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府,贾蓉在黄昏之前终于摸了回来。
府中一众奴才,都暗暗讥笑嘲讽,等着看好戏。
有好事者,甚至下赌注,猜测贾蓉会被贾珍收拾的多惨。
但是事实出人意料。
虽然大家眼睁睁的看着贾蓉缩着脖子去贾珍的书房,而随之贾珍那怒喝的声音,隔着院子也都听得见,但是不过片刻,就看见贾蓉出来了。
没错,全须全尾的出来了。
连一根毫毛都没掉!
众奴才都感觉稀奇。
而死里逃生的贾蓉,心里却另有猜测。
直到回到自己院内,问出秦氏下午果然去帮他求情了,贾蓉顿时全部明白。
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虽然他让人叫秦氏出面帮他求情的时候,就有预料到这个结果。但是事情果真发生,身为男子的尊严,还是让他觉得愤怒。
这个连自己都不让碰的贱女人,果然是和老东西好上了。
还不知道,下午她去见老东西的时候,两个人做了什么恶心的事,才让老东西心怒放,对他这么宽容起来!
贾蓉是个城府浅的人,想什么基本脸上就表现出来了,这令面对他的秦氏既伤心难过,又十足委屈。
“大爷这么瞧着我作甚,不是大爷派人叫我去帮你求情的么……”
贾蓉没有回话,只是用恶毒嫌恶的眼神瞅了她几眼,然后一哼声甩袖子离开。
现在还不能得罪她,不然她万一和老东西吹吹枕边风,就有得自己好受的了。
贾蓉的态度,令秦氏身心俱疲,颓然的靠坐在椅子上。
良久后,吩咐丫鬟进来,给她更衣。
另一边,宽恕了贾蓉罪行的贾珍,则一直处在激动之中。
提前洗漱身子,又修整了面容,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他迫不及待的就窜出房门,悄悄往天香楼摸去。
自家的府宅,他自然是十分熟悉的。
专程走不容易撞见人的小路,借着沿途高挂的灯笼,很快来到天香楼内。
因为心中想着美事,贾珍觉得自己身轻体健,一口气爬上三楼都不带停歇的。
夜幕中的天香楼,静谧的可怕。
贾珍却一点也不管,直接来到自己珍藏宝物的房间,拿出钥匙开锁。
许是光线不够,那长时间闲置的铜锁实在不好打开,贾珍正费力间,忽闻得轻微的脚步声。
贾珍心头一喜,只以为是秦氏如约而至,立马抬头看去。
果然,阴暗处,悄然行来一个身形纤瘦高挑的女子,离他竟已经不足五步,猛然看见,着实吓了他一跳。
因为这个女人,并非秦氏。
“你是谁?”
女子一身灰色的长裙,束腰长袖,典型的贾府丫鬟的打扮。
贾珍却看不出来她究竟是谁屋里的丫鬟,因为对方埋着头,似乎很害怕。
“你是哪屋里的?在这儿做什么?”
贾珍喝问道,他以为,是个私自上楼来偷东西的丫头!
丫鬟更害怕拘束了,一动不敢动。
贾珍有要事在身,本来也无心多事,只准备逼问出这丫鬟的身份,便让其离开,以后再处置。
今晚,可不能让闲杂人坏了自己的好事。
但是定睛瞧看之间,竟发现这丫鬟的身形异乎寻常的标致,大有和儿媳秦氏异曲同工之妙。
他心头一动,情不自禁的走过去,喝命道:“抬起头来。”
丫鬟并不则声,他便直接伸手托起对方的下巴。
这对他来说是很正常的事,只要是宁国府的丫鬟,但凡他瞧中的,就没有不能得手的!
借着另一边角楼上高挂的灯笼传来的微弱光线,贾珍终于瞧见了一张俊秀丽质的脸蛋,他悄然动心。
心想这样的美人儿,他之前居然没有发现,实在罪过。
不过,总觉得这丫头有几分眼熟,却也不管,故意冷声道:“你不知道,这天香楼没有允许,是不许奴才上来的么?
