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欣欣干劲十足, 在秘书一处表现非常好，每次碰巧遇上林雨珍，都是一副意气风的样子。
但杨峰却是肉眼可见的萎靡, 她白白错过这么一个好几回, 心里难受的要命，偏偏这儿还只能怨她自个儿。
都没处说去。
尤其文欣欣还经常来找她借资料, 每次来，她的心情都会降到一个最低点，她忍不住会想，其实论综合条件，她和文欣欣差不多, 算稍微差一点，她还多市『政府』的工作经验呢，如果她早早去找曲秘书长自荐, 说不定成。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
这天她下班回到翠迎胡同, 她爸正在小棚子里忙活, 也不道从哪儿弄一个鏊子, 正在做煎饼呢，热气腾腾的，还有一股子麦香味儿, 邻居家两个小孩儿都在围看, 手里拿半拉饼吃得都挺香。
杨峰一下子想起来小时候，不过不是他爸做煎饼，是她妈，每次做好的第一个，总会让她先吃，如果两个哥哥不在, 还会偷偷给她在鏊子上煎一个鸡蛋。
每次她妈都说，她太瘦，必须得多吃点。
杨父扭头，看到杨峰在门口站不动，大声说，“小峰下班，快过来吃煎饼！”
杨峰悄悄围巾擦擦眼睛，笑进屋。
刚出锅的煎饼卷大葱炒鸡蛋，再加上熬得喷香的小米粥，特别适合这初冬的天气，父女俩吃完饭，杨父说，“煎饼做一大摞呢，你拿点给你同学送去吧。”
杨峰答应。
她收拾好厨房，又找出一块挺大的油布，把摆放在墙根儿的煤球盖好，换一件衣服，然后才出门。
这会儿都七点多，林雨珍一家也早吃过饭，她在东厢房的小书房，陪两个孩子在看故书。
许俊生则一个人在客厅里，一边看电视剧《陈真》，一边手里举两个哑铃练习，现在他已经锻炼身上瘾，不让练都不行。
不管多忙，都会专门抽出一点时间练上一会儿。
林雨珍听到大门响和孙嫂说话的声音，走出东厢房见是杨峰，笑说，“走，屋里坐吧。”
杨峰说，“不会影响两个孩子吧？”
“没儿，正好题也做完，连环画也看得差不多。”
诚诚和圆圆都笑笑，“杨阿姨，我们今天的学习任务都完成！”
走到正厅，许俊生见有客人来，连忙把电视机的声音关小，不过这也不影响他看，毕竟以前看默剧都看习惯。
两个小孩子也叽叽喳喳的跟爸爸一起看。
杨峰把拎来的一包煎饼放在茶几上，说，“我爸做煎饼，让我送来一点。”
林雨珍笑笑，“叔叔太客气。”
许俊生说，“杨姐，我听雨珍说，你老家是沂蒙山的，我之前还去过呢，你们那边产的金银花不错。”
杨峰说，“是，漫山遍野都是，小时候我还采过呢。”
实际上并不是这样，沂蒙山的确盛产金银花，可他们村子在一个山坳里，并没有金银花，但顺山坳王东走三五里地，到她姥姥家的村子，特别多。
闲扯几句，杨峰告辞，林雨珍把她送到门口，说，“我之前也不道调来的是文欣欣，等以后有机会吧。”
杨峰勉强笑笑，说，“也只能这样。”
回去的路上，她的心情异常低落，从小她都是同龄人里的佼佼，在北大也不算太普通，可人比人真的说不行的，刚才坐在林雨珍家的客厅里，她第一次那么羡慕，林雨珍真的是命好运气好。
住那么好的房子，找那么帅的老，还有两个聪明到近乎天才的孩子，而且在工作上，也远比自己强。
杨峰回去后没像以前那样陪父亲聊天，而是开始坐在桌边稿子，其实她的文笔也是很不错的，读大学的时候经常投稿，表的文章不算太多，但比起一般的同学，也不算少。
第二天上午，杨峰刚走到单位大门口，传达室的大爷说，“小杨，有你的信，国外来的！”
“都来好几天，你也不道来拿。”
杨峰拿起信，冲大爷笑笑。
她也没有什么别的海外关系，不说，是郭志刚寄来的。
之前她一连给郭志刚好几封信，可惜都如同石沉大海，一封回信也没收到，后来，她也不。
到文档科，科长和张彩玲都还没来，她简单打扫一下，还去打来两暖瓶热水，然后，才坐下来拆开越洋信。
郭志刚的信的非常简单，说很快要回来。
