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司衍低头跟她对视,面无表情,眼里隐隐有燥意。
“是懒得解释,还是觉得我不配得到你的解释?”
男人眉骨生的高,稍微往下沉,就给人一种凶巴巴的感觉,能吓哭隔壁小孩
像是裹在漂亮皮囊下的怪兽,美丽而危险。
今昔心头冒出火,抬脚踹了踹前面座椅。
明风感觉到后方动静,以为有什么事,急忙把挡板降下来。
然后就从后视镜里对上两张同样冷燥的脸。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死寂般的安静。
像是山林里彼此较劲的两头猛虎,谁都不肯低头。
半响,今昔率先开口,“停车。”
明风下意识的刹停在路边。
今昔推开车门下了车,背影都带着说不出的杀气。
明风吃了一惊,“三爷,今小姐要去哪?”
明司衍眉心隐隐浮动着戾气,心里邪火逼人,看也未看一眼,冷冷道,“她又不是没长腿,想去哪就去哪。”
每次一有矛盾,今昔永远是先跑的那个。
明司衍可以不厌其烦的把她抓回来,捆在自己身边。
但是也不可能一点喘息的空间都不给别人。
而且此时这种情况下,他和今昔都不适合待在一起。
容易打起来。
明林指着窗外,“今小姐拦出租车走了。”
明风问,“三爷,要追上去吗?”
“不用管她。”
明司衍面无表情的说,遂然也推开车门走下去。
明风明林对视一眼,紧跟着下了车,跟在明司衍身后。
明司衍突然停下脚步,回头阴冷地瞥两人一眼,“你们跟上来做什么?”
“……”
明风明林两脸疑惑。
他们是明司衍的部下,不跟着明司衍跟着谁?
“暗中跟着她,她要是少一根汗毛,你们也不用活着回来了。”明司衍没好气的说道。
“……”
说好的不用管呢?
今昔坐上出租车,司机边往公路上开,边问她去哪。
今昔也不知道她要去哪。
好像没有什么地方是她能去的。
这么想着的时候,一通电话进了过来。
她接听后,对面传来了宴知遇的声音。
“今小姐,能否与你谈谈。”
第十军区。
容绥一回来,就被国际刑警大队的总长叫去了办公室。
“怎么样?蛟龙要回来吗?”总长负手而立,缓缓问道。
容绥垂眸,声音恭谨,
“再给我一些时间,我正在试图劝说她。”
总长慢悠悠喝了口茶,沉沉的叹了口气,“蛟龙脾气倔,有时候我都会想,是不是当年,我们都……太伤她的面子了。”
容绥眉眼清俊,嗓音冷清,“她杀了应和,这是事实。不能因为她足够优秀,就能不顾战友的命,这是组织纪律,不能为了她全然不算。”
总长也懂这个道理,只是眼里的遗憾是那么的明显,他对着容绥叹了口气,“你说她怎么就得了暴躁症,多优秀的神枪手啊,全毁在这个污点上了,白白葬送了她在这个领域的大好前途。”
若非蛟龙立下功绩累累,就凭她残害战友生命,早就被送进刑狱去了。
容绥抿唇,“总长不必忧心,我已经请到了最好的心理专家,等蛟龙回来,一定可以控制住她的病情,不会再让历史重演。”
正说着话,敲门声传来。
总长,“进。”
进来的是第十军区的肖副队,一张国字脸,正气凛然,说话豪放直接。
“总长,容队,你们是打算把蛟龙再请回来?”
总长知道整个第十军区都对今昔杀了应和有很大的意见,他耐心和肖副队解释,“蛟龙的能力毋庸置疑,我们应该给她戴罪立功的机会。”
肖副队冷哼,“她再强又如何?我们军区也不需要一个高智商的杀人犯来帮我们。”
容绥看向肖副队,眉头微微蹙了蹙,眼低低垂着,眸光微冷。
对于今昔,除了他,谁都没有资格说她什么。
“只有蛟龙能覆灭食人花团伙。”
肖副队道,“食人花杀人案不是已经结案了?这两年没有蛟龙,我们不还是一样可以逮捕罪犯?
你们都知道蛟龙她有病,病得不轻,她就不适合做我们这种工作!她发起疯来比罪犯还要可怕,为什么非要请她回来?!”
“你懂什么?”总长睨他一眼,嗓音不轻不重,却很有力量,“食人花杀人案的图腾在s洲那边又出现了!”
肖副队问,“食人花团伙不是已经结案了?怎么又冒出来新的食人花团伙?”
