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翎微微侧身颔首,将手指搭在唇边,才稍定住了神,轻吞了口水说道:
“行了,出发吧!”
“面团子”最后一个锁了门,依恋不舍的样子,他还从未出过玄天山呢。
二师傅和小师弟都要跟着九翎去霍兰宗,她本想只带着旬翼去的,但他们一个个都说九翎离不开他们。
一会说她离开了冥虚门吃不惯“面团子”做的饭怎么办,一会说没人给她逗乐怎么办……
但真正是,他们俩离不开九翎。
她从未被这么多人捧在手心里宠过,要不是那刻骨铭心的痛和恨,她也许就想这样呆在冥虚门。
三月的风沙依旧很大,吹得九翎眯不开眼,而旬翼立即用衣袖挡在了她的眼前。
整个人背对着扬沙,日光照出了身影的一半光晕映在九翎的肩头。
扑鼻而来的是熟悉的清凉药草香,恍惚间,九翎以为又回到了竹屋。
直到熟悉的声音入耳,她才分辨了出来,那是刚收的徒弟。
“师傅,风沙略大,别吹到了眼睛里。”
九翎本想放下他扬起的手臂,他却执意不肯,就一路如此替她挡着风沙,倒着前行。
突然脚下一个不留意,被一块坚硬的物体绊了一下,还好九翎眼疾手快,拉了旬翼一把,才不至于让他摔在地上。
然而定睛细看,那是蜷缩了沙地里的一个人。
旬翼将九翎挡在身后,将那人刨了出来。
只见他胴体赤铜,缓缓抬头,露出了五官,额宽而眉浓,略厚的双唇透露着纯良。
一番盘问过后,九翎这才明白,他才是昨日里自己要找的那个修身五重的人。
原来是自己拐错了人,收错了徒。可契约已成,无法再悔。
但眼前的这人铜色的肌肤透露着强劲有力,真是修习身法的好苗子。带着他兴许在新人大会还能多撑几个回合。
于是九翎便以两本身法秘籍为条件收了他为第二个徒弟,但再也不敢轻易下师徒契约了。
这个徒弟她是满意的,但旬翼却有点情绪,昨日里他还是九翎唯一的徒弟,今日便成了这石头人的师兄。
旬翼没好气地将这位师弟挤到一旁问道:
“大石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
此时二师傅凑了上来:
“到你们就是‘关’字辈了,我看你叫‘关顷’得了。”
旬翼心中庆幸,还好自己定了名字,否则还不知二师祖给自己取个什么奇奇怪怪的名字呢。
彤霞笼在青山上磷光闪闪,霍兰宗果然是个极好的地方。
这路也宽、楼也高,不亏是玄离大陆最大的宗派。
再一次踏入这里,水汐泠已经改头换面,作为冥虚门的门主九翎带着一行人参加新人大会。
他们的出现惹得一众宗门人愕叹私语。
“这几位面生没见过呢,不知是何宗派?”
“也不怪你年轻没见过世面,喏,看他们衣袖上的标识。”
九翎带头正立与门前,后面站着两个新徒弟,二师傅和小师弟分散其左右。
他们垂下来的右边袖角每个都绣着一片浅青色文竹。
这位发问的宗门弟子俶地瞪圆了眼,扬起食指指向九翎的方向,略微激动道:
“是……是冥虚门!”
另一位年长些的,摸了摸花白的长须,若有所思道:
“冥虚门已经隐迹宗门十余年,好端端地出现在霍兰宗怕是有所图谋,还是叫霍宗主早日防备。”
两人私语间未曾察觉霍千起已经站在他们身后,眼里瞥出不屑的余光,自语道:
“冥虚门?”
随后冷哼一声:
“呵!全门上下区区几人,能在我霍兰宗翻起什么风浪?”
九翎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恨入血骨的人,体内的炼魂鼎也感受到了她的情绪波动。
像盛满了岩浆似的不断沸腾翻涌,惹得锁骨处的红痣隐隐泛光。
作为契约的另一方,旬翼手臂的月牙也发烫,他碰了碰九翎的肩,示意关心。
发现九翎死死盯着霍千起,旬翼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那让她受尽凌辱,害她性命的人,仍旧以最光鲜的身份与各大宗主儒雅地寒暄着。
九翎收回了眼底的恨意,转而提高了音量,冲最中心的人喊到:
“霍宗主!怎么我冥虚门来半天了,未有一人相迎?这就是霍兰宗的待客之道吗?”
霍千起转身,莫名觉得她的声音有一丝熟悉,但始终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原来是冥虚门啊,门主不曾出山,也久不与我等来往,一时没认出。”
前面几句的客气只是不想丢了大宗门风范,可却也不能任由他们如此叫嚣,于是沉了音调说道:
“不过,十五年前冥虚门的作为所为在坐的都未曾忘,不知门主今日前来是为何?”
九翎最见不得就是他一副自诩正义样子,但虚伪的面具下却是一张丑恶至极的脸,便应声回道:
“自然是来捧霍宗主新人大会的场啊!我前两日才收了两个新弟子,带他们来见见世面。”
听到九翎如此说,霍千起嘴角微微抽动了两下,自大而得意地笑道:
“哈哈哈哈,如此,自是欢迎。”
而后转身扬手向众宗主道:
“各位远道而来,也不好让大家空手而归,霍某许诺,若是哪位有位少年,拔得此次新人大会头筹,我霍兰宗可任由挑选一件宝物让其带走。”
如此说罢,各位宗主皆感叹霍宗主的大气。
九翎一个蹬步瞬移到了霍千起身前,双眸充斥着杀意,直直瞪着他狠狠道:
“此话作数?”
霍千起也回瞪她:
“君子一言。”
“哼,哈哈哈哈!”
九翎一个冷哼之后是仰天长笑。心中的不齿溢于言表:君子?霍千起也配的起君子二字?
她是冲着水心诀来的,自是不稀罕霍千起的宝物,但有一样,她定要拿。
旬翼从未见过师傅如此大笑,心中隐约觉得,她与这个看起来彬厚儒雅的宗主有什么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