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有几个兄弟?”
前锋营统领周庸扭头看一眼佰长狗叔,狗叔用小刀从下摆割下一根布带包裹着自己受伤的额头,一边开口回答:
“还有一百三十一个兄弟…有六个在撤退的路上才断气的……”他把布带打了个死结,然后手一伸,背后他的一个手下递给他一块肉干和一个葫芦,他灌两口水,张嘴撕扯起肉干。
周庸接过营司马黑牛递过来的一大块肉干和一个已经拔了塞子的大葫芦,葫芦放在嘴边要喝,鼻子却嗅到了酒的味道!看一眼露出一幅憨憨笑容的黑牛,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液体在嘴里转了两圈,滋润了整个口腔,这才吞下。葫芦递还给黑牛,自己撕扯着大块的肉干,痛快的吃了起来!
背后,一百三十一个才活着撤退到桥头堡的弟兄们也吃喝起来。
营司马黑牛带着他自己的手下,走向不远处南蛇岗驰道的山谷阻击阵地。
谷口到谷内转弯,地上满布比马蹄大点,深只有一尺的陷马坑;有奔马过来,马蹄踩进这些坑洞,疾驰的战马会摔倒,折断马蹄,背上的骑兵会重重的摔在地上,筋折骨断!然后,就是拒马桩,设置了四排,每一排背后,还有席地而坐待命的战兵;这些拒马桩,直接就是砍伐下来的原木,连枝叶都没有清理,只是把一头劈砍出尖头,然后简单粗暴的捆绑钉成四排。
黑牛走到了第二层拒马,在号令位坐下,身旁,是一杆一丈二的长矛。其他兄弟,身边的长武器,也都是长矛!他们都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战斗开始前,每一份力气都要节约!
有异响沿着南蛇岗驰道的山谷传来,越来越响,对于这些百战老兵来说,早已经听出,这是有马群在山谷内奔驰!
黑牛拿着比别人大的葫芦放在嘴巴边,仰头“咕咚”喝了一口,惬意的“哈”一口气,葫芦递给身边的弟兄,对方有些惊喜的接过,急不可耐的“咕咚”了一大口。然后葫芦传递下去,一人一口酒含在嘴里,细细的品味,然后才一口下肚,同样惬意的“哈”一口气。
一葫芦酒被传递到最后一个兄弟,早就只剩下一点味道,没有一滴酒了。他颇为不舍的嗅一嗅葫芦口,舔一下嘴唇,葫芦被甩到一边,“啪”一声破裂!
“哗”一声,只戴了头盔和前胸甲的黑牛从地上起身,嘴里吼一句“喝了同生酒,下辈子继续做兄弟!”
身边,背后,“哗”一声整齐的起身响动,跟着传来异口同声:“喝了同生酒,下辈子继续做兄弟!”
雄壮无畏的声音迎着谷里的马蹄声传过去,和马队撞在一起!
加速转出弯道的马队像是中了魔法一样,前排的几骑突然栽倒在地,人喊马嘶,人仰马翻,背后奔涌而出的马队又被这些前队绊倒,更多的混乱几乎在瞬间造成!
黑牛把自己的长矛矛尾在地面抵得更稳固,牛眼瞪大,看着山谷转弯处奔出的敌人,居然不再是骑兵,而是举着角弓列着队形的弓箭手!
“弓箭手,是弓箭手~~隐蔽!”黑牛的吼叫才得出口,对面一百五十步外第一波弓箭手已经完成了组队,开弓,放箭一系列动作,近百支三角刃的重箭破空带着凄厉的啸叫划出一道道死亡弧线,扑面而来!
利箭入体的声音和自己人的惨叫几乎同时而来!黑牛在自己吼出来之后侧身蹲下,摇动手里的长矛,打掉两根箭,却还是有两根箭插在他肩头和肋骨一侧的甲缝里~~营司马的甲还是不错的,肩头的箭钉在护肩兽头上,只有肋骨一侧那支箭扎进肉了!