总长,“还是和之前一样,他们在杀人之后,故意在现场留下代表他们的图腾,和之前的食人花杀人案一模一样,初步估计,是新的犯罪团伙,换了个地方,模仿作案。”
容绥猜测,“也有可能是第一批食人花团伙的余孽。”
总长愁啊,摸了摸快秃的脑门,“你们都知道食人花的案子,过去十年都没有人能破获,全靠了蛟龙卧底才能覆灭。
这批在s洲模仿食人花的新团伙,简直和之前的食人花的作案流程一模一样。
s洲那边的刑警已经被害死不少了,简直毫无办法。”
“第一批食人花团伙是从国内被发现的,现在有人模仿去了s洲作案,那边的刑警把压力给到了我们这里,说是从国内惹出的祸乱,必须让我们负责。”
闻言,肖副队面色青白,说不出话。
总长道,“蛟龙是你们第十军区得罪的,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让她回来解决这个案子,过去的事情别提了。”
“给蛟龙机会,就像从未发生过。”
半小时后。
今昔来到京城市中心的一个咖啡馆里。
宴知遇提前定了包厢,和高子瑜一起在里面等。
今昔被服务员带着进来。
高子瑜刚从医院出来,双手绑着绷带,看见今昔的时候,眼睛里的恨意铺天盖地砸向她。
宴知遇起身给今昔拉坐姿,温雅有礼,放轻声音,“今小姐,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咖啡,就给你点了个拿铁。”
今昔随意坐下,表情不爽,“有什么事直接说,不用搞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
宴知遇面对能当他女儿的小姑娘,心底深处竟然鬼使神差有种心虚的局促感。
他只当是自己没睡好,对上女生那双又黑又亮的杏眸,提前斟酌过的话语脱口而出,“今小姐,宴某今日找你,是想与你和和气气商量一下,能不能撤诉,放子瑜一码。”
今昔挑了挑眉,本来就心情不好,宴知遇撞枪口上了。
她冷笑,“我过来不是听宴家主说笑话的。”
宴知遇正视看她,从容不迫,有意无意的释放出当家之主的威严,“子瑜一时糊涂,做了错事,她已经为此受到了惩罚,只要你愿意撤诉,我会送她出国,保证她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今昔毫不客气道,“宴家主出尔反尔这一套玩的很溜,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又是一通屁话?”
宴知遇噎住。
高子瑜没忍住站起来,面色难看,“今昔,你别给脸不要脸,让你撤诉是给你面子,不然你真以为我们告不过你么?”
“子瑜!”宴知遇拉着高子瑜坐下,无奈的安抚道,“不是让你冷静下来,好好和今小姐商谈吗?”
高子瑜委屈,“舅舅,我的手都不能用了,我找谁评理啊!”
宴知遇纵然心疼,在理智尚且还在的时候,也要以大局为重。
他思索了一下,对今昔客气的开口,“我今天找你,不是怕你不撤诉,只是不想事情闹得很难看。
毕竟我和明家是有情分的,我父亲并不愿意与明家闹到法庭上去,私下能和解,是最好不过了。”
宴知遇哪怕再疼高子瑜,也得顾及父亲的颜面。
“如果你觉得可以,我让子瑜跟你道歉。”这是宴知遇为了父亲能做的最大的让步。
在高子瑜已经受到惩罚后,再让她和今昔道歉,他自认很对得起今昔了。
高子瑜不想道歉,但是来之前宴知遇劝了她很久。
就是简单的说一下对不起,就能保留住宴老爷子和明老夫人的情分,为了宴老爷子,是值得的。
高子瑜除了答应没有别的办法。
但是今昔根本不吃这套,似笑非笑的说,“道歉可以,她跪下,给我磕一百个头,”
宴知遇脸色大变。
“今昔,你想逼死我吗?”高子瑜气的尖声大叫,毫无初见时的优雅姿态。
可不是吗?
