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她的声音, 花满楼又露出一个温煦的笑容,白玉堂抬手饮茶:“既然是你兄长来了,我们也当拜会, 人呢?”
花满楼打开折扇摇摇:“不巧,我哥哥虽然是来看望我的,但也有生意上的要忙。”
“哦...那门口的看守,想必是你哥哥带来的人吧?”
花满楼无奈的点点头:“见谅, 我五哥素来有些霸道脾气,不由分说,非得让人守在楼下, 附近邻居都不敢往这里走了。”
辛渺笑笑:“那也是他担心你嘛。”
花满楼也微微颔首,忽而眉毛一挑:“既然都来了,那不如一块儿去转一转,巧得很, 今日西湖上有几十家教坊斗花魁, 想必是满湖的花船游舫, 咱们也可以去凑凑热闹。”
“是吗?”辛渺连忙问:“那你觉得喜春坊会去吗?我上次见藤颇塔吉,她还说要来找我呢, 好长时间没音讯。”
花满楼没想到她会挂念藤颇塔吉, 不由得一愣:“能参与游船斗花魁的都是城里出名的教坊,或许她们会去。”
辛渺觉得可巧, 顿时高兴起来:“那就好。”
她打开包裹, 饼干的甜香立刻飘到花满楼鼻尖,她拿起一个曲奇,笑盈盈说:“我这几天烤了好多饼干,你尝尝。”
“我记得你上次烤的桃酥,好吃, 这么快又有新鲜糕点了?”
花满楼接过她手里的曲奇饼放进嘴里,笑意顿时漫上嘴角,甜酥酥的,风味独特。
白玉堂捏了一个玛格丽特饼干扔进嘴里嘀嘀咕咕:“我是喜欢吃蛋挞。”
西湖边已经是游人如织,灯火辉煌,倒映着湖水中辉光点点,真如梦似幻。
隔上百来米,上便架起数十米高的花灯架,各种花鸟人物走兽,有传统典故民俗故,彩灯宫灯走马灯,斑斓十色,彩练红绦随风而动。
耍把式的讲评书的,有各色小吃摊子支在路边,游人结伴同行,能站在岸边桥上眺望西湖夜景,一瞧那湖面上,更是有无数艘锦绣雕梁的游船画舫,隔着湖面,船上飘来悠远的歌声。
这样热闹绮丽的景色,也是难得一见,玉狮更是兴奋,左看右看,发出欢快的嘶鸣,辛渺拽着它的缰绳,都觉得自己快拉不住了。
“我来,我来。”白玉堂说着,接过绳子在手上绕两圈,亲密的搂着玉狮的脖子,打着愉快的唿哨带着它往前走去。
辛渺微微转头一看,花满楼脸上满含笑意,那些辉煌斑斓的灯火如流水般从他清澈的双眸中淌过,却留不下半点印记,他虽然看不见,神情却很满足,微微仰起头,感受着夜风轻柔的拂过脸颊,为他带来许许多多的声音,人间烟火声,都在他耳畔鲜活热闹。
景色越好,她心里反倒越是满腹的遗憾,花满楼也许不需要,可是现在作为他的朋友,她也无法不为他而感到失落。
“怎么不说话呢?”
辛渺回过神来,虽然他看不见,但她脸上是露出了笑容:“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就是觉得高兴,对了,一会儿她们斗花魁,是怎么个斗法?”
花满楼微微一笑:“我倒也未曾亲历,不过有所听闻,花魁斗艳,要比‘色’‘艺’‘品’‘行’,女子的容色姿态,装扮行头,琴棋书画诗歌舞蹈等等,以花代人,花王花相花后,有花中仙子,花中君子,花中魁首。”
他指指湖上灯火通明的几艘大船:“各楼的姑娘依次亮相,由各位文人清客才子们裁夺品评,出品级来,然后再游船过目,百姓们掷花盈船,谁得花多,自然就是花王牡丹,然后再次列往下排。”
辛渺听得新鲜极:“原来是这样。”
居然还有大众评审环节呢?
“你若是想看,咱们不如也租一条游船,想必能看得清楚些。”
花满楼含笑侧首望向她,在岸上看,当然不如在湖上看得清楚,他虽然从没凑过这样的热闹,但辛渺想必也是头一次见这样的场面,她若是想去,倒也可以。
辛渺果然心动,听得连连点头。
听着多好玩啊,能看美人争奇斗艳,在让人心向往之。
白玉堂没想到他们兴致这么高,哈哈大笑:“既然如此,咱们也凑一凑热闹。”
天越来越黑,人倒是越来越多,乌压压的人头挤满街,好他们三个已经走到了里面,走到桥边,正要去租船,忽然听见远远的湖面上传来呼唤声。
抬头一看,一艘华彩雕梁的精美游船正朝着他们靠近,船头上挂着五六个华美非常的大宫灯,彩绦垂帘,陆小凤竟然站在甲板上对他们招。
“你们怎么来了!!”
