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牛四处张望,竟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而端木赐看起来也好像就一直在睡觉。范鞅又环视了一圈,随后是笑呵呵的说道: “呵呵,贵使受惊了。本卿巡营,正巧路过,特来看看贵使可还睡得安稳?”端木赐连忙说道: “原来如此!中军大人贵为一国正卿,竟还亲自巡营,真可谓是躬身力行啊!我鲁国有望矣!” 范鞅听得他这一顿彩虹马屁,却也不为所动,直接是收起了笑意,并是说道: “既是无恙,那······本卿便不打扰贵使休息了。明日一早,还请贵使速速回去复命!” 范鞅也不等端木赐回复,便直接是转身离去。 而竖牛则是紧跟在范鞅的身侧,两人回到自己的营帐,竖牛率先开口道:“大人!此事极为蹊跷!这小子怕是不能放归啊!” 范鞅沉咛片刻,随后摇了摇头。 “留在此处恐也是个祸患!况且,本卿倘若无故扣押了鲁国使者,也终究是说不过去的。如今正值多事之际,不必为了一个竖子而坏了大计!” 竖牛自然也是懂得这个道理,他又来回踱了几步,并是稍微想了一下后继续言道 “大人所言也不无道理,但是······若是不将其扣押,便无法知道他们究竟是意欲 何为啊?!此人方才必是去了赵营,这恐怕······是毋庸置疑的了!” 范鞅一边听着,一边思索着,并是缓缓点头道: “嗯······也罢!赵鞅那里毕竟还有我众多的耳目,其一举一动也必是逃不过我的眼睛!你且安排下去,让他们这几日务必要多加留意!” “赵鞅那······必是将有所行动!”只听竖牛是鞠身回了一声: “诺!” 翌日,晋国赵氏营地。 一大早,赵氏营地内就突然是暴出了一個惊天大瓜来! 原来,只因赵鞅是偶感了风寒,无法晨起练兵,却是让卫太子蒯聩为之代劳!这一下,却是让原本深藏于赵鞅身边的蒯聩是突然被曝之于众了! 消息很快便是传了开来,而范鞅在得知之后,却不由是顿感头疼起来!正巧这时,端木赐竟是又前来辞行。 范鞅这时也与他全无兴致,在匆匆送走端木赐后,便思索着这背后莫不是端木赐在那搞的鬼? 不多时,赵鞅却又派了董安于前来。 董安于此来,是特意前来告知范鞅,说他们即将向邯郸征役。这一下子,却又是让范鞅突然犯了难。 之前范鞅之所以让赵氏讨伐卫国,其实他又如何不知赵鞅其实必然是不会与卫国大打出手的? 而范鞅也正是因为洞悉这其中的微妙,这才意欲用卫国来钳制赵鞅。但如今,卫太子蒯聩的突然出现,以及赵鞅突然向邯郸征兵。 这一系列的举动,都无疑证明,如今这事态或许正在向着另一个他不希望的方向在发展: 赵鞅或许会借此机会,一方面意欲反过来削弱邯郸赵氏的力量,而另一方面,则可借此机会,名正言顺的征讨卫国,并且以此来干涉卫国内政! 范鞅思罢,不由是眉毛一挑,装得甚是不屑的回道: “邯郸区区不过役夫数千,兵车不足百乘,又能有个作为?志父若真有心,便去晋阳调兵前来吧!” 只听董安于却依旧是恭恭敬敬的说道: “战事一起,日废千金,战机更是稍纵即逝。晋阳实在太过遥远,只怕是远水解不了近急!更何况,邯郸本亦是我赵氏的封邑,如今让其前来为国效命,也实属应当。” 范鞅心下又思索一阵。 的确,赵鞅的这一请求也确是合情合理的。 而且,邯郸名义上本就是属于赵氏的。而赵鞅作为赵氏的宗主,原本甚至都可以直接绕过范鞅。 而如今,赵鞅反倒是先与他知晓,可算得是给足了范鞅作为三军统帅的面子。而与此同时,其实也是抛给了范鞅一个难题: 毕竟,邯郸赵氏,作为晋东集团的一处大邑。乃一直是范鞅近些年来所一直意欲拉拢的对象。 所以,范鞅若是应了,那便是等同于得罪了邯郸赵氏。但如果他不答应,却又在道义上根本站不住脚。 只见范鞅是面露笑意,也不置可否,只摆手回道:“此事本卿已然知晓,你且退下吧!” 董安于当然知道,这其实是范鞅的缓兵之计。