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帐之内的学童笑的似乎有些岔气,按着腰子等了许久才缓过来。
自始至终,那旁边的大儒都没有动过。
从一旁又来了三个学童,一人手中持一张纸,驻足在三个应试学子身侧,将纸张展开。
“烦请三位讲解一下上面的话语。”学童道。
六条辫子的姑娘歪着头看着上面的字迹。
第一句便是非常有名的【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第二句则【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
第三句则【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姑娘一脸平静,将三句经典说的明明白白,且结合自己所思所想,做出了明白的阐述,不光是学童叫好,那持扇的公子也是频频点头。
到了持扇公子这边,公子得到的三句话乃是。
【大理治国之为?】
【大周国运之事?】
【天下为公之行?】
公子一愣,仅仅是第一句话,便百思不得其解,于是道,“大理治国,需从本为发,学生不了解大理治国之本,也不了解大理民情,不敢妄为,但是第二……”
“既然第一题已然无法作答,便可了。”亭帐之内的学童打住了公子的话。
公子摇头叹息,无奈闭嘴。
到了童儿面前,童儿这里只有一个字。
【武】
童儿这一次作答的速度非常快,“武。”
“你看到了什么?”亭帐里的学童现在听到童儿说话就觉得好笑,即便是一个字,都让他哼哼窃笑。
“我看到了武。”童儿道。
“哈哈哈哈哈……”那六辫姑娘捧腹大笑,“先生问你从武字里面悟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你怎么如此执拗?难不成你什么都看不到?”
“我说了,武。”童儿攥着拳道。
一旁的公子也不禁说道,“此武字可做多解,可解为武道,可解为当朝骠骑大元帅武家,可解为武力,随你想法,可做太多解释,怎可就说一个字?”
“那解来解去,不还是武?你所谓的武道,不就是武,你解的武力,不也是武?那什么漂亮大元帅也不是武?说来说去,解来解去仍旧是一个字,万变不离其宗,仍旧是这一个字,武。”
童儿不悦道,“既然要那么麻烦,我以武解武,怎么不行?”
“牛逼。”郑年道。
“牛逼。”姜明道。
“牛大逼。”张不二道。
陈萱儿看了看身后的三人,拍了拍童儿,“说得好。”
童儿点头,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向前仰着下颚,“牛逼。”
“哈哈哈哈!”那学童大笑。
“好!”忽然一声浑厚之气从亭帐之内发出。
郑年当即感觉到浑身气血翻涌,炁海升腾。
“好一个万变不离其宗,好一个以字解字,再来问你。天下有儒、儒为仁、学、识、运等,你想学什么?”
“我就想变强!能打的过别人!”童儿也不紧张了,不假思索道。
周遭窃笑声起,甚至连举着方才纸张的弟子都在笑。
“你想在我这学院里学打架?”浑厚地声音又问。
“是!”童儿,“今日来之前,我便看了一些儒家经典,里面所说不就是如何变强,如何打人!”
“啊?”学童懵了,“什么经典?”
郑年一愣,他看的不是盗版啊?哪儿来的打架一说?
“行有余力,则以学文!”童儿道。
“这哪儿来的打架一说?”六条辫子的姑娘问道。
“这讲的不就是,打完人之后还有剩余的力气,就去看书!”
众人皆惊。
“君子不重则不威!当做何解!”那浑厚的声音又道。
“君子打人就要下重手,不然就没有威信!”童儿一脸茫然道。
“朝闻道,夕死可矣!”六条辫子的姑娘捧腹大笑道,“当……当做何解?”
童儿根本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一本正经皱着眉,“早晨如果让我知道你家的路,晚上你就得死!”
“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言废人?”学童问道。
“君子不说废话,直接把人拎起来打,不会因为要把人打废了就说客气话!”童儿道。
亭帐被学童打开。
里面的人站了起来。
曹大儒!
曹回!
