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别处吧, ”黎先低声道，“那边没有路了。”
未来平时喜欢安静，虽是她预知到未眠的方位, 让黎先将未眠带回来，但除了说出预言内容的时候, 她谁都不认。
他退到后方的路旁待, 要领未眠两人继续去别的地方转一转。
未眠望着池塘边的背影，转身时脚步微顿, 最后跟着黎先离开小树林。
他中途回头望了一眼，坐池塘边的未来始终没有任何别的举动。
来之前，未眠听黎先提起这个女孩子，其实是好奇的。
他答应跟黎先出来, 也有报着试一试能不能见到她的想法。
黎先的描述里，未眠大概能猜到未来的样子，可到亲眼所见, 他发现对方还是与自己想象中相差甚远。
他回想起未来转头看过来的『色』，即使是黎先，她眼中也仿佛只是个陌人。
而黑雾这个让黎先无比恭敬, 诚惶诚恐的存，未来更是没有看过一眼。
她不意, 或者精去意，如黎先所说，未来的脑子里塞满了太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已经不能算作是人类的身份。
基地大，未眠跟着黎先走走停停，偶尔碰见路过的人，无一例外投来好奇或探究的目光。
他们大概都知晓黑雾的身份, 不敢多看，也不敢靠太近，同黎先打了招呼后匆匆离去。
未眠注意到这里所有人的衣物上都绣着母的图腾，有的心口处，有的则袖子上。
他穿的这身衣服则么都没有，未眠不自觉地抬手，隔着上衣碰了碰胎记的位置。
有几个人结伴路过，视线未眠脸上扫过，未眠低下头，将帽檐往下拉。
黎先送来的这顶帽子和他以前的不太一样，帽沿边缘不够大，羊角能遮住，没办法挡住大半张脸。
未眠不太习惯陌人面前暴『露』面容，有些难以适应。
他换了个位置，走到黑雾另一边里侧。
黎先见状，隐约猜到未眠意么，试探着说道：“其实，基地内没有外人，二位可以不必隐藏。”
要想进入这里，就先通过守护兽那一，同意为母的信奉者才行。
信奉者之间几乎没有秘密，母与巢的过往，他们都知道。
所以哪怕未眠不戴帽子，将自己的羊角坦然地『露』外面，也不会有谁觉不妥。
而黑雾本就不是人类，不过若他当真现出雾气的本体，一定会引起守护兽的恐慌。
未眠还是低着头，悄悄牵住黑雾的手：“……嗯。”
他回应归回应，一点要摘下帽子的意思都没有，黎先知道急不，没有再多言。
直到下午的太阳不再浓烈，未眠终于大致转完了整个基地。
他回到昨天进来的那扇门，门口趴着两只晒太阳的守护兽。
守护兽也见到了未眠，它们蹲坐起来，像只寻常兽类一样抖抖身体。
未眠身上有母的气息，和蜘蛛它们一样，守护兽也不自觉地想要靠近，然而碍于黑雾也。
守护兽没有人类的思维，动物的直觉让它们知道这个男人危险。
这个时间大门口的位置没么人，估计都准备晚饭。
对着大门的中央有一处小花坛，未眠走近，伸手『摸』了『摸』叶子。
花坛里的花不知是么品种，小小的几朵，和杂草一起长，看着不修边幅，这末也难了，普通基地哪还有地方修建这些。
起了风，他弯腰坐花坛边缘的石阶上，抬手推了推帽沿。
黑雾动作自然地半蹲未眠身前，把手放他的膝盖上：“累了？”
未眠摇头，他以前也不是没赶过路，虽然身体素质是比普通人更差一些，但也不至于太累。
黑雾的手往下，轻轻捏了捏他的小腿，随后抬手：“我们回去。”
他的举动像要抱自己，未眠下意识俯身朝他靠去，黑雾顺势搂着他起身。
黎先始终站不远处，这一幕被他完整地看眼里。
黑雾抱起未眠，周身浮现的雾气快将两人包裹住，转眼间消失黎先面前。
黎先暗自叹息，抬脚朝后厨的方向走。
—
晚上黎先照例送饭菜过来，对未眠说道：“于你体内的，我有些猜测，但还不能完全确定，不如找个时间……”
他既是对未眠说，也是征求黑雾的意见。
终于提起事，未眠放膝上的双手微微蜷缩起来。
他有些紧张，甚至是排斥的，但该来的还是来。
确定了之后呢？黑雾的意思是，只有母的信奉者知道如何解决他的问题，但未眠总觉没那么简单和轻松。