于是,董安于又继续是淡然道: “家主曾嘱托在下,希望大人能就此给个答复!” 范鞅却是抿嘴道: “且容本卿考虑几个时辰,这不过分吧?”董安于闻言,却也不急不慢,躬身拱手道: “那还请大人好生考虑,今日晚些时候,小人再来拜会。董安于说完,就躬着身退出了营帐。 而范鞅则是一只手按着几案,食指不断的敲击着案几面,极为操切的考虑着这个问题。 这时,竖牛也终于是回来了。 竖牛正好遇见了董安于,二人也只打了一个照面。待竖牛进了大帐,范鞅见了他便是当即站了起来:“竖牛,赵鞅那边情况如何?” 竖牛则是凑上前去,与他是低声道: “据细作的消息,赵鞅自昨日起,便一直跟着董安于是形影不离。而且,他们总是将周围清空,再在一起商讨事情,故而旁人根本就无从得知他们到底在密谋些什么!” “而今日一早,也不知军营内是从何处传出的消息,说卫国太子蒯聩如今就在赵氏大营之内!而且,更为蹊跷的是,若按常理而言,赵氏要是暗中收容蒯聩的话,此事理应保密才是,但今日却也不知为何,竟是突然间就大张旗鼓的给曝了出来!” “对了,方才竖牛归来之时,见那董安于亦是来过?却不知他此番前来,是为何事?” 范鞅听罢,又沉默了片刻,并是开口道: “那个董安于,方才就是来找本卿的。说他们赵氏意欲向邯郸征役,以为预备的兵役·· 竖牛闻言,不由奇道: “哦?他们何故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来?” “邯郸氏与赵氏大宗早已是貌合神离,这一点赵鞅也应是心知肚明的。此举·只怕是意欲借机削弱邯郸的实力啊!” “而且······那卫太子蒯聩的突然出现,难道只是巧合吗?” 竖牛闻言,大脑急转,立刻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只听他随即说道:“那端木赐已经离去了?” 但见范鞅是缓缓点了点头。竖牛暗叫一声不好。 本想要让范鞅赶紧派兵去追,但转念一想,显然此举也已是毫无意义,竖牛也只得是无奈道: “这个端木赐,定是昨日与他们定下了这一番密谋!他们欲向邯郸招兵过来,令其充当马前卒。若是果真打败了卫国,他们还能将蒯聩送回卫国!若真是如此,这可就不仅仅是邯郸的实力被削弱那么简单的了!” 范鞅瞳孔不由得一个收缩。 “是啊,卫侯如今已是年逾半百之人,蒯聩要是被赵氏送回了卫国,日后即位,岂不是要直接要与赵氏交好?这······可是万万不成的!” 竖牛点了点头: “而且······卫侯身边的夫人南子,乃是与我们一处的。蒯聩若是回了卫国,南子也必将驾驭不住!所以,务必要阻止赵鞅向邯郸征役!” 范鞅又叹道: “只是······邯郸毕竟是赵氏小宗,小宗服从于大宗的号令,乃是天经地义之事,这······又该如何干涉?” 竖牛笑道: “呵呵,这有何难?大人如今贵为晋国中军元帅,是否需要增兵,本就该由大人一人说了算啊!” 范鞅眯了一眼,并是微微点了点头回道:“嗯······这倒也是!” 要说这范鞅,也的确绝非善善之辈!他这个人,对于已经下定了决心的事情,他绝不会再犹豫分毫!范鞅他本来就是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之人。 就像当年在栾盈之乱中,当时魏舒曾欲保持中立。但当时还不是范氏宗主的范鞅,就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竟是冲到还是身为他长辈的魏舒面前,并直接劫持了他,并还最终是以此而平定了栾盈之乱。 所以,若要说是在平日里,兴许范鞅还或多或少会留给赵鞅几分薄面。 但是,如今在这种或许会决定敌我双方胜败的关键时刻,任何的狠事,对他而言都是不在话下! 很快,两个时辰之后,赵鞅则是亲自前来找范鞅商议。 当他再一次提及增兵一事,范鞅则依旧是与他斩钉截铁的回道: “此次出征,我晋国之大敌乃是齐国,故而我晋国本就是三军齐动!