他跳起来对他们挥了挥手,笑得两眼眯起,在是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
周围的人都被这大船吸引视线,驻足惊呼赞叹,大船靠岸,陆小凤招呼他们赶快上船,看见玉狮更是惊喜非凡。
谁见过把坐骑都带上游舫的,人人称奇,玉狮骄傲的站在甲板上,身披花灯彩光,越多人看它越得意,昂首挺胸,真是个神骏龙马,以为是哪家教坊排的戏呢。
“哎呀!几日不见,玉狮真是越发的潇洒。”陆小凤夸夸它,它傲气的将长鬃一甩,脑袋都要昂到天上去了。
“你怎么也在这里啊。”辛渺看着他,陆小凤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那自然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我也想不到居然能在这里碰上你,你居然也出山?”
他仿佛很惊奇的上下打量辛渺一番,然后故作严肃的朝她作揖:“仙子今日下凡所谓何?”
几人纷纷笑出了声,辛渺没好气的横他一眼:“来捉妖,来收你。”
陆小凤立刻打蛇随棍上,两手一并往她身边凑:“那我自然是要束就擒——”
他一下子挨得极近,白玉堂眼睛立刻一眯,只见陆小凤忽然伸在她腰上一揽,但又没有真的挨上,掌轻轻一抹,摘下她的口袋。
“哎哟!好香啊!”陆小凤往嘴里扔两三个饼干,没吃完,花满楼已伸出手来,无比精确巧妙的取走了饼干袋子,递回给辛渺。
“.......”就这么一小包,来分去,已经剩不多少,辛渺接过口袋一阵无语,藤颇塔吉今天怕是吃不上这伴手礼了。
花满楼的扇子在陆小凤手上敲了一下:“轻浮。”
这说的似乎不是他抢饼干吃,而是他方才离辛渺太近,姿态暧昧。白玉堂不知是何感想,只觉得怪怪的。
“你一个人租这么大一条船干什么?”
辛渺捏着袋子,捍卫着最后几块,问道:“花满楼还说你有呢。”
谁知他却在这里享乐,比他们几个到的早,甚至还有如此奢华的一艘画舫。
游船载着他们渐渐远离了岸边,岸上的热闹声也一下变得遥远,哗啦啦的水声更加清晰可闻。
说到这个,陆小凤便一笑:“今天是赶巧了,我可不是一个人来游船。”
白玉堂嗯了一声:“怎么?你带了哪个红颜知己?那岂不成我们几个打搅你...”他说着,脸上就浮现出几促狭笑意。
陆小凤被打趣也不恼,满脸笑嘻嘻的对他们做一个请的姿势:“那可要你自己看知道。”
游船上并没有仆婢,将珠帘撩起,陆小凤先让辛渺进船舱,她提着裙摆抬眼,正与一个坐在桌边,浑身白衣的冷峻男人四目相对。
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衣白如雪,长发如墨,整个人鲜明得与装潢精美豪华的画舫内部陈设脱节,正以擎杯,似要欲饮,见有人进来,眸光冷冷的扫了过来,清亮而锋利,就像是剑光折射,一下子晃着人眼,叫她顿时定住了。
身后几人都进船舱,陆小凤笑着走到那白衣人面前,他依然还是一副冷漠的样子,看着陆小凤的样子忍不住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把人家的船给打劫了,迫使人家就范。
但一看他桌子上放着的一把乌鞘长剑,打眼一扫那身条姿态,几人都心里有数,这恐怕也是一个武林高。
陆小凤笑嘻嘻的给他们互作介绍,西门吹雪的名字一出口,白玉堂顿时双眼精光一闪,又微微一眯:“在下白玉堂。”
西门吹雪听了,那冰雕雪塑般的面庞终于有表情,他的目光迅速落到了白玉堂腰侧佩剑上。
“西门吹雪。”
陆小凤拉着他们坐下,低声对辛渺笑:“你瞧他们这些用剑的......”
话音未落,辛渺就顿感紧张——她也用剑啊....
其实一见到西门吹雪,她已经条件反射的瞬间知道这个人是谁,恐怕很难有人比他更有识别性了,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冷若冰霜无情无欲,一心只有剑。
这可是剑神诶。
说来也有点不好意思,她还有点怕他,毕竟谁也没说过剑神脾气好性格随和的,而且像她这种用剑但是用得不怎么样的人,一想到他爱剑如痴的设定,心里就更打鼓。
西门吹雪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她不自觉的心跳加速,等发现他一直盯着自己的青鸿剑之后,辛渺更是有点如坐针毡。
他的眼神很有压迫力,辛渺惴惴地回望,西门吹雪的眉头却缓缓的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