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武怎么也没想到,阿大说的好地方会是这金銮殿。他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阿大道:“阿大爷爷,那张好像是龙椅啊!”
阿大很明显是知道的,跟石武道:“是啊,夜里都能金光闪闪的,也只有那张髹金雕龙椅了。”
“阿大爷爷,你把我藏在这,被抓到了要杀头的吧!以前我和浩然在村口玩的时候,那几个喜欢闲聊的大叔经常会讲起这些事情,说皇宫里规矩多,一惹皇上不高兴了,就会被满门抄斩之类的。”石武和轩浩然对于那些大叔们聊过的江湖传闻啊皇宫轶事什么的,都记得特别清楚。
“藏在这?”阿大见石武误会了,说出自己的想法道,“你并不需要躲藏啊,直接在龙椅上睡一觉等我回来就行了。”
石武咽了咽口水,指了指那张髹金雕龙椅,确认自己没听错道:“睡龙椅上?”
阿大点了点头道:“那张龙椅很宽很长的,足够你躺着睡了。”
石武看着那张龙椅,也觉得足够他躺着睡上面了。可他马上反应过来,现在不是讨论能不能躺着睡下的时候啊,他捂了捂脖子道:“阿大爷爷,这被抓到了不止要杀头,还得株连九族吧!”
阿大不以为意道:“别怕,你也说要抓到了才能杀头啊。早朝好像要巳时才开始,在这之前无人会来的。这里可以称得上是整个皇宫甚至整个秦都最安全的地方。而且即便你睡在龙椅之上,从下面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石武见阿大如此轻车熟路,小声问道:“阿大爷爷,你不会以前干过这种事情吧?”
“嗯。还不是你徐爷爷那次要吃御用佛跳墙,那些个御厨在他偷吃的时候发现了他。那时候的御厨哪有现在这些有眼力劲啊,即便我和你徐爷爷跟他们说了吃完就走,还用内力做了示警。可那时候的御厨是个个莽夫,直接拿刀就劈了过来,有的还去找了外面的黑甲军。我当时也就内家上品的实力,根本不似现在这般游刃有余。所以我跟你徐爷爷在宫里东躲西藏了好久。时值半夜,你徐爷爷被追的怒火中烧了,最后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躲到了这金銮殿里,在这张髹金雕龙椅上睡了一觉。”阿大说着的时候已经过去龙椅后的屏风,在那屏风背面找出了一张金丝棉被。
看这熟练的架势,石武是真的佩服这两人的,或许盛德皇帝自己都不知道,他这张宽阔龙椅上还睡过别人吧。
阿大让石武过去道:“来啊,你石家肯定都没人坐过这张龙椅,今天你石武来做这石家第一人。等再过五天我们过去石家,谁要是敢以势压你你就压回去。你都是坐过龙椅的人了,还怕那些个跪在这张龙椅前的人?”
石武本来还有些紧张的心情被阿大这几句话说的是只剩下了笑意,他一甩衣袖,大步上前来到龙椅旁边。
石武豪迈道:“不就一张龙椅嘛,他秦国姜氏坐得,我轩家村石武就坐不得了?”说完,石武就将那盘凤尾鱼干放于宝座台上,自己一屁股坐在了那张髹金雕龙椅上。
“感觉如何?”阿大看到石武坐在龙椅上后整个人定在了那边,于是问道。
石武听了阿大的问话,又朝旁边挪了挪屁股,奇怪道:“好像也就那么回事儿。除了座位大些很舒服,看着下面一览无余外,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阿大见之笑道:“本就是这样啊。”
“我明白了。”石武整个人像是轻松了很多,他拿起宝座台上的一条凤尾鱼干吃着道,“阿大爷爷是想让我知道,管他是盛德皇帝也好,像我这种平民也罢,人终究只是人而已。一张龙椅一个身份都不能束缚住我和他之间的平等。阿大爷爷是想让我无惧任何人!”