于此地对付区区卫国,是绝对绰绰有余的了,志父也大可不必大费周章的从邯郸征役,志父如今只管安心在此徐图便是!” 而赵鞅对范鞅的这一回答,倒也并不感到意外,只是说道: “若是如此的话,与卫国一战,鞅可就无法保证能够轻易取胜了·.....”谁知,范鞅却是挥了挥手: “呵呵,志父只管放心便是。此番尔等与卫国对峙,不求速胜,但求不败即可啊!若能令卫人臣服,那自是再好不过,但倘若不能,呵呵,也是无妨啊!” 第600章_晋卫鄟泽之盟 范鞅的这一顿搪塞,只令赵鞅是颇为“无奈”的退出了范鞅的大帐。赵鞅先是回到自己的营地。 董安于在得知范鞅果然是拒绝了赵氏对邯郸的此番征役,不由得是微微一笑: “呵呵,子明先生果真是料事如神呐!那么现在,便可着手与卫国的和谈之事了然而,赵鞅却还多多少少有些疑虑: “只是······与卫国和谈一事,为何本卿心中却是感到有些不安?·董安于却对此却是成竹在胸,并是不以为然的进言道: “既然都在子明先生的算计之下,主公便只管放心便是!”赵鞅闻言,亦是不由点了点头: “嗯······好吧!既如此,号令全军将士,今晚做足准备,明日一早,发兵卫国!听闻赵鞅终于启程,范鞅也是特意前来送行。 当范鞅眼看着赵鞅所率的大军扬起弥漫的尘土,不由是对身边的竖牛问道:“涉佗和成何二人,可都与他们交代过了?” 竖牛却是坏笑道: “大人放心,有他们安插在赵鞅的身边,定可搅乱赵鞅的一切举动!”范鞅则是颇为放心的点头道: “嗯······那就好,切不能让赵氏轻易的在这场战事中抽身!”竖牛应道: “如今一切都在按照我们的计划进行,且勿论他们如何在那翻江倒海,大人的这一番运筹,定可顺遂无虞!他们······呵呵,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 范鞅闻言,不由是一阵哈哈大笑! “咳!咳!······” 但随即,范鞅竟是一阵气急,竟是连声粗咳起来。 但即便如此,范鞅也依旧是心情大好。他转身回营,行走却是显得颇为缓慢。 他年事已高,身子骨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但是,一直以来他对自己的“雄图伟略却是从未减损过半分! 只行军两日 赵鞅便率领着大军,来到了卫国的边境。而他选择在鄟泽外围停下了行伍。 这时候,探马来报,说卫侯为了抵抗晋国大军,如今竟是不顾年迈之躯,选择御驾亲征。 赵鞅思量了许久,决定先去得一封书信,表示愿意和卫侯进行会盟,商议和谈之事。 晋国虽然和以往是无法相比,但卫国也并不想和晋国为敌,卫侯亲征,更多的也只是做做表面文章。 双方既都无意撕破脸皮,那自然就必然是有的谈。 所以,只要范鞅能够答应,那这件事就基本是八九不离十的了。 果然,在赵鞅命人快马报给范鞅之后,范鞅也对此依旧是不置可否,既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 赵鞅得了答复,也是心里有数,便当即是召集赵氏的一众家臣幕僚,当众宣布了欲与卫国接洽和谈的消息,并是问道: “谁可去对方营地商讨盟誓?” 其实,赵鞅之前一直在隐瞒这个消息,所以众人听了,一时不由面面相觑,都有些措手不及。 这时,但见有两人出列,并是齐声道: “我等愿往!” 赵鞅一看,原来是涉佗和成何!这二人原本在其麾下也已是有不少时日,他二人也算得是能言善辩之辈。见他二人能够担当此事,赵鞅也是不由笑道: “嗯,二位倒是不错!此次和谈,乃是为了与卫国重修盟好!以避免两国失了和气,你们可一定要将此事办妥!” 成何说道: “请主公放心,只要卫人是真心和谈,我们定不辱使命!”赵鞅笑道: “呵呵,卫侯本就不欲与我们为敌,尔等此去,只需得好言相劝便是!涉佗和成何听命,便是异口同声道: “诺!” 