站了起来……
他身高比郑年高了三分之一,估计有两米二左右,即便是全身都被一件儒袍包裹着,仍然可以看到他全身健壮的肌肉,两条粗壮的臂膀甚至无法贴靠在身体上。
他每一步都如同泰山压顶,走到了童儿的面前。
满堂震惊。
“曹……曹……曹大儒……”童儿也怔住了。
曹回蹲了下来,看着童儿。
童儿仰着头,看不清楚天上的曹回。
他即便是蹲下,也和郑年一般高。
“你叫什么名字。”曹回道。
“童……童儿。”童儿老实道。
“我说!名字!”曹回的声音高了些。
“啊!”张不二吓了一跳,藏在了陈萱儿身后,姜明藏在了张不二身后。
童儿一个屁墩儿甩在了地上。
其他的人皆是吞咽口水,汗毛直立。
“都……都行……”童儿尴尬道,“您您您……说我叫啥……都行……”
曹回挠了挠头,咧嘴笑道,“不要害怕。”
这个笑容对于郑年来说都有些恐怖,不要说童儿了。
童儿毕竟还是一个九岁的孩子,这一个笑容,竟是硬生生把孩子吓哭了,当即嚎啕大叫,坐在地上捂着头,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曹回尴尬地回头。
“老师,我说了,你就在帐子里不要出去……今儿个来的都是孩子……”那学童哭笑不得。
再看那六根鞭子的姑娘,早已经趴在自己身后斗笠女子的腿边,吓得尿了裤子。
曹回尽量压低了声音道,“你们三个,都可以留下。”
“不不不!我不待了,太吓人了!”姑娘大惊道,嚷着就要走。
身后的斗笠女子竟是一掌将她打晕,抱起小丫头走到了曹回的面前,“次子劳烦先生。”
“好。”曹回抓起那姑娘,放在手心,回头看向童儿。
童儿看着郑年,一脸生无可恋。
郑年走到了童儿面前。
“别打我!我留下!”童儿满脸的泪水,“别!打死我就没了!”
“好。”郑年憨憨一笑。
此时一旁的持扇少年走到了郑年面前,拱手道,“劳烦这位大人,给我一闷棍。”
话音刚落,背后的张不二跳起一刀把就给少年放倒了,拍了拍手道,“我就喜欢这种要求。”
曹回喜色,将三个孩子捧起,道,“既来之,则安之。”
童儿当即又大声呼喊着,“老爷,老爷,要杀我啊,带我走吧,我不想死。”
“人家怎么会杀你呢?”陈萱儿不解,“好好在这里看书吧,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你没听他说嘛?既然来了,就安葬在这里吧!”童儿大叫着,就要跑。
曹回能让他跑了?一根手指从领口穿过,直接将他提了起来,向屋内走去。
……
四人坐回到马车上,郑年感觉自己的血都凉了。
“这……就是大儒?”郑年感叹道。
陈萱儿的头发有些直立,费了好大劲才将头发按下来,安抚着郑年道,“儒家都是以理服人,讲究以仁为本,放心吧。”
“我实在想象不出一个蹲下来比我高三头的人和我讲道理,我有什么不服的……”郑年感叹,“确实是以理服人。”
张不二和姜明也是少有的安静,这种大儒对于人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张不二不由得赞叹道,“看来上一次能够从洙泗书院里走出来,是我的造化啊。”
姜明点点头,“今日一遭,感觉新生,儒家影响果然深远,以后我也得多读读儒家经典,受益匪浅。”
张不二赞同。
二人不由得驾马车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先是将陈萱儿送回了善恶寺,郑大人才回到县衙,一进门就看到正在摇椅上晃悠的师爷抱着一本儒家典籍,心中不由得赞叹,灰溜溜跑入了偏厅。
“回来了。”傅余欢道。
“嗯。”郑年立马坐下,连喝了三口茶。
“怎么慌慌张张的?”傅余欢不解,“不是去了洙泗书院?”
“是。”郑年点头。
“你的样子就像是那位曹大儒是个三米高的怪物一样。”傅余欢冷笑了一声。
郑年瞥了一眼傅余欢,“你会算命?”
“不会。”傅余欢将目光放在了手中的剑谱上。
眯着眼睛的郑年深吸了几口气,才缓缓道,“事儿查的怎么样了?”
“下不去的,天罡府距离三明河太近了,能够下水的地方只有出了内城的地方,不然就要一直从外城游进去。”傅余欢道。
郑年茫然,“三明河下面的监牢……”
“能够将监牢建立在三明河下,他们一定不会掉以轻心。”傅余欢道,“能够找到入口都是一件难事。”
“我去想想办法。”郑年说道,“你继续跟着驸马,看看他最近在做什么。”
“倭人。”傅余欢道,“今日来我就是和你说这件事情的,大理国驸马会见了倭人。”
郑年眯着眼睛,“又是倭人?”
“是的,而且这一次见到的倭人应该是地位比较高的,驸马对他也作了礼,二人出现在了杏花楼后院,那倭人带了十几个人去赴宴,出手非常大方。”
傅余欢道,“一夜花费了八十多两,后面好像还给几个姑娘赎了身,我没盯太久,后来那倭人就在杏花楼睡去,直到天亮才离去。”
“倭人。”郑年呢喃着站了起来,“和我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