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在被单厂购买这批货物的时候,对方当时就提了一个条件,说是后期有了毁损被单,还会让顾宁吃下货物。
但是,顾宁把之前那批货物已经处理完了,还没能等到被单厂的通知。
她只能上门询问了。
对于顾宁的问题,黎主任有些惊讶,“上周我们还出了两万条的毁损被单,怎么?销售科那边没有联系你吗?”
说完,黎主任这个大老粗,也意识到自己哪里说错话了。
他忙补救,“可能是销售科和仓库那边消息弄混了,我现在问问,你别着急。”
顾宁思索了下,提了一个不情之请,“能把我带上吗?”
她想去了解下真实的情况,当然,如果是别人,顾宁定然不会提这个要求。
正是因为这个人是黎主任,她才会提出这个要求。
黎主任只是迟疑了片刻,便大手一挥,“那你跟我一起来。”接着,就开始吐槽,“也真是的,当初合同都签好了,说是毁损的被单都给你,这是怎么回事?耽误了这么久没联系你。”
“销售科和仓库的这批人,是真不靠谱。”
顾宁微笑脸,也就是黎主任这种纯纯天天在生产车间,一心投在货物质量上,和忙活机器的人。
才不会去探究这些人和人之间的弯弯绕。
但是实际这里面的内情,她也多少能猜到一点。
只是说,她需要去现场确认一番,才能知道自己猜的是不是正确的。
说来也巧,黎主任本来打算带着顾宁直接去销售科的,但是去了半路上,听说孙主任不在销售科。
黎主任又带着顾宁调转了方向,直奔仓库。
打算去仓库一探究竟,货到底是怎么回事,仓库的人肯定是知道。
只是,尴尬的是,顾宁和黎主任到仓库这边的时候。
孙主任正指挥着仓库的人搬货上车。
当看到顾宁随着黎主任出现在仓库时,孙主任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宕机,“你?你、顾老板,你怎么来了?”
如果顾宁没看错的话,对方还有几分心虚。
他实在是没想到,会这么巧合,他们这边刚才开始装货,就被顾宁给堵了个正着。
顾宁似笑非笑,“我这不是长久没等到被单厂这边的通知,就想问问,最近那一批毁损的被单,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不说还好。
这般一单刀直入地摆放在台面上。
孙主任的脸色表情越发尴尬了,“那一批货,那一批货——”
他支支吾吾,也没说个所以然来。
黎主任看出了不对。
他当即就急切地问道,“那一批货到底是怎么了?老孙,你倒是说啊?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成了个结巴了?”
这般问得,孙主任有些下不来台。
他当即心一横,直接说了,“那一批货,不能卖给你了。”
终于还是等来了这个结果。
顾宁并不意外,她收了笑容,带着几分冷静,“为什么?”
接着不等对方回答,就自问自答。
“当初我们双方第一次做买卖,签合同的时候,白纸黑字地写得很清楚,我顾宁在今后,对于被单厂的毁损被单,尤其是重影被单这一项货物,具有优先购买权?”
“我没记错吧?孙主任?”
不紧不慢的字句,却把人步步紧逼。
合同上的条约,被摆在了台面上,这是谁都无法否认的事情。
毕竟,合同当时是一式两份,被单厂一份,顾宁那里同样有一份。
如果说,顾宁在做绝一点,直接拿出合同,甩在对方眼前,这才是更不留退路的办法。
直接把对方的面子放在了地上踩着。
这——
事情到了这一步,顾宁有把话放在台面上。
这件事是真的不能善了了。
孙主任头疼得厉害,只觉得仿佛一万只蜜蜂,在耳边叮咬着他一样。
他不明白,顾宁怎么会来得这么巧合。
早不来,晚不来。
偏偏在他们装货的时候来不说,而且还恰好知道了,他们被单厂有毁损了一批被单。
都怪老黎这个没脑子的。
干嘛,把消息透露给顾宁不说,还把人带到仓库来了?
