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渺当天夜里睡觉都不踏实, 仿佛床也跟水波在摇晃,梦里还听见窗外哗哗的江水声。
光州已经是酷夏的天,太阳光火辣辣的当空照人, 辛渺很快感觉脸上头上都是一阵滚烫, 不过尚可以忍耐。
但在这样的天里在野外行走, 也实是难受,刚开始和楚留香还一路聊天,听楚留香讲这边风土人情, 不过了后来, 就只剩嗯嗯点头应和的力了。
楚留香也觉得这天真不适合散步,还是在海边某处山崖上, 咸湿的海风吹干人体表面的汗渍,却很不清爽,越发的热黏。
但他不放任辛渺一个人来, 这黄龙崖离最近的村子个十来里,荒僻无人,风景固然是好,但对于目不视的人来说,也太艰难了。
两人听水声往上走,很快听见树林传来隆隆水声, 迎日光一看,他们已经走了崖边一处断壁上, 山涧流水不绝, 飞珠溅玉,玉带般的水流从山壁上往下飞落,直落进海水。
这崖上风得多,凉飕飕的扑面而来, 而且周围树荫环绕,郁郁葱葱,又别一股阴凉惬。
楚留香顿时眼一亮,赞不绝口:“好地方,果然又是个洞天福地了!”
辛渺说要找地方安置,他还好奇为什么要费劲跑这种荒无人烟之境来,若要宜居,离城镇近得多的地方也风景好的。
果然,辛渺这样的方外之人,对宜居的定义和他这些凡人些出入,非得找些风水怡人的洞天福地才配得上。
但实际上辛渺对家园放置点也是毫无计划,只是沿贾维斯给的目的地导航一路走罢了,当然,知道定居点肯定是不亚于娥镜山的环境,一直些期待。
上下两辈子没住过海景房,真幸福。
楚留香看那山涧水洼,清凌凌凉丝丝,打旋儿从山壁流下来,拍在石头上溅起清凉的水珠,当即些按捺不住,三两步冲上去,捧起来拍脸上,滚烫的脸皮立刻被冰凉的山水激得一阵畅快。
“这可痛快!”
他任由水珠淌过脖子打湿衣领,带来一股凉,伸手将几绺湿发往后一捋,转头笑看向辛渺。
“来洗把脸,也凉快凉快。”
树影被风吹,在辛渺盈笑的嘴角摇曳,脸颊红扑扑的,一步步走他身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叠的方方的丝帕来。
楚留香便一笑,拉的裙角牵引水洼边:“小心湿了鞋袜。”
他蹲在旁边,手肘架在膝盖上,饶兴致的侧头看,辛渺果真十分小心的理顺了裙摆蹲下来,低头把帕子放在水里涤荡,又用手感受了一下从山奔涌而出的冰冷水流。
“真凉啊。”感叹了一番,把帕子拧干了之后借冰凉的湿擦拭自己的脸庞和颈脖耳朵。
楚留香看得莫名想笑,只觉得作细致又小心,像小猫小兔子洗脸,两手捧帕子勤勤恳恳在脸上擦来擦去。
其实脸上并无一丝汗,只是晒得脸颊绯红,楚留香还真没见过所谓的肌肤清无汗,想来也就是这样了。
辛渺来回用凉水镇了镇脸,风吹过的时候带走水分同时也迅速降低了体表温度,舒服极了。
不想把衣服弄湿,水边没这么热了,让人忍不住想休息一会,新站起身来,往旁边走了两步,摸一块石头,便倚在边上吹吹凉风。
深吸空里的咸味,辛渺想象这样的阳光下海漂亮的景象,惬之余不免些遗憾。
想,忽然听见水声,是楚留香。
的脸便往声音来处转去,楚留香已脱了衣裳骤然跳进水里,激起一片水花。他倒也没敢脱干净,只是去了上半身衣服和鞋,将臂膀胸膛袒露,强健修长的好身板如游鱼一样在水影滑。
粼粼的波光倒映他湿漉漉的脸上,楚留香将水珠甩了甩,幽幽望岸上的辛渺。
他眉目俊朗无匹,潮湿的水汽让他眼底多了几分难言的情愫,楚留香摸了摸挺直的鼻梁,道:“太热了,你等等。”
岸上的姑娘好像点讶异,脸上闪过几分不自在的神色,但也点点头:“没事,也休息一下。”
楚留香悠然的在水游,一面看辛渺手脚并用的爬上石,找了个凉荫遮蔽的好地方,半倚半靠,十分自然的微微侧过了身,望海面的方向发起呆来。
也不知为何,他就想笑,楚留香的目光没从身上移开,嘴角微微上扬。
