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在身子最虚弱的时候,感情往往最丰富。
张不二抓着钱好多的肩膀。
似乎这就是他唯一的亲人。
钱好多攥着张不二的胳膊,似乎这就是她生命里的奇迹。
二人早已是兄妹的情感。
在这浩荡的江湖中,宛若两个相互扶持的浮萍一般。
他们就是彼此的依靠。
薛灵等了许久,才等到久别重逢的二人平静下来,“你还不能走。”
“为什么?”张不二惊叫道。
“你的气亏得很厉害,在等两个月才能离开。”薛灵道。
“两个月……”张不二低声道, “她能等两个月么?”
“可以,这个姐姐是你……”钱好多捂住了嘴巴。
张不二似乎想到了什么,“你为什么在这里?是老大?”
“不是……”钱好多的脸上闪过了一丝难受,“是傅……头儿,是头儿。”
“原来如此!”张不二惊叫道,“那你见到老大和姜明了吗?”
“没有……”钱好多擦去了泪痕, “都没有见到……”
二人再次沉默了起来。
“你们叙旧吧, 我就不叨扰了。”薛灵将茶杯放回原处, 走出了房间。
生机勃勃的院落里,鸟儿肆意的飞翔,一只喜鹊落在了薛灵的肩头,叽叽叽叽叫了几声,随后又飞走了。
薛灵的眸子闪动了一下,叹息了口气,呼唤道,“夏儿。”
急匆匆跑来了两个少女,带着微笑跑来,“小姐小姐,你快管管冬儿,她又研制出来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药物。”
薛灵轻声扶唇,“你们两个小家伙每天不务正业,《莲华妙法》学到第几重了?”
两人一听,连忙低下了头, 夏儿道, “小姐……《莲华妙法》是百花谷医术冠绝天下的根本, 上一代黄谷主仅仅才四重而已,寻常人十年能到三重都已经是绝世天才了,我们哪儿能随意进阶啊。”
“小姐,您是谷主唯一的传人,天资卓越能够到第五重的境界已然是天下仅出一人,我们怎么比呀!”冬儿嘟着嘴。
“哼。”薛灵青眉撇了撇,紫红色的秀发辫成一个极为复杂的辫子,异常好看。
“小姐是不是又要酒啊?”夏儿歪着头道。
“送到我院里。”薛灵说罢,如飘然仙女一般,走向了那条小径。
小径走过,便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花海。
花丛有许多少女在采摘,也有一些少年。
他们都是出了百花谷之外村落里的孩子们,入谷劳作,并没有拜师,真正拜师学医的都在风花雪月院落中。
花海之中有一条小道,能够走过这一条路,可能是人间最为享受的事情。
这里的花有几千种,全部可以药用,大部分也都可以做成食材,在孩子们的照顾下,这些花儿长得也是越发好,比当年黄谷主一个人要来的好得多。
走过花海,便是一个巨大的庭院。
庭院里有一个阁楼,名为百花楼。
这边是百花谷谷主所住的地方。
百花谷第十八代谷主薛灵走进了属于自己的庭院,这里面曾经有很多的弟子,每日都会在这里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可是一年前她就禁止所有人进来了。
大多的弟子都看到了那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一个奇怪的人走入了这里,自此之后,再也没有人进来过这个庭院。
而那一夜,也是所有人唯一见到薛灵露出那个满脸期待,如怀春的少女一般的面容。
庭院里很安静。
薛灵并没有着急进去,而是等夏儿将一车花酒送到门口之后,才亲自将酒车推入了门里,将大门紧紧关上。
推着车向里面走去,隐隐听到了歌声。
歌声悠扬,薛灵的脸上扬起了笑容。
【牧笛哼吹,黄酒小菜有几碟。】
【夕阳余晖,如你的羞怯似醉。】
【摹本易写,而墨香不退与你同留余味。】
【一行朱砂到底圈了谁?】
听到此处,薛灵不禁跟着唱了起来。
“无关风月,我提曲等你回。”
“悬笔一绝,那岸边浪千叠。”
“情字何解?怎落笔都不对。”
“而我独缺,你一生的了解。”
歌声落,酒车带着香味恍恍惚惚之间到了后院。
凉亭之中摇椅晃动,一个浑身穿着破破烂烂的脏脸汉子坐在摇椅上,手中举着酒杯,摇头晃脑大喝道,“你唱的好听,我唱的不好听,但是你是何时学会这首歌的?”
“你都唱了半年多了,就那么十几首,反复听反复跟着唱,自然就唱会咯。”薛灵竟是露出了一个宛如俏皮女生的样貌,歪着头将车推到了一旁,“真是讨厌鬼,人家一个小女子费劲将酒给你推来,你居然躺在那里,连声谢都不会讲?”
“谢谢。”糙脸汉子大笑着道,“多谢多谢,薛姑娘肤白貌美大长腿,声如雀儿形如燕,真是天下绝美!”
“那比你心里的那个姑娘如何呢?”薛灵问道。
糙脸汉子并不说话,仰头咕嘟咕嘟喝酒。
“我知道你的心里只有她,她的腰比我细。”薛灵故作遗憾道。
那糙脸汉子忽然像是听到了什么大新闻一般直勾勾地坐了起来,将酒坛放到了一旁,走到了薛灵一把抱住了薛灵。
百花谷谷主并没有嫌弃这个糙脸汉子臭不堪闻的体味和身上肮脏不堪的破烂衣衫,也不闪不避,只是略显羞红脸道,“你从来都没抱过我。”
糙脸汉子松开了薛灵,向后退了几步,再次坐在了摇椅之上,“你的腰比较细。”
薛灵的脸上砰的一声红到了耳朵根上,回头白了他一眼。
糙脸汉子继续喝酒,伸手去抓旁边的烤鸡,拽下来一根鸡翅送入口中。
“少喝点嘛……酒对身体不好。”薛灵道。
“没事。”糙脸汉子摆了摆手,“那光头小子怎么样?”
“他啊,嚷嚷着要去花雪楼取古龙首凤尾荷呢。”薛灵道,“但是我告诉他了,要修养好了才能走,不然去了就是送死。”
糙脸汉子点点头,“说得对,他也是个可怜人。”
“可怜?”薛灵哼了一声,“才不是什么可怜人呢,男人若为了一个女人沉迷不能自拔,这人就根本不值得重视。”
说着眯着眼笑着看向糙脸汉子,“男人就应该像个男人,说男人的话,做男人的事。”
“什么是男人该做的事?”糙脸汉子问道。
“嗯……”薛灵思索了片刻,“比如一个英俊潇洒的少年,在十万里鬼谷阴山之中,用两把金锏救下了一个花丛中的美丽少女,然后一脸傲慢地问,‘小丫头,你有酒么?’这样。”
糙脸汉子打了个哈欠,“哦,原来是这样。”
“那当然是这样!”薛灵道,“不是谁都可以呵退鬼谷阴山里的鬼怪的。”
“喂,你有没有在听啊?”薛灵转头看了过来。
那糙脸汉子却已经睡了过去,打起了呼噜。
薛灵一脸不悦,却又宠溺般的笑了起来,将自己的披风盖在了那糙脸汉子身上,转身蹑手蹑脚走出了后院。
待薛灵走后,那糙脸汉子才缓缓睁开眼睛。
“终于都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