杨峰反复看两遍，正准备放到抽屉，张彩玲走进来，好奇地问，“杨姐，看什么呢？”
她一把书盖上，“没什么，我一篇文章。”
张彩玲说，“真的呀，我能看看吗？”
杨峰把昨晚的稿子递过去。
她的是一篇散文，内容是一些生活感悟什么的，她自认为的还是不错的，除笔调稍微沉郁一些。
可要是的平和甚至轻快，不符合她当时的心境。
张彩玲倒还是第一次读杨峰的散文，觉得的可真好，特别是有那么一两句，简直到人的心尖上。
“杨姐，你们北大出来的是不一样啊，没想到你文章也得那么好啊，你想投稿吗？”
“。”
张彩玲半是炫耀的说，“我表姐是一家杂志社的，要不，这稿子你拿给我，我问问她成不成？”
杨峰说，“成。”
张彩玲又说，“杨姐，光哥那边都追问我好几次，你到底咋想的？”
光哥是张彩玲给杨峰介绍的象，光哥全名沈晓光，大学本科学历，北京本地人，自己名下有一套四合院，原来是物资局的干部，现在下海做生意，生意做的很大，见杨峰一面，她。
沈晓光本人长得也成，个头儿挺高，五官端正，虽然没有很帅，但也算是可以。
这么无可挑剔的条件，杨峰也不道自己为什么还要犹豫。
她笑笑说，“这，才见几面，也不好说，再接触接触看吧。”
张彩玲说，“杨姐，你得抓紧，我光哥这是看上你，你不道，给他介绍象的简直太多！”
傍晚，张彩玲高高兴兴的下班回家，杨峰其实也没什么儿，但她还是故意磨蹭一会儿，才不紧不慢的锁上门往外走。
这会儿市『政府』大院里很安静，车棚里也没几辆自行车，她推自行车，微微低头，思索要不要去副食店买点东西，以及买点什么比较好。
人上岁数爱吃甜的，她爸爸也不例外，但以前她不道，还是林雨珍送来的点心，差不多都是她爸给吃，她才察觉出来的。
“杨峰！”
一道有些熟悉的男声突然响起，她抬头一看，居然是郭志刚站在大门口，郭志刚和以前不太一样，身姿挺拔，瘦一点，白一点，带金丝边的眼镜，穿一看很高档的『毛』料大衣。
脖子上还围深紫『色』的围巾。
比以前成熟，而且比以前更帅。
但，她既怀疑自己的耳朵，又怀疑自己的眼睛，国外那么远，哪能说回来回来啊，如果是她认错人，那丢人丢大。
她甚至下意识的抬起手，『揉』一下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
郭志刚笑，觉得杨峰一点儿都没变，当然，比他记忆更漂亮一些，大概是参加工作，穿衣打扮比以前好多。
“杨峰，我是郭志刚，我不是给你信吗，说我很快回来。”
提到信的儿，杨峰一肚子气，以前那些信都不会，临回国通她一声，而且信上也没具的归期。
这人出国，可也真的变得不讲究。
“有吗，我怎么没收到？”
郭志刚愣一下，“也有可能越洋信太慢。”
“你还没吃饭吧，我请你吃饭吧，咱们边吃边聊。”
“你说去哪儿？”
杨峰其实也很想跟他聊一聊，想问问，他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可他都没问她，她主动去问，贱不贱啊，再说，临出国前，郭志刚说，让她不必等他。
换句话说，不是两个人早在四年前分手吗？
她说，“不好意思，我今天有儿，改天吧。”
郭志刚问，“什么儿啊，你现在有象？”
杨峰说，“没有。”
郭志刚心里一颗石头落地，急急的说，“我也没有。”
杨峰笑笑，说，“真的啊，没在国外找个留学生啊，我听东哥说，那个孙成宇不是找一个日本留学生吗？”
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说话的语气酸溜溜的。
郭志刚说，“他是他我是我，平时学习时间都不够，哪有时间考虑这些啊，再说，孙成宇那样的，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孙成宇以前是他们经济系长得最帅的男生，学业方面没得挑，人也挺好的，但是挺风流的，在北大谈过两三个象。