阿大其实这时候耳边回响的是阿九说的那句“这孩子一直都想很多么”,他很想告诉阿九,这娃儿已经不止想得多了,还想的特别远。不过石武能这么想阿大也觉得没什么错,他见石武一点都不怕了,就将手中金丝棉被给他道:“累了就盖上睡会,我尽量早去早回。”
石武接过被子道:“阿大爷爷你注意安全。”
“好。”阿大说完之后就背起断罪闪身出去了。
空荡荡的金銮殿中就剩下了石武一人,他从身后将一纸清荷放在了龙椅旁,而后就以左手当枕,躺在了宽阔的龙椅之上。
阿大出了金銮殿之后,正值晚上亥时过半,秦宫外围燃放起了一阵灿烂的烟花。璀璨的烟花让抬首的秦都之人看得是如痴如醉,皆赞叹着秦国盛世。
万和殿外的晚宴也自烟花燃放之后到了尾声,众人最后也是陪着盛德皇帝喝尽兴了。其实今晚的盛德皇帝是喝得有些多的,晚宴结束后他被高公公搀扶着回去寝宫,尊仪皇后则是一路陪着,尽心尽力地在寝宫内照顾着醉酒的盛德皇帝。
太子姜鑫与玉瑾公主和肖蜕君打了声招呼后就走去石昱旁边了。如今盛德皇帝对石家的示好已经很明显,石齐玉和其背后强大的仙门更是让姜鑫心生结交之意。特别是听到那枚延年丹可以让盛德皇帝延寿十年以上时,姜鑫心中亦是极为渴望。谁不想延年益寿,做到真的万寿无疆呢。不过他知道不能心急,只要守着石家这只会下金蛋的母鸡,还怕以后没有延年丹之类的好物么。
姜鑫上前之后,那些围着恭贺石昱升官的王公大臣们纷纷为其让路。姜鑫对石昱道:“石大人,恭喜了。”
见太子亲自来道贺,石昱俯首作揖道:“多谢太子殿下。”
姜鑫笑着将石昱身子扶起道:“石大人不必如此拘礼,以后我和石大人还要共事很长时间,我们要好好熟络熟络啊。”
“太子殿下言重了,是石昱要跟太子殿下多请教。”石昱有些受宠若惊道,他虽然在江湖之中声名鹊起,但在朝中的地位从没有像今日这般被人看重。
姜鑫回道:“那改日我就亲自登门拜访,不知石大人和令公子可有时间?”
石昱也不管石齐玉有
没有时间了,当即答应道:“太子殿下能来石家是我们石家的荣耀,石昱和犬子定当恭候太子殿下。”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姜鑫笑着道:“如此甚好,天色也不早了,石大人早些回去休息吧。小王也有些困了,就先回府了。”
“恭送太子殿下。”
“恭送太子殿下。”
一众官员听闻太子姜鑫要走了,皆是恭敬相送。对于这未来的秦国皇帝,他们谁都想尽早归附。如今看来,这未来秦帝最想拉拢的就是石昱了。
太子走后,这场晚宴上最大的赢家石昱被周围前来恭贺的王公大臣们围着,他们都对石昱说着来日定当拜访的话语。有些个亲王贵胄甚至迫不及待地将自家女儿拉过来介绍给石昱,说他们闺女跟石齐玉年纪相仿,可以一起结伴同游秦都。
石昱听到这个就一阵头大,但他又不好得罪他们,遂只好回复他们说等石齐玉潜修之后有空再说。
那些亲王贵胄一听不但不恼,反而觉得石昱说得很有道理,若不是潜心修炼之辈,如何能成为这等会飞的仙人。而且石昱也很给面子,说潜修之后有空再说那就是谁都有机会的。于是他们齐齐地恭喜石昱有个好儿子,夸赞石家这个麒麟子是秦国官家中的第一人才。
黑甲军统领高靖并没有像那些个王公大臣般围着石昱转,先前还在后悔坐得离石齐玉太近的他现在则是暗自窃喜着。他心里夸赞着自己的棋高一着,先行让自家闺女与石齐玉攀上了关系,而且看那石齐玉对高妙的态度,肯定比那些个王公大臣的闺女有戏多了。一想到这里,高靖就好像已经把石齐玉当成自己女婿一样,昂首踏步地拉着高妙走在了那些围着石昱的人前面。
石昱心里现在是有苦难言,这麒麟子当然还是麒麟子,至于还是不是石家的就难说了。他被那些亲王贵胄一品大员簇拥着出了宫门,作揖谢过众人之后就带着皇上赐下的那个长形玉盒匆匆去寻自己的马车了。他还要急着回家寻求他夫人的帮助,今晚他跟石齐玉的关系可以说是降到了冰点,现在也只有石齐玉他娘亲才有可能化解他们之间的矛盾。
尽管石昱已经说过不用再送了,可有几个一品大员还是不肯放弃表现的机会,硬是要送他上车。石昱是真的没办法了,只得由着他们去。
石昱身后的宫墙之上,有一道影子一直不近不远地跟着。而那道影子的斜对面,也有一个人无声无息地跟在石昱后面。恰好与那道影子保持了相对直线的距离,二人隐匿之下谁都没有发现谁。