这种空都仿佛流淌令人忍不住想要微笑的惬氛围短暂在这个小天地停留了十几分钟。
山涧里的水寒逼人,凉快是凉快,但不适合游得过久,楚留香浑身湿淋淋的上了岸,将脸一抹,捡起衣服往哪里走去。
辛渺把下巴放在膝盖上发呆,听见他上岸,很快就感觉迎面而来一股凉。
楚留香走面来,却没说话,只是抬手捋了湿发,辛渺感觉细小的水珠溅在手背上,便说:“水很凉吧?擦一擦吧。”
楚留香笑,整个人悄无声息,像只山猫一样跳上了石,往阳光暴晒的那一半一坐,笑道:“没事,很快就晒干了。”
他舒展开高的身体,又弓背屈起膝,流畅的肌理线条在阳光下尤其分,水珠闪光往下滑落,在晒得发白的石上留下清晰的水迹。
虽然这么说,但辛渺把自己的手帕递给他时,他还是笑接过了。
手帕方才摊在太阳下晒了一会儿,已经干了。
楚留香只用来擦了擦脸上的水珠。
两人便在周围一片寂静的水声坐,辛渺躲在阴凉处,楚留香喇喇坐在日头下,两人之间隔一点距离。
奇怪的是楚留香竟不觉得这样的安静叫人不舒服,反倒很静谧,心里好像也被这炎炎夏日的凉风微微的吹拂,让人忍不住浑身都放松下来。
他甚至想就地躺下,就在辛渺身边安逸的睡一觉,把身上的水汽都晒干,一身清爽。
辛渺也不催促他,只是抱膝盖撑脸颊,好像也完全放空了,睫毛倦怠的眨一下,眸光像是倒映这山色水光,青粼粼的浮波光。
楚留香就放任自己在这种氛休憩了十几分钟,眼睛也闭上了。
但很快,他听见窸窣的静,将他惊醒了。
睁开眼睛,辛渺已经站起来了,扶石悄悄站,像是要往另一边去。
“去哪儿?”
楚留香冷不丁的开口,辛渺转头,像是一惊:“以为你睡了呢。”
“确实些犯困。”楚留香又放松下来,微微一笑。
“哦...想也是,想了地方,安好宅院了再来叫你呢。”
楚留香纳罕:“你不是要来这里?还没?”
辛渺摇摇头:“不远了,很近,在那个方向。”
抬起手指指林子,楚留香顺往上一看,并没路,而且是个斜坡,还在往上走。
从影影绰绰摇曳的树影往上看,平缓上扬的山崖袒露出一片石灰色空地。
是个悬崖啊。
楚留香眯眼打量一番,确实比这里开阔些,但没想辛渺想要住在悬崖上。
他拨弄了一下半干的头发,将衣裳套上:“陪你一块儿。”
最后一段路也不过几十米,不过是个没路的小陡坡,楚留香不得不伸出手扶辛渺,他非常妥帖,只是伸出手臂,让辛渺自己用手隔衣服抓他的手腕。
的力道总像是不敢抓实了,但又迫于路况不得不突然抓紧,然后又松开,又抓紧,楚留香被一下一下的力道搞得忍俊不禁。
直踏上最终的目的地,辛渺听见贾维斯通报任务成功,感受迎面而来的海风,不由得一阵神清爽。
楚留香站在身后,当的裙裾和衣带被海风吹起来的时候,便隐秘的嗅见身上淡淡的一股香,但他实际上是闻不见任何味道的——所以概是错觉。
伸出手来,像是用手轻轻拂过春日的柳条一样,可是须臾之间,就因为这一挥,空阔的山崖上,只长些杂草矮木的绝壁之,竟然忽的凭空出现了白墙黑瓦,楼阁房屋,在烈日下反射出金光的屋瓦窗沿。
楚留香对的身份一直些合理的怀疑揣测,但在真实面对这一幕的时候,还是极的冲击力。
他静默的看这熟悉不已的宅院,一时之间依然觉得虚幻如梦,方才在他身边坐乘凉的姑娘表面上没变化,没突然长出翅膀或披上羽衣平地飞升。
但挥挥手从无,千里之差移地成居的本事立刻将之那段静谧的时光击破了。
楚留香的喉咙像是被扼住了似的说不出话。
辛渺的裙裾被风拂,衣带飘飞起来,在他面凌乱地飘曳之时,楚留香下识的突然伸出了手,将它紧紧的攥在了手。
就像是他担忧辛渺在这一刻要乘风而去了,这种想迫使他突兀地想要留住。
这担忧来的毫无道理而且些失礼,等楚留香注之后,他便微微松开手,任由那绸带轻飘飘地从他指间滑开。
辛渺恰时转过头来,脸上带长途跋涉之后终于回家的那种如释负,对楚留香雀跃地说:“总算了,好好休息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