但是,黑牛一点没有为自己庆幸,因为这一排拒马桩坚守的兄弟,除了少数几个人,其他都中箭倒地了,还能喘气的拼命爬着寻找掩蔽,另外几个已经手脚摊开死的不动弹了!
第二波箭雨到来,而且数量更多,更密集!
黑牛松开握长矛的手,拖着第一个接自己酒的家伙一个翻滚,掩身到了拒马下面。
“朵朵朵……”如同暴雨击瓦面,拒马上方不知道中了多少箭,第一个接酒的倒霉孩子“哇”一声喊,还漏在外面的脚踝上中了一箭!
黑牛已经来不及照顾自己兄弟了,他从拒马的缝隙看出去,只看到敌人的弓箭手向路两边迅速的一分,空出路面。背后那些马术精熟的边军嘴里发出各种呼号啸叫,胯下马纵跳横越之间几乎没有怎么减速就通过了此前倒地不起的前队造成的障碍,然后又在付出了三匹马和三个骑兵倒地的代价,穿越了第一批陷马坑。
马如龙,人如虎,人在马上,马术精湛避开了多数陷马坑,损失不大的边军骑兵,手里投出一个个带着链锁的飞爪,铁钩,勾住拒马桩,呼喊声中互相配合发力,那些拒马桩已经被掀翻了大半!
原本分列路两边跟进的弓箭手,在快速行进间弯弓射箭,箭雨不停,失去了拒马桩遮蔽和保护的前锋营战兵几乎被扫荡一空!越过拒马桩的边军骑兵,探手挥动环首刀,刀光闪处,首级飞舞!
跟着第三波攻过来的是迈着罗圈腿一手短兵一手小圆盾的下马步战边军。他们小碎步快速突进,和弓箭手紧密配合,继续清扫残余敌人。
没有劝降喊话,“嗖嗖嗖~~”弓力比较小开弓射箭极快的骑弓快发快射,黑牛的那几个部下纷纷面上眼睛或者咽喉要害中箭!
黑牛拔出靴筒里的匕首就要滚身翻出拒马,头上却是重重的挨了一下,脚踝和大腿都中了一箭的兄弟把他一脚踢晕。他抄起一把环首刀,腰腹一挺,身体跃起,手里的环首刀“毒蛇出洞”刺出,刀身自下而上穿透一个刀盾兵没有甲保护的腹部,刀盾兵狂吼一声,手里的圆盾砸出,偷袭自己的家伙半边脸也被砸得塌了下去,后仰翻身倒在拒马桩上,肯定是活不成了,刀盾兵这才单膝跪地,无奈而绝望的想要捂住伤口!
刀盾兵捂不住血如泉涌的肚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扭头对身边的兄弟道“痛…很痛…给我个痛快~~”他的兄弟上前一步,手里的环首刀刀尖抵在他后脑,手上发力,刀尖刺入后脑!
“兄弟走好!下辈子不要吃刀头饭了……”他抽出刀尖,左右看一眼,拖着自己兄弟的尸体横移两步,把这尸体靠在一架拒马桩下,希望他的尸体不被战马踩到或者是乱兵损毁。
他提起刀,继续战斗,没有留意到拒马桩下还有一个昏迷的敌人!
陈名洁坐在冷饮店门口的遮阳伞下,微微低着头,修长的剑眉微皱,长长的睫毛抖动了一下。
她目光看向不远处的体育馆大门,那里是一幅巨幅海报。
海报上,蓝色短裤蓝色背心的选手旁写着“新人王”“南蛇”“周勇”字样;红色短裤红色背心的选手旁则是写着“冷面虎王”“钟柳阳”;在文字和两个人之间,是爆炸体的“决战”两个字!