石昱来到自家马车前的时候,石家的年轻车夫小张已经停在宫外等候很久了。这里的车夫们也是有所比较的,一品大员和亲王贵胄的车夫一般更神气些,他们停靠的位置离宫门最近。他们认为他们的老爷金贵,多走一步路都是对他们老爷尊贵身份的不敬。所以他们这些车夫间都默契地形成了一种规矩,谁家老爷官大谁就更牛气。
现在那些车夫们见石昱这正三品的官员竟然被一群一品大员围着上了马车,皆是又惊讶又不解。不过这倒让石昱的车夫小张变得神气活现起来,他昂首挺胸地站立在那,好像一晚上都是这么敬业一样。
石昱将那个长形玉盒放于车厢之内,发现车厢内还放不太下,玉盒的顶端只能露在车帘外面。但他现在哪有心思管这些,他对着那些同僚抱拳道:“各位大人,石某这就回去了。改日有空必定登门拜访各位大人。”
“石大人客气了。”
“石大人慢走。”
在一群官员客气地道别声中,石昱进入车厢之内,石家的车夫小张也精神抖擞地挥着马鞭,驾驶着马车往石家去了。
在车厢内的石昱终于松了一口气,他靠坐在车厢边,回想着今晚如梦一般的经历,不由得感叹世事难料。
马车不停地向前行进着,车厢内的石昱也开始闭目休息了。就在这时,一道蓝色剑气突然自马车右侧的门户房顶射出,目标直指车厢内的石昱。
危险来临,车厢内的石昱若有所感地拔出身侧乌金剑,可等他出来车厢,对着车外一阵环视之时,却又发现什么都没。
那车夫小张不知道石昱为何拔剑出来,吁的一声手拉缰绳,将马车停下道:“家主,怎么了?”
石昱跳下马车,自周围转了一圈发现确实没有什么可疑之后,就又上去马车道:“没什么,今晚喝的有点多,不太舒服。”
车夫小张还以为是自己行的快了,忙道歉道:“那小的等等行慢些。”
石昱就是随意找个借口一说,没想到小张还真信了,他笑道:“小张,没事的。你还按你的速度来,我现在好多了。”
小张还以为石昱是顾念着他,不想让他难堪,是故更加小心仔细地行驶着马车,生怕让石昱感到不适。
石昱则是在车厢内怪着自己今晚怎么疑神疑鬼的。这可是在秦都之内,今日还是盛德皇帝五十寿诞,哪会有人敢于此时此地伏击他。
待石昱的马车离开之后,刚刚那处街道之上,有两个人同时自街边巷子走了出来。一个全身黑衣蒙面,背后背着一柄精铁锤。棕黄色的气劲附着在他右臂之上,他手中握着的正是刚才石昱找来找去都没找到的那道蓝色剑气。
另一个走出之人不曾遮掩,他穿着一件像泡过水后又晒干的,起着褶皱的深蓝棉衣,他的背微微有些佝偻,手中拿着一把有着蓝色纹路的剑鞘。
“棕黄色气劲,伤阿五废阿六的就是你!”阿大手中断罪如受所感,剑鞘之上的蓝芒分外闪亮。
对面那个黑衣人声音沙哑道:“是又如何!你攻击石昱就是为了引我出来?”
阿大道:“若我真想杀石昱,你拦不住。”
那个黑衣人咯咯笑出声道:“若你真杀了他,我说不定还要谢谢你。”
“嗯?”阿大不解道,“为何?”
“因为那样子我就有理
由杀你了,不像现在,只能走。”那个黑衣人语气之中透着不甘。
阿大的脑海中闪过很多种可能,出言试探道:“阿五阿六来找石昱报仇时,你为何独独重伤阿六,他和阿五的武功相差无几。”
那个黑衣人冷哼一声道:“武功相差无几,人却差了十万八千里。阿六那性子,到哪都嘴碎得很。我没杀他,他就该跪在地上谢谢我的大恩大德了。”
阿大闻言之后心中立刻就确定了两个怀疑的对象:“你是谷里的人?阿六以前在谷里还得罪过你。据我所知,谷里上一任血榜前四中,千面人已经被现在的阿四杀了,那就只剩下上一任阿二和阿三了。可阿二和阿三都不是用锤子的,是掩饰吧。不过这不要紧,等等跟你打过之后就知道了。”
那黑衣人也没想到自己一句失言就让阿大抓住了破绽,他用沙哑的嗓音对阿大道:“阿大就是阿大,一点点蛛丝马迹就能牵出这么多线索来。真的好想跟你打一场啊,可金为说我不是你的对手,让我无论如何都要以保护石昱为先。”
阿大看着眼前的黑衣人,如是说道:“哦,你可以不用吊着嗓子说话了,阿二。”
阿二奇怪于阿大是如何知道一定是他的,他感觉自己又一次被阿大比了下去,气愤地以自身棕黄色气劲捏碎了在他手中阿大那道已经难以为继的蓝色剑气。
阿二揭下脸上黑布,露出了一张坚毅又凶狠的面庞,他问道:“我就剩一双眼睛在外面了你都认得出我?”
