张A4张狠狠砸在地上,恶狠狠冲他们呸道:
“你们一声不吭就拿了东西,在这鬼鬼祟祟东量西量的,别以为你们是镇上来的,我就不敢赶你们走。”
“赶紧滚,从哪来的给我滚哪去,只要我在这你们就休想动我的房子!”
李明芳气得青筋暴起,满脸通红,手部因为常年干活而哆嗦着,奋力指着面前穿着便衣的几个青年男人。
她被气得干咳起来,脸憋得涨红像喉咙里卡了鱼刺,扭曲起来。陈想赶紧跑过去,去拍她的背,好让她舒缓一下。
与此同时,几个大男人面面相觑,对于面前这种情景而感到不知所措,为首的男人站出来面色不愉,捡起地上的纸张,就硬邦邦撂下句话,倏尔带着人匆匆离开。
他说:“阿姨您请好好考虑下,几天后我会再过来,到时候我希望您能给我个满意的答复。”
陈想就记得这一句话,她收回思绪,走在回家的路上,眉头微蹙,陈姨的话在脑袋里斟酌,怎么委婉表达。
照李明芳的意思是怎么也不同意拆迁了,毕竟她半辈子都生活在这,尽管它萧条破败变得老旧,但它仍是见证她青丝稚嫩到两鬓斑白的长河。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间陈想就已经走到离家附近的胡同口。
她蓦地顿下了脚步,前面漆黑一片,路灯由于年久失修忽亮忽灭,透着诡异的氛围。
阴云散漫天空,天际像是蒙了层黑布一下将尽数亮光拦截的死死的,黑云压城,它裹挟着风而来。
陈想视线一下受到禁锢,黑暗带来的恐惧压在她的心头,使她乱了心绪。
这是回家必经之路,她不得不走。陈想放慢了脚步,踱着小碎步小心翼翼摸索着墙壁靠近,视线慢慢下沉,一点一点夺取了光亮。
她的眼睛开始朦胧,心理作用使她感到心闷,惊慌瞬间涌入侵蚀她,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难受。
窒息。
是黑暗带给她的感受。
她轻揉眼眸,想要看清一点,可是视线还是越来越朦胧,如同被囫囵住的羊羔陷入了狼的口中。
脑袋上渗出一层薄汗,陈想不由自主地握紧手中的酱油,将它拢入怀中,像是拥抱了明亮,能给她一丝安全。
摸着黑往前走,神情紧绷。
只见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声音,紧接着走动声纷至而来。
“小猫你在这吗?”
陈想浑身一颤栗,如同炸毛的刺猬。
杏仁眼顿时圆睁,黑褐色的瞳孔猛地收缩,微不可察的恐慌,语气哆嗦的开口,“什么人。”
陈想小声呢喃:“有人在那里吗?”
心跳要冲出嗓子眼。
无人回应,周围沉寂寂的,又像是幻听从没有过声响。
陈想慌不择乱,脚下生飞,连忙往前赶了几步,想快点逃离。
嘴里还念念叨叨,紧闭双眼试图赶走恐惧,“对不起,打扰各路大神,小女子不堪惊扰只是途经此地,没有恶意。”
“不要吃我,我不好吃的。”
“对不起……”
陈想低垂下头,佝偻着腰身蹭着墙壁走,双手合十,十分虔诚的膜拜。
忽而,不知道什么东西猛地搭在陈想的右肩上,随即陈想没来得及反应,身体给了她最诚实的回答。
她心跳一哽,两腿一软不给她任何反应直接瘫在地上,眼泪霎时就崩了出来。
陈想噙着眼泪抬头,入目的是一张巨大人脸放大在眼前。
她要吓吐了。
她觉得她的魂已经升天了。
陈想吓得闭眼,尖叫一声,“鬼呀!”手直接招呼了过去。
“啪”的一声,划过夜的沉寂,紧接着是哀嚎声——
“啊!”
沈执一脚跳起,退至几步。一下被打懵了。
沈执感觉他的眼在冒金星仿佛有无数个圈圈在眼前晃悠,他错不既然捂着开始生疼的脸痛苦起来。
陈想手还停在原地,静默半响,没有接踵而至的鬼怪声,才敢小心翼翼睁开眼,这才看清了面前的身影。
夜黑,陈想只能约莫分辨出来是个少年,她看着少年捂着脸似是痛苦,眼眸中闪过一丝愧疚。
她走过去问:“你没事吧?”
“?”
沈执闻言抬起头,见人已经不声不响走到自己面前,脸颊的疼痛也在慢慢消减。他假装揉揉脸,咧着嘴说:“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他这才仔细端详了面前的女孩,女孩留着过肩长发,个子才只到他下巴,巴掌脸露出光洁的额头,唯独她这双眼睛让沈执过目不忘。
她一双杏仁眼,圆溜溜的,满含雾气水汽腾腾,看着惹人怜爱,黑褐色的瞳孔更是在黑夜的衬托下显得更加明亮,如同晶莹美丽的夜明珠在黑暗中闪着光。
她眼含愧疚,沈执只觉得她的眼睛摄人心魄。
“同学实在对不起,我一睁开眼就看见眼前放大的脸,我还以为是鬼……我才动手的,真的不是故意的。”陈想继续解释。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打人脸,还是打男生的脸,真是太不礼貌了。
小脸紧皱着,哭唧唧的表情。
沈执憋着笑弯了眉眼。
小姑娘疑惑抬眸看他。
他又立马绷住脸,神色微正。
“没关系,不用太在意,毕竟是我先吓到你的,我也应该抱歉的。”
沈执缓了缓神,垂眸看着女孩生硬的道歉,满脸的羞愧。
他心里觉得怎么这么可爱,面上却还是一本正经说道:"抱歉,惊扰你了。"
沈执微微低头,一个很正式的道歉。
陈想一时语噎,一时没想到他会整这一出。
这么正经,搞得她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陈想拧着眉纠结,一时间不知如何做好,她十八年来安静恪守从不与人打骂,这倒是让她慌了阵脚。
半响,陈想刚抬起头准备说话。沈执就先有了动作,他像哄小孩似的,抬手在陈想脑袋上落下一个轻敲,他懒散的笑:“行啦,赶紧回家吧。”
动作说不出的自然。
!
陈想:“……”
紧接着两人同时一愣,都给整懵了。沈执手停在半空中,拿也不是缩也不是,显得无措至极。
最后他收回手,插进裤兜里,让这罪恶的手不要出来丢脸。他笑容僵在脸上,像是被攫住了咽喉,闷不出一声话来。
完了,哄小孩哄习惯了。
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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