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年睁开眼的时候,周围还是那个熟悉的环境。
漆黑的光柱从天上照射下来。
“醒醒。”郑年托着腮,淡然道。
“呜……”
过了半晌,稚童的声音才悠然传来,“爹,你下次再这么干之前能说一声么?”
郑年心中窃喜,“他的气息实在是太过强大,我根本无法全部收入体内,只能够容纳三成左右便已经到达了极限,多余的只能给你了。”
“多浪费啊……”郑年尴尬地笑了笑。
“爹你什么格局啊?一个破六品的炁有什么好不舍得的?”稚童道,“你虽然无法承载六品所有的炁,但是你可以将洛神决产生出那股特殊的炁留在体内,这样还可以在下次战斗之中出其不意啊。”
郑年连忙拍大腿,“忘了!你能不能再传给我?”
“爹啊……”稚童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第一,你体内已经处于饱和状态,经脉承受最大的炁便是现在的样子,虽然已经步入七品的境界,但是想要全部吸收一个六品的炁,简直是痴心妄想,想必现在你也应该知道了,普通六品的气息是七品境界三倍有余的量。”
“第二,你是想吸死我吗?你忘了玄妖身吸取气息的时候,对方那惨样了?全身经脉寸断,骨头折裂,你想我也成那样啊?”
“臭爹!”稚童骂道,“我要消化这些炁所需要的时间很久的,恐怕会延伸我出世的时间了。”
这对于郑年来说也算是半个好事儿,他也没说什么。
“你快醒了,我去修炼了,暂时别打扰我!”稚童咯咯笑着,声音消散了去。
与此同时,郑年苏醒了过来。
他在一个房间里。
一个并不宽敞的房间里,房间里面只有三个人,苏问青和傅余欢,还有一个靠在墙壁上休息的黑衣女子,便是山寨的二当家。
此时的苏问青和傅余欢脸色如常,只有二当家的脸色惨白,她坐在地上调息体内的气息。
“你醒了。”苏问青走到了郑年的身旁,用手敲了敲他的伤口。
郑年一个猛子坐了起来。
“看来没事了。”苏问青又变成了那张半死不活的脸。
“怎么样了……”郑年皱了皱眉,充盈的身体确实没有什么问题,再加上伤口都被处理包扎,此时只是略感脱力罢了。
“锦衣卫在搜山,我们藏到了一个小屋里,山寨里……没有活人了。”傅余欢道。
“咱们的人呢?”郑年问道。
“在山下的茶摊处歇脚,等待大人的回应,从这里出发的话,还要走半日的路程,锦衣卫也不会搜到那里去。”傅余欢道。
“多谢你的天蚕丝。”郑年从怀中拿出那一盘丝线递了过去。
二当家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缓缓睁开了眸子,望着郑年,“锦衣卫为何突然会上山。”
郑年没有说话,将天蚕丝放在了二当家的面前,“我们要走了。”
“你难道不想杀了安文月!”二当家虽然嗔怒,可是眼神里却有一丝丝的不甘,“为什么……你不帮我……”
“事实已经证明,不要说安文月,就连锦衣卫你们都无法应对,不足百名的锦衣卫,就已经将整个山寨夷为平地了。”
这是事实,铁打的事实。
郑年长叹了口气,缓缓道,“你们的手段在他们的眼里,太过简单。”
“是么……”二当家的眼睛垂了下来,“可是我……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
“若我是你,会用最后的这段时间,好好陪陪家里人。”郑年道。
“呵呵……”二当家忽然笑了,她的笑容像是夕阳下的余晖,有种说不出的没落。
“你是碎银谷的人,碎银谷从未放弃覆灭大周的想法。”郑年道,“恐怕京城的危机,早就在很久之前便已经埋下了种子,龙诞之日,京城必然会大乱。既然你们和金雨楼都是同样的目的,何不联手呢?”
“金雨楼……”二当家不屑道,“恐怕你还不知道,金雨楼是朝廷的人,也是碎银谷的第一死敌!”
“现如今大周早已民不聊生,狗皇帝沉迷炼丹沉迷美色,让安文月掌权已达十多年,我们等的就是这一日!”二当家攥紧了拳头,怒声道。
“我即便是拼了命,耗尽全部气血,也要杀了他……他杀了我的母亲,杀了我的兄弟,我一定要杀了他!一定……”
郑年微笑道,“祝你成功。”
二当家微微一怔,这微笑竟仿佛使面前这个平凡而潦倒的人忽然变得辉煌明亮了起来。
她想象不到一个人微笑的力量竟有如此伟大。
这一刻,她下定了决心,“我会在那一日站在京城里杀了安文月,一定。”
“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是江湖。”郑年仍然微笑着,他很想鼓励这个女人,轻声道,“人就是江湖。这江湖风波险恶,多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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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大步出门。
大雨早已停了,天边的霞光万丈斑斓,光秃秃的山脉上似乎又因为足足一日的大雨焕发新生,幼苗破土而出。
生生不息,循环往复。
这天下,似乎没有一刻停滞,人总有喜怒哀乐,也总有爱恨情仇。
既然有爱恨情仇,就有恩怨。
这就是江湖。
郑年似乎明白了许多,明白了那些人为何看似执迷不悟,手中本无刀剑,也敢在强大的敌人面前,不惧生死,不贪苟且。
这就是江湖。
他已入江湖。
这或许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天不遂人愿,却又为何能够想象的一样呢?
郑年苦笑。
大步奔去,奔向那个夕阳落日余晖光芒璀璨的山头之下。
傅余欢也跟着大步奔去。
而苏问青早已不知去向。
阴霾已被大雨冲刷干净,鲜血已然凝固干涸。
太阳照常升起,月亮照常落下。
通过这件事,郑年已经明白了碎银谷和金雨楼这两座江湖上最大的对头,到底在进行着怎样的交锋。
京城、碎银谷、金雨楼,迟早会掀起一场史无前例的浩劫。
“我有没有诵过诗?”郑年问道。
“从未。”傅余欢道。
“那且诵一首!”
郑年忽然体会到了那些诗人为何会在情绪喷涌之时,朗诵诗词。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皇图霸业笑谈中,不胜人间一场醉。”
“只叹尘世如潮,人如水,何时归。”
“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
“尘世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夜雨八方战孤城,平明剑气看刀声。”
“侠骨千年寻不见,碧血红叶醉秋风!”
二人站足山巅,望向京城。
那权力鼎盛的王朝,近在足下。
郑年笑道,“你懂吗?”
“我不懂,爱听。”
“我想喝酒。”
“我还欠你一顿酒。”
“何时请?”
“随时请。”
“走。”
“走。”
一袭血染白衣,金锏少年,先一步跃下山巅。
一袭黑袍白面,黑剑少年,后一步紧紧跟随。
那一日。
夕阳余晖之中,二人大笑出山,桀骜天下。
(第一卷:【天下风云岀我辈】)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