仅凭这一点,你就该死。
不过……若是你跟了我,我自然恕你无罪,从今往后,还让你享受荣华富贵,怎么样……呵呵呵……”
贾珍得意的笑了起来,这是他惯用的手段,对丫鬟来说,几乎无往而不利。
虽然这个丫鬟看起来怪怪的,但只要是丫鬟,他就有办法拿下,无非是多费点心思与银子罢了。
美人儿一直不说,只是眼神直直的瞧着他,就在贾珍心想莫非这是个哑巴,准备直接上手的时候,忽觉心口一阵剧痛,他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艰难的低头,果然,自己的胸口,不知何时狠狠的扎进了一把泛着冷光的匕首,而匕首的另一端,则稳稳的握在美人儿右手中。
或许,这把匕首,方才一直藏匿在美人的衣袖之中。
“你……”
贾珍不可置信的看向面前的美人儿,直到这时,他才从这个柔弱的丫鬟眼中,看见一抹冷冽,一抹嘲弄与蔑视。
也由此,他终于想起了什么。
贾琏的身边,似乎有着两个女护卫,一身劲装骑在马上,飒飒英姿,曾经他还意淫过的……
身体的剧痛,挡不住贾珍思维的转动。
可惜,面前的刺客美人儿似乎不准备给他多余的时间,在他的挣扎中,另一手出手如电,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推到栏杆上,然后用力往下一压!
虚弱的贾珍如何是从小练武的女刺客的对手,更何况其胸口还中了刀?
因此,刺客很容易将他推翻过了围栏,并在他绝望的下跌之中,猛然抽回了匕首。
霎时间,淋漓的鲜血,飙撒开来,为古风古韵的天香楼,染上了一抹腥味的色彩。
“嘭”的一声震响从楼下传来,女刺客知道自己的任务完成,立马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伴随着一阵惊恐的尖叫声,宁国府的夜空,被彻底点燃。
大乱,随之而起。
……
兵马司的官兵,在安静的西城街道上来回巡查。
严格的宵禁制度下,除了坊市之内,外面的大道上,是不会看见多余的身影的。
所以,巡城的工作,显得有些无聊。
但是却无人懈怠,大家都知道,今晚指挥使大人亲自负责巡防的事,万一被他撞见渎职,可就不好了。
“大人,其实巡城这种事,交给卑职等人来就可以了,您身份尊贵,何必受这个累,还是回衙门歇着吧。”
因为投诚最早最干脆,如今俨然成为四大指挥之首的解隽,拍马上前,笑嘻嘻的与贾琏说道。
贾琏看了他一眼,笑问:“怎么,连你也觉得,本将军的名头是吹出来的,连这点累都受不得,只能像文官一般,待在官衙内处理公文?”
“哪里,大人英勇神武,文武双全,岂是那些身子骨孱弱的和小鸡仔似的文官可以比拟的。
卑职只是觉得,像巡城这样的小事,让大人来做,实在是牛鼎烹鸡,太过大材小用了,嘿。”
解隽完全不遮掩自己拍马屁的姿态,贾琏身后,勉强骑在马上的范经历眼皮一翻,感觉有被冒犯到。
贾琏笑了笑,不再多理会解隽,抬头看向前面。
不远处,就是宁荣街了。
宁荣街乃是最著名的公侯街,这种地方,治安一向都是最好的,所以令主要负责治安的兵马司,觉得省心。
不过今夜的宁荣街似乎有些不同。
随着他们安静下来,可以听见前方传来的隐约的喧闹声音,这有些不同寻常。
“启禀大人,前面宁国府似乎出事了,有人大声喊着抓刺客。”
一个前头开路的官兵跑回来禀报。
几乎与此同时,街头策马行来两骑人马,乃是贾琏的亲卫。
他们来到贾琏等人面前,不及下马便报道:“二爷,不好了,珍大爷被人刺杀了!”
贾琏面容一变,其他人虽然可能不大理解“珍大爷”是什么人,但是只看贾琏的神色,就知道此人身份绝对不简单。
就见贾琏惊问两句,然后神色肃穆悲痛,回头吩咐道:“解隽、范晋,你二人各自召集一队巡城官兵,助我一同前往宁国府查案,务必不能让此等胆大妄为的刺客逃走!”
“是,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