也不道出于一种什么心，杨峰不想跟他继续谈下去，她飞快地跳上车子，说，“我先走，回见啊。”
郭志刚摇摇头，从衣兜里掏出车钥匙，打开停在路边的汽车，也不得不离开。
这车是他从美国买的，花高额的运费和关税，的钱是他在国外打零工挣的。
郭志刚开车，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杨峰。
其实，他撒谎，他在国外和一个姑娘好过一阵的，时间点正好是前年，杨峰那会儿一口气给他好几封信，他都看，但当时的女朋友也看，他是没办法回的，当时也觉得没必要回。
反而容易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他和那个姑娘也没好多久，那姑娘家境不一般，脾气很大，花钱很凶，他消受不。
后来他倒是盼杨峰来信，可再也没收到，他还以为杨峰也在国内找象。
翠迎胡同是个很小的胡同，汽车是进不去的，郭志刚把车听到胡同口，从后备箱拿出一包东西拎，也走进胡同里。
杨父做好饭，主食是烙成两面的葱油饼，熬一大碗白菜，里面放肉片，还煮棒子面粥。
杨峰进屋，一边洗手一边笑说，“爸，您又做油饼，我都吃胖！”
杨父笑得呵呵的，说，“那少吃点。”
大杂院里住好几户人家，为方便进出，平常大门都是不关的，郭志刚走进去，并且听到杨峰的说话声。
因为天冷，门口都挂棉帘子，郭志刚不好贸然进屋，在外头喊一声，“杨峰！”
杨峰听出来郭志刚的声音，但坐没动。
倒是杨父说，“小峰，有人找你，快让人进来啊。”
他来北京这么长时间，成天好吃好喝的，最大的烦心儿是女儿还没找到合适的象，郭志刚一进屋，受到他的热烈欢迎。
听说郭志刚还没吃饭，甚至要拄拐杖再去炒个菜。
这么，两个人又好上，因为年纪都不小，很快谈婚论嫁，这天，郭志刚把杨峰领到自己家里。
他先跟父母说一下杨峰的情况，郭母一听觉得不错，虽然娘家条件差点，但结婚过日子，是要在婆家过的，最主要的是杨峰也是北大毕业的，而且现在还在市『政府』工作，这多好啊。
她一心让儿子走仕途，郭志刚不肯，要是有个走仕途的儿媳『妇』也不错，作为少有的局级女干部，她绝可以提供很多经验，手把手的教都行！
虽说这两年大学生多，可北大毕业的女大学生，少得很，也市『政府』和国家直属部门每年能分过去一两个。
在他们市工会，普通本科学历很受欢迎。
但杨峰一进屋，虽然比以前漂亮不少，看起来也有点成熟稳，很有文职女干部的样子，可郭母还是一眼认出来，这不是当年儿子出国的时候，在机场跟她吵架的那个女同学吗？
那嘴皮子厉害的，愣是把她说一顿，而且还说完跑。
这个仇她可是还一直没忘呢！
郭母瞪郭志刚一眼，之前她还问过，是不是出国时送她的那个女同学，如果是那个女同学，可不能往家娶，太厉害，儿子明明说的不是啊。
这儿子真是白养，越来越不听话。
杨峰倒是微笑打招呼，“郭叔叔，李阿姨，你们好。”
郭父笑说，“小杨啊，快坐吧，你在市『政府』工作，什么部门？”
杨峰点点头，“，在文档科。”
郭母摇摇头，“都进市『政府』，还在文档科浪费什么时间，这个科没前途！”
杨峰在郭母面前，有一种奇怪的自信，可能是因为几年前吵赢的那场架吧，她也不客气的说，“文档科没前途，要是都这样认为的话，那文档科的工作没人做！”
郭母拿出吵架的劲头，说，“谁说没人做，人的能力有高低，文档科的工作，高毕业的，大专专毕业的，都能做，你一个北大毕业的，还会文章，窝在文档科，那不是傻吗？”
这话戳到杨峰的痛处，和她干一样工作的张彩玲，的确是大专毕业的，她生气的说，“阿姨，您以为我愿意啊，我毕业分到市『政府』的文档科，我还能跟领导说因为没有前途，要调到别的部门啊？”
郭母愣一下，说，“你想调到工作啊，市『政府』我可没门路，要是你想来市工会，岗位可以随你挑！”
杨峰问，“什么岗位能升职最快？”
