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无名山峰的松林当中,黑发少年找到了一块非常明显的青色石头,石头旁边已经长满了青苔和灌木,一棵小矮树深深扎根在其中,居然在坚固的石头上生长了起来,一支歪歪扭扭的枝丫伸向天空,居然开出了一朵小小的白花。
少年来的仓促,没有带花也没有带祭拜品,于是他在山坡下折了一些野花叠成了花环放在那块青色石头下,双手合十默默悼念着,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下面埋着的是谁。
“她叫什么名字呀?这里……也没有墓碑什么的。”格恩问道,他身边没有第二个人,他也没有开口去问,只是在心中说着,只有躲在斗篷里的西格玛能够听到。
“我们都是背叛了这个世界的人,我们抛弃了生时的名字,死后也不会有墓碑,这就是我们的宿命……”西格玛长叹一声,今天他也不再耍宝了,仿佛他也在那件斗篷里悲伤地哀悼着。
“她也是影鸦的人吗?”格恩看着那块青色的巨石,若不是西格玛告诉他准确的位置,谁也不会知道这下面埋着一具尸骨,“感觉……很奇妙,我一直都觉得你们影鸦的人都是怪物,就像你一样,好像怎么都死不掉,刀枪不入,神出鬼没……但是看到这座坟墓,我感觉你们也只是普通人,也会生老病死,也会感到疼痛和悲伤,也会有普通人的感情。”
“我们当然都会死,某种意义上我其实已经死了,只是我的执念不允许我死,我们每个人都一样,用凡人的身躯,去承担不属于凡人的理想。”西格玛幽幽说道。
“你们究竟想做什么?为什么要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要杀那么多无辜的人?”格恩感觉有些反胃,他有些想要试图理解他们,可一直以来对于影鸦的排斥根深蒂固,两种不同的情绪撞击在一起让他感到很难受。
这就像在看一部拍摄的很好的犯罪片,有时候观众也会被罪犯充满暴力美学的手段所吸引,被反派截然不同的逻辑所打动,可他们的所作所为又和社会常识完全冲突,这种对撞就会让人感到不适。
“你现在还没办法理解,你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
“我不会理解的,我也不会加入你们,永远。”
“话可不要说得这么死,我们一开始都是为了不同的目的加入的,甚至有些人压根就是彻头彻尾的疯子,可最终我们都会走向同一个目的,这就是影鸦的魅力。”
“你又想忽悠我了,我才不上你的当。”格恩摇了摇头,不去听那个家伙说话,动手清理着石头旁的杂草,这里已经完全被高草盖住了,想必很久没有人来了,或者说,自打她被埋葬在这里之后,就从没有人来过。
“那棵树留着吧。”格恩刚要清理掉那棵矮树,西格玛却叫住了他。
“它一直长,会把这石头破坏掉的。”
“她一直都很喜欢白海棠的,真是巧,这里正好长了一棵出来,就留着陪陪她吧。”西格玛黯然神伤,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情,格恩也是第一次感觉到这家伙还有感情。
“有人来了……”格恩突然转身看向身后,一个人影从茂密的树丛中钻了出来。
那人走得摇摇晃晃,可踩在陡峭的山壁上却稳稳当当,要知道格恩也费了不少力气才爬上来的,这里的山岩陡峭都不像话,正常人不借助工具根本上不来。
“你怎么在这里?”格恩有些惊讶。
来者是一个披着光念士斗篷的独臂男人,赫然是维瑟拉学院的强击系导师,雷蒙德。
“这话我问你才对。”雷蒙德斜眼看着格恩,“你偷偷从明月山跑掉,就来了这里?你到这做什么?”
“我就是……路过这里,我本来想回家看看的,结果迷路了,哈哈。”格恩敷衍着笑道,这个说法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不过雷蒙德并没有说什么,懒洋洋地走到那块青色石头下方。
“别在这闲逛,快滚。”
“好,那我回去了。”格恩赶忙开溜,掏出了传送石默念了一声开门,眼前的世界快速翻转扭动,下一秒他便被传送回了黄金之馆的大厅中。
陆陆续续有光念士不断被传送到这里,大部分都是从明月山回来的,这一战成果颇丰,和月裔达成了结盟,而且还抓住了不少拉撒姆博的血裔,从他们口中或许可以得到一些线索,不过他们肯定是不会乖乖开口的,只能靠异常研究部的人从他们脑子里强行找出些东西。
格恩已经离开了,而雷蒙德还落寞的坐在那块青色石头下,他大口大口的灌着酒,他平时就是一副烂醉如泥的样子,可今天似乎格外的醉,如果不这样,他很难面对当年留下的伤痕,很难承受得住这份从未褪去的痛苦。
“晴子,我来看你了。”雷蒙德伸手触碰那块石头,冰冷的手感让他更加悲伤,曾经她是那么温热,她这个人总是那么急躁欢脱,像是一个永远充满精力了小火炉,可如今却一点温度也没有了,只剩下一块本冷的石头……和生者无法释怀的痛楚。
“我其实一直想来找你的,可每次还没到……就又回去了,有什么意义呢,你又听不见,说到底只是想给自己一些安慰罢了,可我这样的浑蛋呀,不配得到安慰。”雷蒙德靠坐在石头上,抬头看到了那洁白的海棠花,花瓣洁白通透,仿佛女孩的笑颜,“可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不,我们真的,曾经有选择吗?对不起,我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