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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焕一直觉得自知之明是个好东, 不管别人有没有,反正他自己有。
他有原主的记忆, 可他毕竟不是原主,再怎么熟悉记忆也没没法让自己变成原主,他可拿他自己记忆中的知识修修改改拿出来,却没把握用原本不属于他的知识教孩子。
来邺城之前他就想好要给小伙们找老师,现在有郑玄这样的当世儒在邺城,正好省得他挑挑选选拿不定主意。
有郑玄在,所有人都要往后排。
郭嘉为他是担心接下来忙于政事,没有亲自教导孩子,所才早早给袁璟小伙找老师,想到这里后自顾自点点头, 然后开始商量如何让郑玄愿意当一个刚刚启蒙的小孩子的老师。
和给孩童启蒙相比, 显然是政务更重要。
马车外面,吕将军骑着头马,昂首挺胸端的是气势不凡。
早在两年前, 董太师在洛阳城作威作福, 吕布身为董卓身边最锋利的爪牙, 出门来没有百姓敢靠近他步之内,董卓凶名赫赫,吕奉先的名声没比他差多少, 都是泥巴里滚了无数层泥洗不干净的种。
不过现在, 随着董卓老贼伏诛,吕将军每次出现都意味着又有一波山贼劫匪消失,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在冀州百姓心中,这位看上去非常不好惹的武将很快暴戾杀神变成为民除害的战神, 虽然真见了人该怕还是怕,但是至少不会和当年在洛阳样人避之不及的情况。
吕布不在乎外人的看法,但是能不百姓避如蛇蝎是好事,能光明正的接受百姓的崇敬赞扬,傻子才想人避之不及。
郭嘉的府邸到藏书楼足足走了半个辰,马车穿过一条又一条繁华的街道,等他们到藏书楼的候,邺城上下都知道他们州牧来邺城的第一件事就是亲临藏书楼。
州牧人特意在邺城划出一片区域开办书院,藏书楼里藏书万卷,只要身清就能进去查阅,已经可证明他对读书人的重视,如今人刚到邺城,据连官署都不曾去就先到藏书楼,他们冀州的学风很快就要盛起来了。
书院还在筹备之中,如今来藏书楼的多都是邺城本学子,还有冀州其他郡县过来的年轻人,也就是最近冀州境内没有贼匪作『乱』,不然别的郡县的年轻学子也不敢轻易远游。
这年头,流民逃难是不得已,其他没有足够的部曲护卫鲜少有人敢出远门。
街道两旁遍布酒店铺,坐在二楼的窗子旁远远看去,和洛阳兰台相比毫不逊『色』的藏书楼坐落在书院不远处,楼阁巍然伫立,比周围所有房宅都要。
藏书楼、书院及宿舍单独划出来,四周都有士兵巡逻把守,外面的热闹喧嚣影响不到里面,穿过士兵把守的街道,耳旁很快清净了下来。
原焕掀开帘子,静静的看着没有太多人造访的藏书楼,等马车停在门处,唤醒昏昏欲睡的郭嘉一起下去,“奉孝昨晚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没有精神?”
郭嘉袖掩面打了个哈欠,目光幽怨看向他们主公,“袁公路悄无声息来到邺城,是嘉与奉先将军等人失职,虽然主公未曾怪罪,嘉也要做好负荆请罪的准备。”
“奉孝连夜去找荆条了?”原焕脚步一顿,上上下下打量着郭奉孝这瘦弱的身材板儿,语气中带了几分调笑,“奉孝与奉先的确有错,只是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你们的错处暂且记下,若不能将功赎罪再处罚。”
郭嘉:……
吕布把赤兔交给守在外面的亲兵,跟上来后听到这话,为他们主公真的要问罪,连忙快走几步拉别人下水,“主公,还有伏义。”
府邸的护卫是他和伏义商量着安排的,要罚一起罚。
郭嘉难言喻的看着这傻不愣登的伙,心道幸好顺不在这里,如果顺在,人可能会主动请罪,更可能在请罪之后和这伙出去打一架。
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也不能这样,这不是坑人吗?