她轻轻的叹口气,耳中传来的是冷饮店里那台液晶屏电视传来的实况转播的声音~~无疑,老板看来也是个散打迷。
“最后一个回合…哎,场上出现了一点状况,新人王南蛇…居然忘记了戴护齿就上场了!”
“从表情上来看,似乎南蛇和教练在休息的时候交流出了点问题~~”陈名洁已经离开遮阳伞下,走进了店里,靠近了电视!
长焦镜头拍到了周勇的脸,看到了他透露出杀气的眼睛,陈名洁不由得心跳一下。回忆里,似乎自己从来没有看到过他出现过这样的表情!
表情有些复杂的看一眼转换到了全景镜头的电视屏幕,陈名洁摇摇头谢绝了老板递过来的凳子,转身回到遮阳伞下,愣愣的站了十几秒,这才坐下。
自己,是从时候认识他的?
那一年,是爸妈离婚后的第二年,判给了妈妈的自己,趁着暑假,却被妈妈送到爸爸这边。因为母亲说,她要出差谈一个大项目,起码要一个月的时间,于是高中二年级依然被认为照顾不了自己的女儿,不得不送到她的“没出息的”爸爸那边!
当时下着雨,开着路虎的母亲到了爸爸的破烂武校的教练宿舍。
提前接到了电话的爸爸在宿舍等着他们,但是,不是他一个人在等~~那间破烂武校,原本的校长,就是妈妈,主教练,就是爸爸;妈妈负责招生引资,爸爸负责教学!但是,武校的经营很艰难,妈妈在招生引资的过程中却发现了其他的财路,她希望爸爸放弃武校,放弃幻想~~哪怕她自己也曾经为这个武校付出过心血~~而爸爸不同意;吵架,不可弥补的分歧,妈妈离开武校自己创业,终于在自己上高中那年,他们选择了离婚!
爸爸的宿舍里,破旧的沙发上,坐着一个黑,穿着有些脏的工作服,似乎比自己年纪大了两三岁的男孩子~~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后来她才知道,他的生日是10月6号,而自己的生日是11月30号,同年,他只是比自己大几十天。
男孩子看到有人直接走进房子,急忙的站起来,有些局促不安的问“你,你们…”然后扭头转身向着厨房和卫生间的方向喊“老师,老师,有人找你~~”
扣着皮带扣的爸爸从厨卫间出来!
交接了女儿,妈妈一句话不多说,转身下楼,开车就走。
然后,整个暑假,她就在爸爸这里住下,而那个叫做周勇的男孩子,到了吃饭时间就会出现~~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凌乱头发被剃成了寸板,原本的工作服变成了武校的训练服,黑脸倒是没有那么黑了,不过经常青一块紫一块的,像是训练时候受的伤!不过,还是和第一次见面时候那样,一身汗臭味!
哼,臭男孩!讨厌他!不只是因为他臭,还爸爸似乎很关心他,都忘记了自己才是他的女儿了!
这里是城镇的中学,和这些本地孩子也不怎么玩得到一起:她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用本地话叽叽喳喳,说话的时候还总是偷偷瞄自己,当自己看向她们的时候,她们或者闭嘴不在说话一哄而散,或者是扭过身背对着自己……
唉,和原先学校的同学,也因为距离,逐渐的说不到一块去了~~
妈妈为什么逼着自己转学?我一点都不喜欢这里!体校食堂做饭不好吃,爸爸做饭不好吃;洗澡的地方居然有蜘蛛,还是那种脚很长很大个的那种……睡觉的时候没有我的小红猪,提醒了妈妈好几次叫她把我房间里的小红猪邮寄过来,她都是忙着自己的大事~~
这个臭男孩居然会做饭?嗯,做得居然还不错!爸爸都吃撑了,我也感觉好久没有吃这么好吃的饭了~~
嗯看在他会做饭的份上,似乎…似乎也不是那么臭了!只是他一看人,眉头就会一高一低的,真的是很搞笑啊,哈哈哈哈…
然而,和他是怎么变得亲密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