郭母笑，“那肯定是能接触到领导的岗位，工会办室挺好，别看人多情杂，可你只要表现好，能力很快能被认可！”
杨峰点头，“成，我去。”
郭母笑出声，“成，我明儿去跟领导说！”
郭父和郭志刚在旁边听到这一番话，都听得一愣一愣的，郭志刚总觉得杨峰今天有点不一样，他妈这人，嘴皮子挺厉害的，可似乎杨峰竟也没落下风。
他问，“杨峰，你这是开玩笑吧？”
杨峰摇头，“不是，如果阿姨真的能把我调到市工会，我真的会去。”
郭母李承英眼一瞪，“这还能有假？”
郭志刚担心杨峰这是一时冲动，或说为他做出的妥协，别人不道，只有他道，别看杨峰挺要强的，其实格很软，没什么脾气。
转头他妈说，“妈，您别这样啊，见谁都让谁去市工会，市工会哪有市『政府』好啊？”
李承英白儿子一眼，“你懂什么？”
杨峰倒也不是一时冲动，当初选择去市『政府』，也是她仔细考虑过的，其实她倒是很想去『妇』联或工会。
因为她通过各种渠道和查阅资料总结出一个经验，女干部去『妇』联或工会，是最容易做出成绩和升迁的。
但那个时候，她为什么没跟李校长提出来要去这两个单位，当然是因为郭志刚的妈妈在市工会，郭志刚的三姨在市『妇』联。
而且都还是级别不小的干部，她害怕去被针，那是起反作。
杨峰笑说，“志刚，我是认真的，我真的不想在文档科。”
李承英笑点头，“是，在文档科有什么意思啊？”
杨峰和郭志刚很快订婚，结婚的日子也选定，在年底把喜儿给办。
她正式调走的那天，特意去找林雨珍。
“雨珍，不管怎么说，这几年谢谢你，帮我不少。”
林雨珍放下笔，笑说，“咱们是同学，互帮忙不是应该的吗，你去市工会，其实也挺好的。”
杨峰也是没想到，当年她不管不顾，豁出去跟李承英吵一架，却并没有把她得罪，反，她的婆婆现在还说呢，女干部是要厉害一点，不厉害压不住场子的。
可见人做任何勇气都是非常要的。
“是，我也觉得市工会不错。”
“下个月我和志刚办喜，一定要来啊！”
杨峰从皮包里掏出一张大红的请帖，春风满面的走。
****************************************************************
时光荏苒，不觉两年又过去，一九八七年春天，张副市长被调任到某省做省长，林雨珍也被下到基层锻炼，担任河北省青县的副县长。
其实林雨珍早有心里准备，早在七月份的时候，张副市长跟他透『露』过，说以后的工作会有非常大的变动。
当她把这个消息告诉家里人的时候，许俊生说，“青县还好，不算太远，要是真去山东，那我只能天天搁家里哭！”
诚诚说，“爸爸别哭，诚诚可以陪你。”
圆圆也说，“爸爸别哭，圆圆给你唱歌。”
林雨珍白他一眼，“瞧你这点出息吧，都还不如两个孩子呢！”
许俊红踩滑板进院子，大声说，“二哥二嫂，爸妈叫你们过去吃饭！”
她之前在这边住一阵子，一开始觉得还行，没有人管貌似挺自由的，但住长之后觉出不方便，进进出出都得注意，在屋里也不能太随便，时刻都得保持良好的形象，否则二哥看到还没儿，二嫂看到，她觉得有点丢份儿。
而且，在自个儿家，保姆王妈她很好，很关心她，她想吃什么可以随时点，王妈都会赶紧给她张罗。
在二哥二嫂家，保姆她可没这么热心。
满打满算也住一个月吧，她妈田香兰说两次让她搬回家，她也搬回去。
许俊生和林雨珍带孩子们来到金山胡同，王妈和炊员已经做好满满一大桌子丰盛的饭菜。
不只是许家人都在，许二叔家的三个孩子也都来，现在他们早都清华毕业，都参加工作。
田香兰笑说，“雨珍啊，今天算是给你饯行。”
许俊生不高兴，“妈，雨珍下个星期才走呢。”
圆圆说，“我爸爸说，幸亏我妈去的不是山东，要不然他能在家天天哭！”
几乎所有人都哄堂大笑，只有瑞瑞很认真的说，“二叔，别哭，哭也不顶，等二婶忙完，肯定回来！”
许俊昌因为工作原因不在家，瑞瑞有时候吵要爸爸，苗玲玲是这么跟儿子说的。
许俊生哭笑不得，批评女儿圆圆，“你都六岁，怎么还那么爱学舌，记住，爸爸妈妈在家说的话，不准随便往外『乱』说！”
