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宿舍楼，楼下广场。
一个穿着咖啡色皮风衣的高个男人，缓缓走向门洞。
虽然他有一米八几的个子，身材有些壮硕，但走路却十分轻盈。
他的表情只有一种——那就是眯眯眼的微笑，他这种微笑始终不变，看着像个面瘫，着实诡异。
他从黑洞洞的楼道里走上楼，来到二楼，敲一敲西侧尽头的那间木门。
“咚咚咚。”
每次敲三下，很有节奏感，声音不大不小恰到好处。
“李若萍，来吃烟了。”
他的声音平静，不带任何感情波动，说话时他的笑脸依然保持。
在屋内睡醒的萍姨坐起身，听到外面动静后，目光中闪过一丝恐惧。
“李若萍，来吃烟了。”
外面那个男人语气依然平静，只是敲门的频率略微变快一点。
萍姨穿好衣服，站起身，犹豫了一下。
现在是下午，采光不太好的出租屋内有些黑洞洞的。
她知道敲门的那个是谁，她知道必须去开门。该来的是躲不掉的。
萍姨打开门，看到外面来的那个男人，她并没有多么意外，只是目光微不可查地一颤，然后脸上洋溢出微笑。
“快要过年了，我们一起来聚会啊，搓麻将，吃烟。”
说话时，这位高个男人脸上始终保持微笑，就好像他根本没有任何其他的表情。
“啊，好的！杨哥！”
萍姨赶忙笑着答应，然后拿上自己的高仿包包，锁上门，和他一起出门了。
他们没有坐车，而是用脚步走去，这位被称作“杨哥”的男人带头，萍姨则跟在他的身后。
地方不远，也在老城区。
他们走过了一条小巷，穿过一条巷口，来到后街。
然后再穿过一道巷口，进入第二条后街。
从澡堂冒出的蒸汽，从下水道缺口出蒸腾向上，两旁的空调风机不时的吹来冷风。脚下的水炉泥地是破碎的，露出粗糙的泥土，里面还有一些积水。
今天这条路上没有什么人，萍姨跟在他的身后。
清晰的脚步声，回荡在蒸汽中，抬头看向前面那栋挡住阳光的老式公寓楼。
从下面依稀看见，老式公寓楼里暴露出来的走廊，走廊里面采光很差，黑洞洞地出现在人面前，像是深渊的入口。
他们要去的地方，就在那老式公寓楼里，在那黑洞洞的入口中。
萍姨这时心情复杂，他想逃又不想逃。
“我为什么会想逃呢？这个地方，我以前不是来过好多次吗？不是都习惯了吗？”
萍姨在心里叽咕着他，想到了孙羽。
如果不是受这个孩子潜移默化的影响，她绝不会产生想要逃离的冲动。
这个想法，他也只是稍微产生一点，就如泡沫般消散。孙羽所带给她的改变，根本抵不上多年以来的惯性思维。
搓麻将，吃烟这种事情，不是应该习惯了吗？
他跟着这个笑脸男人，拐进旁边的一道逼仄的小巷。若从后街尽头看去，看来好像他俩消失在路上一样。
她和之前一样，跟着这男人走进小巷。小说是小巷，还不如说就是楼与楼之间的间隙，宽度还不足一米。
这里很暗，刚一进去空气就凉了几分，好像是个阳光照不尽的地方。
老公寓楼狭小的门洞开在这里，他们转进这里，里面没有灯光，没有采光，楼梯空洞洞的，走路时自己的脚步声回荡在黑暗中，十分诡异。
平日她觉得很寻常，而他现在却产生了一丝恐惧。
在跟着平日里的思维习惯，他很快就把这种恐惧判断为无用。
咚咚咚……
一直走上老公寓楼的4楼，来到一片走廊，走廊很长，里面很黑没有灯光，只在走廊尽头有光线从唯一的窗户进来。
阴天下有些惨白的光从尽头的彼方射进来，刺进走廊灯黑暗里。
隐隐的传来喧闹声，似乎是在哪个房间发出的。香烟的味道从哪个门缝里溢出。
“咚咚咚。”
笑脸男人走到一旁门前，敲了三下，频率与之前的一致。
萍姨走过去，发现刚才喧闹声似乎从里面传来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
首先映入眼眼帘的，是一片呛人的白烟。白眼弥漫开来，如同遮住希望的魔。
开门的是一个胖脸的男人，皱起抬头纹，目光很社会的瞅了一眼到来的两人。
屋内则是些围在桌边打麻将的男男女女，他们无一例外的嘴里抽着烟。
见到这个笑脸男人后啊，他的表情缓和下来，又稍微看了平一眼，然后淡淡地说了句请进。
萍姨看到这样的场景，心里有点发怵。她感到些许奇怪，奇怪的是自己此刻发怵的感觉。
这里，她以前也去过好多次，但是从来没有长成这样的感觉。
“进来吧。”
笑脸男人淡淡的说着，走进门，萍姨也跟着他走进去，压住心头的感觉。
麻将声哗啦哗啦的很嘈杂。
这个房间的两头，通往别的房间，东侧厨房，西侧里屋。
“李若萍。”
西侧房间的布帘里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萍姨记得，说话的人是她的上线。
她走上前，掀开帘子，目光一怔。
一个肥头大耳，虎背熊腰，穿着黑皮衣男人坐在里面，而他旁边的地下则躺着几个男男女女，他们通通被捆绑住了手脚，鼻青脸肿。
地上还有一些不知用途的铁板和木板。
而坐在皮衣男人对面的，还有一个黄毛小青年。
这小青年歪着身子站在，右手拿着手机似乎刷视频，左手拿着木棍，见萍姨进来，他抬起头，冷冷瞅了她一眼。
“来，坐这里，和我们一起吃烟！”
皮衣胖男人，指向对面的小马扎。
“好的，王领导。”
萍姨和往常一样，听话地坐在那个小马甲上。
“李若萍，你已经好久没来‘吃烟’了吧？”
吸了口烟，皱着抬头纹，这位王领导打量着萍姨。
“是的呢……”
此时萍姨感觉到了点坐立不安，她觉得以前，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
“阿杰，‘点烟’！”
这位“王领导”抬了抬下巴，对站在一旁的黄毛青年说。
“啊，不要！求你们不要！”
被捆在房间内的男男女女，发出了恳求的声音。
“呵呵，怕什么？我又不打你。”
这个叫阿杰的黄毛青年低下头，用手抚摸着一位男青年的脸颊，又稍微用力捏了捏他的脸。
这位叫阿杰的黄毛青年，抬起下巴晃晃脑袋，有威胁之意，嘴角浮现邪笑。
“咣！”
接着，他左手棍子狠狠一挥，重重砸在青年面前的钢板上，发出一阵响亮的声音！
“啊…”
那个青年吓得浑身一颤，被捆在周围的其他人也瑟瑟发抖。
看来这位叫阿杰的黄毛，吓人很在行。
见到这一场面，那位肥头大耳的王领导，似乎满意的笑了笑。他大口吸着烟，也好像在吸其他的什么东西。
这时，在一边旁观的萍姨突然被什么东西惊醒，看到这一幕后心中陡然一颤——
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为什么要跟那个奇怪的男人来？为什么自己如此相信他们？这是为什么？！
“王…王领导，我…我可以回去吗？”
萍姨站起身。
他的这句话，在这样的气氛中说出，很是突然。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房间里的气氛开始凝固，只有弥漫的白烟还在翻滚。
抽烟的王领导缓缓抬起头，歪着脸看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