赵鞅也不疑有他,当即又与他二人是交代了一番。 随后,便命他二人带着礼聘,又派得一些士兵,跟着涉佗和成何二人前往鄟泽。接着,赵鞅便是来到了董安于的营帐内,前来探望。 只因这几日,董安于竟突然是害了一场大病,以致于他只得是卧塌养病。董安于见赵鞅前来探望,却也顾不上寒暄,立刻问道: “如何?主公可定下何人前往交涉?”赵鞅则是回答道: “乃是涉佗和成何二人,他二人一听得此事,便立刻是应下了此事,倒也是极为爽利!” 一听竟是他二人,而且竟还答应得极为爽利,董安于却反倒是有些担忧起来:“此事艰巨······他二人却答应得如此爽利······莫不是有诈?主公,不如还是由我亲往吧?” 赵鞅见状,却是轻松言道: “阏于不必担心,这些时日,你也是为此殚精竭虑,还为此而害了大病。你如今身体抱恙,便还是好生养病!涉佗、成何他们应是能办得稳妥的!” 董安于却是叹息道: “这两人平日里一直闷不做声,但在赵氏也是安身多年。按说是不会出什么纰漏,只是······” 赵鞅沉咛片刻: “阏于不必多虑,只管安心养病便是。” 然而,令赵鞅和董安于没有想到的是,其实这涉佗和成何二人,正是被竖牛所收买之人! 而对于范鞅而言,也可谓是养兵一世,用兵一时!这种时候,果然是派上了大用场。 涉佗和成何在马车上,直奔卫营。半途之时,涉佗说道: “成兄,卫国看来确有和谈之意,这可和大人的意思相左。我们必须得从中搅弄一番才是!但至于该如何入手?不知成兄可有主意?” 成何却是自信的一笑: “呵呵,此事又有何难?只需得在礼数上动些手脚便是,素闻卫侯最好面子。若能以此激怒卫侯,便一切都可迎刃而解了!” 二人如此这般,商议了一路。 待他二人到得卫营,卫侯元对于此番和谈亦是十分的重视,居然是选择亲自于辕门相迎。 显而易见的,卫侯贵为一国之君,竟是屈身前来迎接两个连卿大夫都算不上的下大夫。卫侯元也确是不可谓不诚心了。 而涉佗、成何二人,在这节骨眼上,倒也没有做出什么不礼的行径来。 在将他二人迎入大营后,卫侯元也是开门见山,直接是与涉佗二人商讨了盟誓之事。 而涉佗和成何也依旧是没有故意作难,所以一切都还是谈得可谓顺风顺水。只不到一天的时间,双方便是拟好了誓辞,只待来日,便可当场盟誓。 如是又过得几日,待卫侯元命人是打点好了盟誓的现场一应器物和牺牲,便是命人请来了涉佗和成何二人参与盟誓,好让他二人作为晋国一方的代表。 只见卫国的司仪,命人是先牵来了一头牲牛,一直牵到他们二人的面前,并说道 “请二位大人上前执牛耳······” 然而就在此时,涉佗和成何却是对视一眼,并没有动弹分毫! 依照盟礼,歃血盟誓需要割牛耳取血。次盟者执牛耳,而尊者割牛耳滴涖血,以主导次盟者。 卫侯与晋大夫誓盟,卫侯身份尊贵,自以当涖牛耳,而让涉佗和成何执牛耳,也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司仪见他们没有动静,也是不免有些愣了神。这时,只听成何竟是颇为不屑的言道: “卫国不过就是我们温、原二县这般的大小,也能被视作是诸侯吗?”此语一出,在场的卫国人都怒了,卫国大夫王孙贾忍气吞声道: “天下诸侯多矣!又不是以国土大小来区分的!我卫国乃是天子所册封的侯爵国!论爵位乃是与你们晋侯齐平的,你们既是晋国大夫的身份,何以口出得如此狂言? “你们到底意欲何为?莫不是并非诚心来和谈的?” 涉佗闻言,却是笑道: “我们既然只身前来,自然是诚心和谈,这一点难道还能有什么疑问吗?”王孙贾又是厉声呵斥道: “既是诚心和谈,为何出言为难?竟还说得这等无礼之辞来?尔等莫不是久居于北狄之地,而忘了我姬周之礼数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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