圆圆撅嘴巴点点头。
王妈端来最后一个汤，“菜齐。”
许老爷子也特别高兴，说，“从雨珍第一次来咱们家，我觉得这是个好孩子，你们瞅瞅，她这些年，从上大学到参加工作，一步一个脚印，每一步都走得特别踏实。”
“俊亭，俊兰，俊明，还有俊红，你们都得跟她学习。”
林雨珍笑笑，“爷爷您别这么说，弟弟妹妹们也都很优秀。”
许俊红现在已经是研一的学生的，不服气的说，“爷爷，您擎好吧吗，您孙女以后保准特别有出息！”
田香兰瞪女儿一眼，“别翘尾巴啊。”
青县虽然在河北，离北京倒也不算太远，如果自个儿开车的话，六七个小时差不多能到。
为来回方便，许俊生专门给林雨珍买一辆车，一开始要买好的，现在北京已经能买到进口汽车。
林雨珍不同意，说那么做太扎眼，许俊生又说要买一个的吉普车，她还是没同意，最终花两万块钱，买一辆有点破的吉普车。
不过，外观看虽破，许俊生专门找人看，动机什么的倒都还挺好的。
四月底，林雨珍开破旧的吉普车，从北京一路开到明市，明市『政府』派组织部长和两个处级干部送她去青县。
其一个陈姓处长问，“林雨珍同志，要不先在明市吃午饭再去？”
林雨珍看看时间，还不到十一点，说，“不吧，直接去吧。”
从明市到青县的路况明显更不好走，赶到青县已经午一点多。
关于青县的资料，她已经查阅一些，这个地方怎么说呢，是一个标准的北方县城。
因为是平原，交通倒不至于闭塞，但若要说多好，那肯定也没有，不说县城到市里的路，开进县城的路都是坑坑洼洼的，很显然是多年失修导致的。
县『政府』这会儿挺安静的，院子里空『荡』『荡』的，她按一下喇叭，门卫立即打开放行。
停好车，一行人直接去『政府』办室。
因为是午休时间，只有一个干部在值班，大约三十来岁，认识其一个处长，赶紧站起来，“领导们，都请坐！”
陈部长介绍一下情况，年干部一听，立即自我介绍，“林县长，你好，我是黄叶铭，是办室副主任。”
黄叶铭赶紧打电话叫人，没一会儿，吴副县长，牛副县长，还有县委一个刘副书记都赶到。
『政府』一把手莫县长，十分不凑巧的出城，党委的一把手钱书记，也是有儿外出。
刘书记说，“陈部长您好。”
陈部长介绍林雨珍，刘书记笑说，“早盼林雨珍同志来呢，我们青县的领导班子，竟然能有个北大毕业生，这隔壁县，都羡慕的眼红呢。”
吴副县长也说，“是啊，都眼红呢。”
黄叶铭说，“陈部长，林县长，你们都还没吃饭吧，面有个饭店，咱们现在去吧？”
陈部长说，“不去外面饭店，你们没有食堂吗？”
林雨珍也说，“去食堂吧。”
县『政府』的食堂，其实在办楼后面，里面地方看倒是不小，桌椅板凳摆挺多。
一行人进一个单间，黄叶铭问，“陈部长，林县长，您们都想吃点啥？”
陈部长说，“简单一点可以，不要浪费。”
黄叶铭去外面交代一声，没一会儿，厨师陆陆续续上菜，上标准的四菜一汤。
“陈部长，林县长，条件有限，您凑合吃点吧。”
这食堂的饭菜，味道还算可以，是菜做的太咸，林雨珍吃没多少，陈部长和两个处长倒是吃不少。
吃过饭，因为时间不早，都没有休息，直接开一个简单的欢迎会，陈部长在会上各种表扬林雨珍，散会之后赶回明市。
黄叶铭笑说，“我们早盼林县长来呢，办室都收拾好。”
林雨珍说，“那带我去看看吧。”
黄叶铭赶紧说，“好。”
她的办室在二楼，是一个虽然有些简陋，但向阳，而且布置的也还算不错的房间，窗台上还摆放几盆吊兰 。
黄叶铭又领来一个年轻的生活干，考虑到林雨珍是女同志，生活干也是个年轻的姑娘。
看起来也二十岁左右吧。
“林县长你好，我叫陈彩英，您叫我小陈行。”
林雨珍笑点点头。
傍晚，她提挎包走出办楼。
这会儿县『政府』大院里，好几个人围她的吉普车看呢。
北京那边，大街上的汽车越来越多，而且偶尔还能见进口汽车，出租车现在也有。
