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去薛家。又是给长辈贺寿，自然不能空着手去，要带点儿礼物。
薛家差不差钱儿，那是人家的事情。在讲究礼法的时代，俞民必须注意这一点。
礼物也有讲究，第一次见面，以前没有什么交情，礼物太贵重，有巴结的嫌疑。对方也可能因此产生猜疑，以为俞民有巴结之意。
礼物太轻，又有轻视对方之嫌，显得不礼貌。
好在这种事情也不难解决，金陵繁华，物质不缺，也有专门卖礼物的铺子。俞民说了自己的情形，伙计就给他挑选了几种礼物。
因为是女眷的生日，礼物还要体现女性特点。其中的一种礼物就是七彩丝线。
“这是薛家的货，金陵最好的，你看看这棉线，又细又结实，都是上等货。”
俞民看看棉线，就发现了问题。
因为让周三制作纺纱机，他对纺纱机纺出来的线和传统纺车纺出来的线，做过认真比较。
传统纺车纺出来的线比较粗，粗细也不太均匀，也并没有纺纱机纺出来的线结实。
眼前的这份棉线，俞民一眼就看出来，是纺纱机纺出来的线。
现在纺纱机是禁品，这个线是从哪里来的？
给人家送礼，送了一份禁品，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你说是薛家的货？哪个薛家？”
“金陵还有哪个薛家？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那个薛家呗，人家可是皇商啊。说薛家，薛家就到，他们送货来了。”
一辆马车过来，车上下来个人，直接奔着铺子来了。
显然已经是常客，交谈几句，那人把车上剩下的几匹布搬过来，拿了钱走了。
“这个彩线少了些，给我换李家的。”
给薛家送礼，送人家自己家产的东西，不是那么回事儿。
“李家的彩线也很不错，跟薛家的差不多，还便宜五文钱呢。”
结了账，俞民没有把东西带走，暂时寄存在铺子里面。说是自己一会儿回来再拿走，就去追赶薛家的送货车。
他要看看，薛家的棉线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不管是不是薛家自己生产的，这种机纺棉线在金陵出现，都说明有人在暗中使用纺纱机。
如果是薛家暗中使用纺纱机，那可就是一个有趣的故事。
俞民不远不近地跟着，到了宁荣街。
这是金陵的宁荣街，也有宁国府和宁荣国府。不过，这里的荣国府和宁国府，比起神京的宁国府和荣国府，少了“敕造”两个字。
这是第一代宁国公和荣国公自己建造的府邸，花的是自己的钱。
京城敕造的宁国府和荣国府，是遵照皇命，朝廷花钱给建造的。
贾、史、薛、王四大家的紧密关系，在金陵的时候就已经形成。所以，薛家和王家也在这一条街上，四家府邸都挨着。
车路过宁国府和荣国府，拐进了薛家府邸。
薛家门前，正有一些车辆，进入大门。这些车，可能就是今天来贺寿的人。
“看来那些布，可能是从薛家出来的。”
俞民有了初步判断，就往回走。到铺子取了礼物，在一家饭店吃了饭，喝了茶，又到集市和一些铺子里转了一圈儿，发现了不少薛家的棉线和布匹。
这些线和布匹都有一个共同特点，用的都是机纺纱。
连布匹都是机纺纱，这还仅仅是金陵销售的，加上外销市场，数量可能会更大，可见薛家的机纺纱数量不小。
不管是薛家自己生产的，还是外购的，都可能存在一个秘密的机纺纱工厂。
秘密的工厂，放在什么地方不容易被人发现？自然是外人不会轻易去的地方。
纺纱需要大量的工人，人员活动也会被人发现，容易暴露。想保密，最好就是人员尽量不要外出，减少公开活动。
雇佣的工人要回家的，容易暴露秘密。但是自己家的丫鬟和仆妇们来纺纱，都是自己的奴才，有人身控制权，也能减少外出。
大规模纺纱织布，需要较大的场地和房屋。
综合这些情况，只有比较大的私家宅院才合适。
薛家主子只有薛姨妈、薛蟠、薛宝钗三人，住不了多少地方。那么大的薛家宅子，有的是空房子，足以安置下纺纱厂和织布厂。
所以，薛家的工厂，很可能就在薛家的宅子里面。
午时初刻，俞民雇了一辆马车，前往薛府。
除了给薛姨妈贺寿，他还要趁着这个机会，在薛府查看一下，那里是否有纺纱厂和织布厂。
到了门口，报上姓名来历，一个门子就带着俞民前往正屋。
薛家的宅子很大，只是因为年久，一些房屋显得有些旧了。廊柱、门、窗户，有的已经掉皮，显然是有一段时间没有刷漆。
不过，各种建筑保存基本上完整，没有倒塌毁坏的迹象，可见底蕴还在。
正屋门口聚集了不少人，左边是男人，大多是商人打扮。右边是女人，个个穿着体面。
薛家到底是皇商，交往的商人，大概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薛蟠正在跟人说话，见到俞民，赶紧过来，把他拉了过去，一一介绍。
“我最好的兄弟俞民，俞远山。就是我跟你们说的那个睡了法兰西王后、公主、公爵、伯爵的俞民。”
“哦，对了。是女公爵，女伯爵，别误会啊。还有，昨晚上他把苏蔓姑娘给睡了。”
啊？众人不免就是惊讶。
俞民向众人拱拱手。
“你们别听文龙乱说，他在开玩笑。宋东家，何掌柜，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
金陵虽然不小，但是商圈里上层，也就那么多人，不少人都认识。今天来的大部分人，俞民都认识。
“哈哈哈，文龙是爽快人，心里藏不住话。他说的，想来就是真的。远山不用谦虚，这种好事儿，咱们羡慕还来不及呢。”
“宋东家，你要再说这话，下次到你家见到嫂子的时候，我可就要把某人在得月楼的好事儿，念叨念叨。”
宋东家急忙拱手作揖。
“得得得，你可别说啊，改日我请你喝酒。”
众人嘻嘻哈哈说笑一阵，薛蟠带着俞民，进屋里去见薛姨妈。
俞民是外男，正常情况下，不方便见女眷。
但他是薛蟠邀请来的晚辈，有薛蟠陪着，今天又是薛姨妈的生日，自然要见上一面。
屋里都女眷，有几个人俞民也认识。
薛蟠给薛姨妈介绍了，俞民把礼物奉上，丫鬟接了过去。
“拜见婶婶，原本以为婶婶年轻，没想到婶婶竟然这么老相。看起来，至少有二十七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