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安在楼顶。
第一个闪电对着她劈下来时,她就倒了下来。
在她的意识模糊前大脑似陷入了黑暗,她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浑浑噩噩中,她不知身处何处?
隐隐似有人在哭、又像是在对她狞笑。
然后她就感觉像被咆哮着的河水给淹没了…….
恍惚她有了一种错觉,似乎她一个人赤脚站在冰天雪地里,感觉好冷好冷,突然前面有一只漂亮柔软的‘红舞鞋’和一把明晃晃的刀,她哆嗦着捡起红舞鞋马上穿了进去,自得的用一只脚在雪地旋转着、旋转着,乐得心花都开了。
可她并不知,舞鞋一旦穿上就再也脱不下来,殊不知舞步一旦开始,魔法就已施展,它将再也无法停息......
白色的雪浸了进红舞鞋里,湿漉漉地裹住她的脚,穿着红舞鞋的那只脚比赤脚的还要冰凉,那刺骨的冷意从脚心蔓延,渐渐浸进她的四肢百骸。
脱不下的‘红舞鞋’,停不了的‘舞步’,恐惧渐渐包裹了她,她绝望了起来。
当那冰凉慢慢渗透到了她的心脏,奇寒澈骨。
她一狠心,拿起了刀来。
脚被砍断,
她人就漂了起来,
浮在半空的她低头往下看,鲜红的血滴在白皑皑的雪地上,开出了一朵一朵凄美艳丽的红梅!
而不远处,红舞鞋带着血淋淋的断脚兀自不停旋转、旋转。
她猛地被嚇醒,
一摸自己的脚,还好,脚还在。
她打一个寒噤被惊醒,发现自己好好的躺在床上,浑身湿乎乎地,一身的潮汗,她困惑地环顾四周,桌上小钟的指针快要九点了,从来没有这么好睡过,
难道只是个梦?可为什么那么的清晰,那飞舞‘红舞鞋’,雪地红梅花,还有那闪电和雷火.......
那‘红舞鞋’,那漂亮的红舞鞋。
她惊悚地跳了起来,慌张打开抽屉,在抽屉的底层,她找到了一只拇指大的‘红舞鞋’,它还静静地躺着。和梦里的一模一样。
安安的心瞬间就像缺了一个角,她跌坐地上,脑子里刹那一片空白......
有人在敲门,她唬得跳起来,害怕的盯着门口。
“安安,开门,”是爸爸的声音。
她提着的心一下放松了,爸爸他终于回来了,可马上她又觉得奇怪了起来,为什么自己脑袋里会浮现出爸爸终于回来了这个想法呢?
眼眶里有眼泪像是快要流出来了,她快速过去打开了房门,立刻又转身跳上床,用力拉起被子兜头兜脸地把自己蒙住。
“怎么还睡?过两天就要开学了,不能再这样成天睡了,”林伟国莫名其妙看着整个卷缩在被子里的女儿,他想去扯开她的被子,可最终还是缩了手。
他很无奈,这小丫头这两年变得有点古怪,以前她不这样的,以前这孩子和自己很亲昵的,可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对自己有了膈膜和别扭,这孩子经常吃完饭就立马回房间把自己牢牢的关起来,不喜欢出去玩也不喜欢和家里任何的人沟通。
如果说这是孩子的叛逆期,可这孩子也太有点乖戾。
内心他是清楚这个小女儿是最善良的,从小起,哪怕是对弄堂那些流浪的小猫小狗,她会自己宁可少吃,也要去喂那些流浪的猫狗。就像现在自己每次收国库券从外地回来带给孩子们的零食,安安也都是让给哥哥姐姐吃得多。都
林伟国只有无奈地摇摇头,他把麦片放在床前小桌上,出去了。
他想不到的是,此时他的这个小女儿正从棉被的缝隙里窥视着他。
看到他出去,安安马上跳下床,她奔过去从里面又反锁上了房门,这才转身去看桌子的东西。
那有一小包的麦片,她知道这是爸爸特意只给她一个人的独食,哥哥姐姐都没有的,爸爸一直说她太瘦太瘦了,她的心突然疼了起来,好难过、好难过......
安安悲哀的发现,所有那些不好的记忆又统统回来了,她的脸变苍白了!
她记起了这半个月自己一直没有这么好睡过。
记起了自己这两年好像没有叫过爸爸了,其实她心里是爱自己爸爸的,可倔强的自己变得叫不出来了。
捏着那包‘麦片’,她呆呆地望着窗口。
弄堂上方是一片窄窄的天空,纵横交叉的脏电线布满了整个半空,就像她永远飞不出的天罗地网。
突然天空里隐约像是浮现一道银白色闪电,她猛地打了个寒战,定睛一瞧,什么也没有,是自己眼花?
她突然想起来了,昨天也是这个时候,好像突然地变天了,就像天崩地裂了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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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安安今年十二岁。
自己家房子今年刚刚翻造的,楼房造得有点怪怪的,远看就像个孤零零的碉堡耸立在一圈平房之间。
在渚镇他们家算是楼层最高的,一般的人家造的都是二层楼。
林伟国原本也并不想造这个三层楼的,可他家有三个孩子,家里原先的房子面积太小了,他向村里申请了后面的一块小菜地,加上去才造了这么个三层楼。
楼梯在房屋的中间,二楼是两个房间,林伟国夫妻俩住在北房间,而安安和姐姐林小艺住南房间。
姐姐是有点懒散的,她床上的床单总是皱巴巴的,同住一个房间,安安有时候实在看不下去,就会帮着整理一下。
而三楼其实只有一个房间,安安哥哥理所当然是住了三楼。
三楼阳台上放着两大盆薰衣草,是妈妈原先一直养了好多年的,现在放在阳台上了,九月正是薰衣草的花季,那紫色的小花在风中轻轻地摇曳着,淡淡地香就溢了开来。
阳台上头还有三层高的台阶,也就是楼梯的防雨阶,它通往了房屋的屋顶上方。
安安在房子刚造好时,她就发现了这个地方。
她还发现在屋顶水沟旁,有一方小小的水泥地,这里很安静!
人站在上面,只要不站起来,下面弄堂的人就算望上来也是绝对看不到的。
她经常会上来待在这里,这里属于她一个人。
她记起了昨天夜里,睡不着的她又悄悄去了屋顶。
她当时抱着双膝坐在那里,发呆地弥漫着漫天浓浓的夜雾。
当雾气渐渐散去时,东方的天际浮起一片鱼肚白,而西边那时还是群星璀璨。
晨风轻轻掠过脸庞,小鸟发出清脆的低鸣声无忧无虑在她眼前掠过,似乎在对她叫唤;飞吧,飞吧!
看着鸟儿无忧无虑自由地飞翔,她又一次想到了离开。
离开这条龌龊地弄堂。
离开这里肮脏的一切。
躲到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去。
或者干脆就让自己——从此消失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