阿大道:“谷里上一任的阿三以稳重为主,不会想着要来与我拼杀的。而那个一直想与我一战杀了我的,只有上一任的阿二。你现在实力更上一层楼,肯定更加跃跃欲试地想要完成以前未完成的事情了。”
阿二不得不感叹道:“你很了解我。”
“我只了解以前的阿二。或者说以前血榜上的那几个我都会去了解,因为那时候的你们是我唯一的对手。但现在的你我已经看不懂了。我不懂明明已经出谷的你,为何还会在外面做金为的狗?”阿大不解道,“远走高飞过自己的生活不好么?”
阿二握紧双拳,回道:“我欠了他两条命。”
“出了什么事?”阿大问道。
阿二叹了一口气道:“你出事失踪一年以后,我本可以继承你血榜阿大的称号,但我拒绝了。因为我觉得没有真正打败你的话,没人可以配得上血榜阿大的称号。所以我一直用着阿二的称号,那些个想要登上去叫阿大的,我只进不出的快刀都会洞穿他们的心脏,让他们知道我上面那个人不是他们这些眼高手低的小辈可以亵渎的。后面金为将我当做特例,让我以阿二的身份接你阿大酬劳的任务。我的接头人接了一个六株百年药材的任务,有人要买莫竹的头。”
“那个新任的秦国武林盟主?”阿大问道。
阿二点头道:“嗯。那时候我攒的买命钱连带上这个任务就够了。不过我低估了莫竹的实力,或者说以那时候我的实力,最多只能以命换命吧。最后我的快刀被他一挡之后只洞穿了他左边胸骨,他的长剑也刺穿了我右边腹部。可谁都没有想到,我和他一决生死的一招过后,竟然同时破境成为了先天武者。那时候是在他的地盘,他伤势比我轻很多,就在他狂喜着要派人将我格杀之时,金为出现了。他将上前追杀我的人全部击杀之后带着重伤的我回到谷内,他命令谷医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要医好我。后面我在床上休养了五个月,在我伤好之前,金为就帮我补上了赔给买头人的三株百年药材,还将我剩下的买命钱一并垫付。让我有了个新身份出了无幽谷。”
阿大道:“原来如此。可你欠下了他两条命,即便出来了,还是只能用一辈子还。”
“是。”阿二承认道。
阿大哎了一声道:“你走吧。”
阿二没想到阿大居然会不动手,激怒他道:“阿五是我打伤的,阿六的武功也是我废的。阿六那时候在谷里仗着有你给他撑腰,谁都不放在眼里,那张碎嘴血榜之上除了你和阿九外,谁不想抽他?所以那次他们过来找石昱报仇的时候,我特意留了一道暗劲在他脊骨之中,就是要他时不时地受着病痛之苦,让他忘不了这份仇。”
阿大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告诉阿二道:“说不定他还要谢谢你呢。虽然这么多年被脊骨的暗劲折磨,没了武功。但也正因为这样,现在的他变了很多,脾气已经好得不得了了,还成了亲有了个可爱的女儿。”
阿二着实不知道还有这等后续,他又道:“金为那时候给我下的是死命令,但我还是放过了他们,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阿大点头道:“知道的。你想我过来帮他们报仇,到时候你就能跟我一战了。”
阿二激动道:“是。因为我不相信你会死!你若是活着,他们是你肯定会去找的人,如果你看到他们的惨状,不管是来找石昱还是我,我都有机会和你一战。”
“那你可太抬举我了,要不是我和小武运气好,这辈子都碰不上他们的。”阿大实话实说道。
阿二不管这些,问道:“所以呢,他们的仇你不报了?”
阿大道:“石昱我现在不能杀。不仅不能杀,我后面还要求到石家头上去。所以我刚开始的想法就是去石家之前把暗中保护石昱的人给引出来,看能不能杀了。不过现在看来,也杀不了了。”
“阿大,你变了。”阿二沉声道。
阿大对阿二笑了一声道:“既然身不由己,那就各行其是吧。阿二,再见了。”
说完,阿大就背上断罪转身走了。
阿二内心挣扎道:“他不想帮阿五阿六报仇了!他说再见的意思,是不是我再也没有机会跟他打了,那我一辈子都只能是阿二!只能是金为的狗了!不!不能这样子!”
阿二全身棕黄色气劲汹涌而出,自他身后形成了一只双爪按压,利齿突起的黄色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