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孙主任恨恨地瞪了一眼黎主任,只觉得上次做生意,就差点被老黎这个榆木疙瘩给坑了。
这次又是。
黎主任被瞪得莫名其妙,老孙这是怎么回事?
好好的不回答人家顾老板,转而瞪他做什么。
接着,黎主任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他拧眉道,“老孙,你瞪我做什么?该不会十二年前大事情,你还记得吧?当初你贪污被举报,又不是我举报的,我只是恰好跟着对方一起了,这事情都过这么久了,你还怪我?”
这——
孙主任快要被这榆木疙瘩给气死了。
他是嫉恨十二年前的事情吗?
不!
他不是。
他就是生气,黎主任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干嘛要把顾宁带到仓库来?
只是,这话又不能说。
孙主任深吸一口气,眼见着他不回答。
黎主任就又开口了,“还真是?你还真为了十二年前的事情嫉妒?难道?”
他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事情,脸色极为复杂道。
“你该不会是故技重施吧?指甲壳又长了?你忘记当初偷卖厂子布料的事情,被公开处分了。”
“你胆子怎么能真大!??”
被当众拆穿了当年事情,还被误会到这个地步。
孙主任有些下不来台,甚至有些恼羞成怒。
“老黎,你胡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有些教训吃一次,就足够了。”
“那你这是为什么?”
黎主任不解,何必呢,为了这点东西背信弃义。
他不明白。
合同都签好的事情,这等于说是板上钉钉,现在又反悔,这不是把自己的脸送给人家往地上踩吗?
孙主任不想和这个榆木疙瘩交流了,他蹲下身子,抓了抓脑袋。
看了一眼仓库看热闹的人,起身像是赶小鸡一样,把这些看热闹的人都给赶走了。
这才点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接着,吐出烟圈,烟雾缭绕,让他的神色都沧桑了几分。
吐出实情。
“我也不想啊,但是我是按规矩办事。”
“什么规矩?咱们先前签的合同,不就是规矩吗?”
黎主任追问。
顾宁恨不得给黎主任鼓掌起来,只觉得,今天和黎主任一起过来,是在对不过了。
还有那礼,薄了,等回去她在给黎主任加一份重礼。
黎主任这人,绝对是可交的。
顾宁对黎主任看得有多高,旁边的孙主任对黎主任就有多恼怒。
他气急败坏道,“老黎,你天天在车间,不懂我们其他科室竞争有多激烈。”
老黎是个大老粗,就喜欢天天和那没感情,冷冰冰的机器打交道。
厂里面有传言,那车间内的机器,才是老黎的亲儿子,那亲热的样子,简直是让大家没眼看。
正是因为如此,老黎把心思全部用在了机器上,用在了货物的质量上。
他从来不参与厂内的钩心斗角,而上面的领导,也怜惜,厂内难得有一个木头,还是个专业度很强的木头,忠诚度很高的木头。
不管谁当老大,老黎都不在意,他就只会一心一意在车间工作。
努力做出更好的产品。
这对于上位者来说,老黎是一个可信,又可用的人。
但是,孙主任他不一样,他是做销售的,手里不像是老黎这般,有着过关的硬技术。
他要站队,他要往上爬,他要保住工作。
自然要答应上面领导的吩咐。
说到这里,孙主任觉得也没什么好瞒的了。
他看向顾宁,神色复杂地问道,“顾老板,你之前拿的那一批货,全部卖出去,并且赚了不少吧?”
他们谁都没想到,那一批在被单厂看来,是要进行毁损的次品被单。
到了顾宁手里,竟然变废为宝。
而且,还大赚特赚。
这段时间,顾宁他们卖被单的事情。
几乎是红红火火的,有心人,自然也都看在了眼里。
果然,和她卖货赚钱了有关。
顾宁并不意外,她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我之前卖得好,和这次货物故意不卖给我有关系?”