黎先观察着未眠的反应，道：“不着急，未眠刚到基地，先适应一段时间也好。”
他不清楚未眠前的情况，他长着一对羊角，想必遇到黑雾之前过并不轻松。
这个地方比外面的那些基地不知好上多少倍，更不会遭受怪物或信徒的攻击，资源充足系和谐。
他不勉强未眠喜欢这里，愿意安心住下就好。
黑雾道：“日去。”
未眠一点准备都没有，猛然转头间，垂身侧的手被黑雾牵住。
他低声安抚道：“有我。”
没有必要再拖下去了，未眠这两天的不安也被他看眼里，外面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早点弄清楚信奉者的目的也好。
黑雾极少主动要求未眠去做么，这让他有些不适应。
他张了张口，垂眸应道：“好吧。”
有黑雾的表态，自然是更好的，黎先连连应下，约好天上午过来，要带未眠去一个地方。
他没说是么地方，未眠心不焉，也没有多问。
晚上，未眠独自去浴室待了近一个小时。
黎先吩咐下属送来了好几套可以换洗的衣服，甚至还有一套睡衣，未眠忍不住跑去洗了个澡。
他待的时间太长，黑雾过来敲了一次门，未眠才穿着睡衣出来。
他没有戴帽子，身上『露』出衣物外的皮肤泛红，整个人像刚蒸房里出来。
未眠站门口闭着眼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才回到房间准备睡觉。
他刚刚躺下，雾气身侧流转凝聚，渐渐变人形。
黑雾侧面抱住未眠，『摸』了『摸』他颈侧：“不高兴？”
未眠眼眸一颤，抿了抿唇：“没有。”
其实他知道黑雾是为他好，迟早都要跟黎先走这一趟，再多休息几天，反而会更焦虑。
但不知怎的，未眠总觉心里堵慌。
先前被侵入梦境，埋下的阴暗种子伺机而动，开始慢慢发芽。
未眠心想，他一点都不想去。
黑雾同他连个商量都没有，就为他决定了这件事，还自作主张安排了时间。
紧接着，他想起巢梦境中所说过的话。
黑雾不是真的喜欢他，是想利用他而已。
未眠闭了闭眼，及时止住脑海中的念头，自己也开始觉到不对劲起来。
他怎么突然变这么……
未眠一时形容不出，他翻身起床：“我再去洗把脸……”
这次用冷水，好好冷静冷静。
他刚走到房门口，被雾气拦住了去路。
黑雾身后抓住未眠的手：“不是才洗完？”
他虽变人类模样，还不能完全理解未眠喜欢洗澡的举动。
他也敏锐察觉出未眠情绪上的不对劲，他躲着自己。
黑雾来到未眠身前，抬手想要触碰他的羊角，问了一遍：“不高兴？”
未眠心中的烦躁一瞬间攀升到顶点，条件反『射』般挥开了黑雾的手，砸门边发出不小的动静。
“砰——”
未眠自己都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茫然无措地看向黑雾。
他负面情绪的增长依旧没有停止，这一次不满和猜疑转为担心和恐惧。
未眠不受控制地想，黑雾一定会气。
他是吞噬之，和他这个弱小的人类待一起，还要处处顾及别的……
但黑雾并没有像他所想的那样发怒，而是重新牵起未眠的手：“怎么了？”
一如既往的温柔和心，击碎一切恶意的猜忌与揣测，让未眠彻底回过来。
他轻轻晃了晃头，一点点黑烟体内蒸发掉。
黑烟一接触空气便消散一干二净，黑雾不动声『色』，将未眠拥进怀里。
他眼微冷，没想到巢埋下的蛊『惑』藏这么深。
好巢更不敢留下更多的气息，这应当是最后一点了。
未眠没有发现黑烟，黑雾不想让他害怕，便没有说。
他抚顺着未眠的脊背：“还想去洗脸吗？”
未眠摇了摇头：“……不去了。”
他皱着眉，觉刚才的一段时间里都不像自己了。
未眠抬起头，茫然道：“我……”
他握住黑雾砸到门边的那只手，既懊悔无措：“对不起。”
他当然知道这点疼痛对黑雾来说连挠痒痒都算不上，未眠只是想不通他刚刚干么。
黑雾凑过来亲了亲他的嘴唇，将他抱更紧了一些，哄道：“睡觉吧。”
未眠的鼻尖满是熟悉的气息，他眷恋地靠黑雾肩头：“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