她的手废了,不能炼药了,名声也被搞的一塌糊涂。
高子瑜完完全全就是被今昔逼疯的。
“今小姐,你再任性,也该有个度。”
“你暑假后就要去京大报道,以你的炼药才能,应该会选择医药专业,而国内的医药产业链,是宴家的天下,如果你还想在这个行业做下去,就应该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宴知遇沉着脸说,道歉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跪下磕头。
那是对天地,对父母才能做的行为。
让他看着高子瑜对今昔磕头下跪,如此侮辱,赎宴知遇无法接受。
哪怕明老夫人出来要求,宴知遇也不会同意。
“看来今小姐不愿意和解,那这张传票,你收好。”
宴知遇失去了所有耐心,收起所有的宽和,冷脸推了传票到今昔面前。
他站起来,近乎居高临下的俯视今昔,说道,
“商界有一句话,叫做,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你明明有着高智商,却缺乏社会经验。
真不担心将来有什么变故,脱离了明家庇护,还有谁能捧的起你一身傲气。”
今昔坐着没动,只轻轻偏头,看了眼宴知遇,不知想到了什么,勾起唇,又点点头,“行。”
宴家。
宴宁青拿着密封文件,风尘仆仆从外面回来。
客厅里。
宴知遇正和几个外国人用英文说着什么。
宴宁青听懂了,原本冰冷的眉目,如霜覆盖。
他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宴知遇和对方交谈完毕,再亲自送人出去。
宴知遇回来后,发现宴宁青还用一双冷眸幽幽的注视他,仿佛见鬼一般。
“你看什么看?”宴知遇对自己这个冷血的大儿子没有半点好脸色,“你自己不顾亲情不管子瑜的事,还不乐意看我管了?”
宴宁青神色阴沉,“你不是带高子瑜去和今昔道歉了,结果怎么样?”
提起这件事,宴知遇就脸色难看,“她让子瑜给她下跪磕头,我当然不可能答应。”
宴宁青捏了捏手中的文件,语气略有几分古怪,“所以父亲您就去请了国际金牌律师团队,要和今昔对簿公堂?”
“她不愿意和解,除了对簿公堂,没有别的办法。”宴知遇这段时间处理这件事弄的心力交瘁,揉了揉额角,无比疲惫的说,“今昔年少轻狂,自以为拿着那些不痛不痒的证据,就能送子瑜去坐牢。我刚刚已经让国际金牌律师团队给子瑜换了国籍。”
国籍一旦改变,主导权,就回到了宴家手里。
高子瑜的双手被废成了一级残废,也能成为他们反控的证据。
到时候对簿公堂,能打个平手。
今昔想送高子瑜去坐牢,那不可能。
宴知遇说着,瞥了眼楼上,低声道。“这件事,你瞒着你爷爷,别跟他说,免得刺激他。”
毕竟这样一来,明宴两家彻底撕破脸。
“你还知道会刺激到爷爷。”宴宁青语调阴阳怪气,“要不要儿子夸父亲一句孝出强大?”
宴知遇察觉到儿子态度不太对劲,没跟他计较,眯起眼道,“子瑜还年轻,她的手已经残废了,如果再让她去坐牢,
那她以后怎么办?她的人生就毁了!”
宴知遇还没说完,宴宁青猛地一下拔高声音道,“那今昔呢?她就不年轻吗?
她还比高子瑜小,还是个刚高中毕业的小女孩!”
“高子瑜捅娄子,有你千方百计给她兜底,为她脱罪,今昔的背后又有谁为她奔走?
如果当初高子瑜计划得逞,今天双手被毁的是今昔,失去清白的也是今昔,你明知道,今昔是联考状元,她那双手多珍贵?又有谁能为她痛失的代价买单?!”
宴宁青从未如此失态过,清冷的眼角一片薄红。
一想到今昔遭遇的不幸,他心疼的身体都在抖。
宴知遇怔怔的看着他。
过了会,声音低哑道,“你说的我也明白……可是人都有私心……我确实没有这么大义,能为了外人,送亲人去坐牢。
宁青,你很像曾经的我,可你也应该最明白,我为什么不想面对曾经的我。”
宴宁青用力闭了闭眼睛,压下涌出眼眶的滚烫,又睁开,“父亲,不要把你对姑母的补偿用到高子瑜身上,你这是在侮辱姑母。”
宴知遇被戳到痛处,脑子空白一瞬,迅及而起的燥郁化为怒火掌控他的理智。
他拎起茶几上的杯子,砸向宴宁青。
“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个儿子,宴家的事情从此跟你无关,你马上滚!”
宴宁青被茶杯砸的往后踉跄几步,额头的血淌下来,洇湿他的面颊。
青年舔了舔滑落唇边的腥味,惨然的低声,“爸,你上次说今昔前途似锦,即使遭遇不幸,最后也没有任何损失。那你怎么不想想,她的处境,命运没有给她失败的机会。”
宴知遇看见儿子脸上的血,心口剧烈的疼了一下,瞬间清醒过来。
他走上前要检查他的伤势,“宁青,你没事吧?”
宴宁青后退一步,失望的说,“父亲,如果姑母还在,她的亲生女儿被您这般糟蹋,她会不会恨不得没您这个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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