这一次。
孙主任也就没说虚话了。
他点头,直接承认了,“你之前卖货太高调了,厚街夜市,各大厂门口到处都是你们摊位,你进货价三块,卖八块一条,十五块两条。”
“这件事,已经进了我们厂子的有心人眼里。”
“你赚了大钱,自然也有人眼红。”
而且眼红对方赚钱的人,职位还不低,能够压着他帮忙从中间拦截,事情就这么简单。
顾宁忍不住冷笑,“那当初,这批货没人要的时候,怎么没人眼红?”
无非是现在看着她得利了,把废物变成宝贝了,就眼红了。
说到底,人心啊。
是最不可控的,所以,当初她才会定那个合同。
顾宁现在只能说,庆幸,当初的合同还在。
要不要撕破脸皮,顾宁还在犹豫,但是她这人有个习惯,就是眦睚必报,不喜欢别人占自己的便宜。
当然,她主动帮对方,又是另外一回事。
面对顾宁的质问,孙主任尴尬的搓搓手,这不是当初都以为这批货是废了吗?
谁知道,到了顾宁手里,不止没废,反而赚了大钱。
“顾老板,这件事——”
顾宁打断了他,“孙主任,一直以来,咱们都是好好谈生意,互相给对方方便的,是不是?”
从她卖干货到被单厂的时候,在到后面交易毁损被单。
双方都是互相给对方方便的。
在直白来说,就是互利互惠。
这话,问的孙主任头都抬不起来,毕竟,做的不地道的是他们。
顾宁,“孙主任,我们之间的交情一直都是不错的,这个我也知道,而且,孙主任之前帮了我大忙,我顾宁也不是不领情的人,只是,这次的事情,实在是被单厂做的不地道。”
“我顾宁对事不对人,这批货,我可以不要,但是我的律师,会和被单厂的负责人来详谈,被单厂违约的代价。”
顾宁话还未落。
就被孙主任给打断了,“别——”
真闹到了见律师,上法院的地步,大家都不好看。
顾宁,“那孙主任,不如给我一个解决的办法?”
这——
孙主任头都大了,旁边的拉货的司机,还在催促,“孙主任,走不走啊?再不走,离交货的时间,就迟了。”
这无疑是火上浇油。
“走走走,走尼玛的走。”
孙主任直接爆粗口了,“先等着!”
一方是顾宁拿着合同,而且合同还是他也签字过的,一方是他领导,吩咐下来办的事情。
孙主任真的是为难死了。
恨不得找一块豆腐撞上去算了,这样就什么都不用管了。
“顾宁,真没折中的法子?”
他红着眼问,显然已经被逼迫到了崩溃的边缘。
顾宁抬眼看他,和对方的精疲力尽比起来,她平静很多,一双眸子沉静明澈,“孙主任,你们给了我折中法子了吗?”
她这样问道。
“我这边的客户,也拿了订单,且我也许了出去,被单厂原定好的货物,放了我鸽子,那么我也要放我客户的鸽子,那我的损失,谁来承担?”
“孙主任,你我都明白,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你为什么不把锅甩出去?”
她不明白,都到了这个地步,对方还死死的护着领导。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揽麻烦吗?
孙主任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但是在听到顾宁这话后,却突然冷静了下来。
“你是说?”
顾宁点头,“这件事,你解决不了,就上报,你领导解决不了,就继续上报。”
“我想,这么大的被单厂,总有能解决事情的人。”
“而且,看在咱们往日您帮我的份上,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的律师姓习,他有一个称号,叫做从来不败诉。”
更何况,她和被单厂还签的有合同,真细究下去。
再加上习律师的专业能力,胜诉的只能是顾宁这一方。
只是,顾宁不想把事情闹到那么僵,因为,后期还要和被单厂继续合作。
所以,她尽量选择了一个比较温和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