但青县这边在街上根本看不到汽车，实际上的确也没有，除县安局有两辆吉普车，再是县委有两辆，他们县『政府』，只有一辆北京吉普，比林雨珍开来的还破，一般都是几个县长，其他干部没有资格。
围看的主要是四个人，办室副主任黄叶铭，正职主任李增旺，计生办主任杨改香，还有县组织部部长王贺祥。
李增旺羡慕的说，“林县长，您这车挺好的，您自个儿从北京开过来的呀？”
王贺祥笑笑，“李主任，你这手又痒痒，林县长这车你可不敢『乱』开，上回你非要开车，车头差点撞到树上！”
林雨珍问，“你们谁有驾证？”
这下几个人都不说话，犹豫几十秒，李增旺说，“林县长，我会开，是没有驾证！”
林雨珍说，“那肯定不行！”
她开车门坐上驾驶座，动车子，冲小陈招招手，“小陈，上来！”
她一踩油门，吉普车飞快地离开。
李增旺说，“咱们这来的县长挺厉害啊。”
杨改香说，“人家北大毕业的，人家之前是张省长的秘书，能不厉害吗？”
青县给林雨珍准备的住处是县招待所的一个房间，条件看起来也挺简陋的，她皱皱眉头，把车钥匙丢给小陈，说，“你去把我车里的行李卷拿过来。”
她让招待所的服务员把被褥都收走，换上自己带来的，小陈给她打盆水，她洗把脸，上床躺一会儿，没想到很快睡。醒来现天都快黑。
第二天，党委『政府』的一把手都在，又专门为她开一个欢迎会，党委一把手钱书记四十来岁，简短说几句匆匆走。
正职县长莫县长五十多岁，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笑得时候『露』出一口黄牙，一看是一个老烟枪。
吴副县长年轻一些，四十来岁，人看起来很精干。
牛副县长和吴副县长年龄差不多，四方脸，衣服穿得板板正正，脸上的表情也挺严肃。
莫县长笑说，“林雨珍同志是北京来的干部，上头的精神和政策吃得透，以后青县的工作，肯定会再上一个台阶。”
会议上还明确她的分管的业务，她分管的是县里的文教卫。
林雨珍说，“莫县长，可能我会一周的时间去各个村镇『摸』清情况，这期间如果有什么会议，暂时不能参加。”
莫县长说，“好。”
第二天一大早，她带生活干一起出门，先在县城逛逛，然后出城。
青县虽然不算偏僻，但的确不是个富裕的地方，县城内已经破破烂烂，乡镇上更是如此。
任何地方穷都是有原因的，青县穷是因为，本身没有什么能拿出手的地方，没有特殊资源，没有任何矿产，目前也没有展任何产业，工厂也不多，县城二十几个国营单位，几乎没有能创收的，反而都是要依赖地方财政的。
村镇的老百姓，都是靠种地为生，虽然这几年包产到户，估计也是解决温饱问题。
路两旁随处可见破旧的屋子和穿补丁衣服的小孩儿。
这么跑一天，小陈过意不去，她跟，也是指指路张罗一下饭什么的，一路上净坐车。
倒让林乡长开车，这开车一天，也是很累的。
但她没有驾证，也是白急。
第二天上午，小陈说，“林县长，组织部有个人会开车，要不问问王部长，能不能把他借过来？”
林雨珍立即去找王贺祥，王贺祥说，“没问题，林县长，我去把小周叫来啊！”
小周是个挺爱说话的小伙子，但显然也有些紧张，不安的搓手，说，“林县长，我会开车，我也有驾证！”
有司机之后，去下边『摸』排情况轻松多，林雨珍一连跑十来天，总算把青县十八乡镇都跑遍。
这天上午，她准时出现在『政府』自己的办室，倒把在隔壁办的牛副县长给惊，“哟，这不林县长吗，你这不下去跑？”
林雨珍说，“暂时不去。”
牛副县长笑笑，走。
林雨珍拿好的报告，去找莫县长。
莫县长刚到办室，他习惯每天工作前先点上一支烟，这才刚吸没几口。
赶紧掐灭问，“林县长？有儿啊？”
林雨珍点点头，把报告递给他，又简短的说一下自己的意思。
莫县长刚戴上老花镜要看她的稿子呢，闻言一惊，“你说什么，全县的学校，不达标的都要修？”
他当然也道有些学校的确需要翻修，可是钱呢？
这可是要很大很大一笔钱的，县财政可没有这个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