吕将军不觉得自己的话有问题,他和伏义一起出的疏漏,就要一起受罚,伏义知道了也会感谢他。
郭鬼才捂着脸摇摇头,不搭理想法异于常人的二愣子,加快脚步走到前面给他们主公带路。
藏书楼是楼,其实是一座院子,各书籍分门别类放在不同的方,儒们钻研的方向不同,要看的书简也不一样,比如郑司农一来就去经书边,水镜先生司马德『操』却是更中意奇门遁甲。
他们安国袁府运来的书简太多,分门别类也只是致分一下,其中错漏不在少数,藏书楼建好之后,他找了不少身清的读书人来将书简分别摆放,忙活了两个月才弄成现在这可见人的样子。
打理书简这种细致活儿要交给有耐心的人来做,他能做到这种步已经很不容易,现在主公到了邺城,他这差事终于能告一段落了。
原焕四下看看,想着藏书阁中的儒不只一位,文人相轻,他先去见哪一位都不合适,于是找了能够用来会客的房,让人将所有名士儒都请到这里来。
天下人公认郑玄学问好,不表他能在一群儒里对郑玄区别对待,尤其其中还有脾气古怪的人在,他真要么做了,明天就会有人卷铺盖走人。
与其得罪人,不如州牧的身份传召,如此虽然在礼数上没有亲自拜见周到,但也无可指摘。
官一级压死人,如同各级官署征辟名士为官,掌权者非得权势相『逼』,征召的人再怎么拒绝也没有用。
郭嘉自觉在他们主公旁边坐下,两侧的位置要留给儒,他还是坐在主公身侧当个小小的属臣比较好。
吕布手里拿着方天画戟,和房里的书架简牍格格不入,又不愿意排挤在外,于是把方天画戟藏在书架后面,然后虎步生风坐在他们主公另一边。
郭嘉:……
这二傻子难道不觉得他的一身盔甲和房里的摆设也格格不入吗?只把方天画戟藏起来有什么用?
原焕身姿挺拔坐在主位,屈指在桌案上轻敲两下,打断他们两个火花四溅的对视,“在外人面前收敛点。”
吕布坐正身子,存在感极强的块头坐姿板板正正,表情也是和平判若两人的纯良,“主公,布不曾多言。”
郭嘉挥了挥衣袖,慢条斯理道,“主公,嘉亦不曾多言。”
原焕无奈的摇摇头,正好这外面传来脚步声,头发花但是精神矍铄的老者和一同过来的几位互相见礼,然后谦让着走进房。
书简对他们的吸引力果真巨,几个人的精神看上去都挺好,但是脸上的黑眼圈全都非常明显,显然来到这里后就都在废寝忘食的读书,都没怎么注意休息。
原焕似笑非笑看了郭嘉一眼,正跽而坐让儒们不必多礼。
郭鬼才这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真的安排人精心照顾这人的衣食起居,可问题是,人自己不愿意休息,他又不能刻刻盯着,下人仆不敢擅自做主,这整个藏书阁,就算他在,话最管用的也不是他。
原焕笑『吟』『吟』收回目光,等儒们各自落座,这才温声开,“先生们远道而来,焕不曾亲自相迎,实乃人生一憾事。”
郑玄在北海亲自耕种,没有想象中的慈眉善目,而是个利落爽快的硬朗老头儿,他在北海听过这为冀州牧的名字,本为这是位杀伐果断的主儿,没想到亲眼见到,却还是个温润如玉的儒雅青年。
他年轻四处游历,也知道汝南袁氏袁士纪是个温雅君子,之前看他在青州的事情上摧枯拉朽雷厉风行,为这人变了『性』子,现在看来,怕是外软内刚,“老朽微末之才,能在有生之年见到古籍存世,方是人生幸。”
有郑玄率先开,其他几人也相继开客套寒暄,为了这里数不胜数的古籍孤本,两句好话不丢人。
藏书楼的确吸引了许多人,能让原焕亲自接见的却只有几位,北海郑玄、颍川司马徽、陈留边让、北海管宁、北海邴原、平原华歆、平原王烈。
除了司马徽和边让,其他几位皆是青州人,甚至其中有个都来自北海国。
管宁、邴原、王烈在青州黄巾贼肆虐之后相继前往辽东避难,青州刺史焦和没有平『乱』之能吗,士人们在乡没有办法安心着书立,出去避难的不在少数。
辽东与青州隔海相望,太守公孙度政令得体,得知名士外出避难,特意空出馆舍等候他们到来,所青州的士人想要外出避难,首选就是辽东。
华歆与管宁、邴原并称为“一龙”,华歆为龙头、邴原为龙腹、管宁为龙尾,而王烈王彦方,更是天下传颂的道德典范。
几人在辽东避难,只谈经典不问世事,顺便教化百姓,让百姓明礼知耻,在辽东的候名气不减反增。
原焕笑意盈盈看着落座的儒名士们,怎么看怎么顺眼,不问政事只着书立更好,书院里不缺学官,只缺能够令天下人信服的师长。
不算后可能会到这儿来的名士们,只如今这几位,便足撑起一座名满天下的书院。
名士已经就位,还愁没有学生吗?
等天下学子相传来邺城求师问道,就算他们出师之后只有一半愿意做官,对冀州而言也是天的好事。
得民心者得天下。
尽收天下读书人之心,方能在礼法义上立得不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