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大晴天,女兵们又换上了高跟鞋和裙装,面带笑容、姿态优雅地站立着。沈兰妮也穿着高跟鞋站在队列里,一看后面,受伤那只脚的鞋后跟被剪开了。李晓芸站在前面:“各位小姐,你们创造了礼仪训练的新纪录,我真的很佩服大家。今天训练的最后两项内容是手势动作和坐姿。”
“报告老师,手语我们都会。瞧!——”田果说着,掌心向着自己的胸膛,手指分开呈碗状。李晓芸纳闷儿地问:“这是什么意思?”唐笑笑笑着说:“这代表女人。”阿卓用手卡住自己的脖子:“这代表人质。”
“你们误会了,那是特战队员的手语,我要教大家的是人际交往中代表形象、传达感情的基本手势。”李晓芸无奈地看着女兵们,“最基本的手姿是垂放和背手,静止状态,双手要自然下垂,掌心向内叠放,或相握于腹前,请大家跟我学。”李晓芸做着示范,“背手多用于站立和行走时,做法是双臂伸到身后双手相握,同时昂首挺胸。”
“我喜欢背手,舒服自在。”叶寸心说,沈兰妮点头表示同意:“我也是,像个爷们儿。”
“女士的背手不同于男士,不可幅度过大,一定要注意优雅。鼓掌也是手势的一种,表示欢迎、祝贺、支持之意。做法是右手掌心向下,有节奏地拍击掌心向上的左手。夸奖他人应伸出右手,竖起大拇指……”
雷战和老狐狸走进屋,女兵们起身立正。李晓芸走过去:“雷队长,你交给我的任务完成了,你的手下都是高人啊!”
“李小姐,你辛苦了!也恭喜大家速成礼仪课程,为了表示谢意,请大家到接待室休息,慰问品已经准备好了。”雷战笑着,女兵们没人敢动。叶寸心轻哼一声:“玩我们吧?”沈兰妮也说:“就是,从来都没听说野兽营还有什么接待室。”
“接待室只给你们开放一小时!”老狐狸说。
“李小姐,请到队部坐坐,评估一下我煮的咖啡。”雷战笑着说。李晓芸优雅地说:“雷队长,没想到你还有如此雅兴,我很荣幸。”说着两人走出训练馆。阿卓看着何璐:“队长,去不去啊?”唐笑笑说:“就是个陷阱,我都要跳下去!”何璐点头:“都不走?你们傻啊?”女兵们忽地都跑了出去。
女兵们站在接待室里四下看着,房间里挂着落地窗帘,屋中间摆着几张大沙发,书架上放着书籍和杂志,茶几上还放着水果和各种零食,电视、冰箱、电脑一应俱全。田果拉开冰箱:“哟,还有冰激凌呢,可以吃吗?”小蜜蜂站在边上:“雷神吩咐,这一个小时,接待室归你们了,吃的喝的,大家随意。”唐笑笑扑了过去:“不吃白不吃啊!”几个女兵都扑了过去。
欧阳倩嚼着糖坐在电脑前开机:“好久没玩电脑了。哟,还要开机密码啊?”叶寸心喝着咖啡:“小菜!我来!”
谭晓琳和何璐坐在沙发上,喝着果汁。何璐捡起茶几上的画报看:“哟,时尚杂志,没想到雷神还有这雅兴!”叶寸心一脸鄙夷:“他啊就是个电脑测试版,变化无常!”谭晓琳瞥了一眼电视,又看看一脸快活的女兵们,担忧地说:“和路雪,我感觉有点不对劲。”何璐也是一脸纳闷儿:“嗯,我浑身也不自在。”
“兵不厌诈?”谭晓琳担心地说。
唐笑笑扭着腰身在房间里来回走着:“各位女士,你看你们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哪有一点淑女的风范,要是让雷神看见,还不吐血啊!”沈兰妮站在书架边,正撅着屁股翻杂志,唐笑笑跷起手指,戳了一下沈兰妮:“这位小姐,收臀,屁股不可对人!”突然,一声尖利的哨声响起,女兵们一愣,何璐大喊:“快走!集合了!”谭晓琳带头往外跑,田果边跑边往嘴里塞香蕉。
这时,雷战和老狐狸正站在门外,田果咽下嘴里的香蕉,嘟囔着:“不守信用!一小时还没到呢!”
“你要跟敌人讲信用吗?”雷战扫了一眼,“你们已经享受了不该你们享受的待遇,知足吧。下面谁能告诉我,房间里有几件家具?什么色系?落地窗的窗帘是什么花样?冰箱里有多少种食品?空调温度是多少?”女兵们大张着嘴,傻了。
“报告!”谭晓琳说,“有一套组合沙发,棕色皮质,还有一张茶几、一张电脑桌、一个杂志架,米黄色的。电器有冰箱、电脑、空调,温度是……”雷战看着她,谭晓琳不再吭声。
“报告,冰箱里有十瓶矿泉水,十瓶咖啡饮料,十瓶果汁,还有一盒冰激凌,和路雪牌的。”田果高喊。雷战笑了,田果也笑,接着雷神说:“很好。不愧是个吃货!”田果的笑容僵住了。
“没有了吗?这么多双眼睛都出气的?”雷战问。
“报告,电脑是联想的,显示器19寸……”欧阳倩说。
“显示器21寸,主板是华硕7h55,CPU酷睿i3,内存4个G,硬盘500G。”叶寸心说。雷战走过去:“这么说,你已经破解成功了?”叶寸心满脸自信:“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这就很了不起了吗?那你告诉我,电视节目播的是什么内容?书架上摆的是什杂志?”雷战问。叶寸心傻眼了,雷战继续问,“《时尚》杂志封面女郎的装束?”
“报告!”何璐举手,“那个女孩穿粉色裙子,带蕾丝边的,脚上是绿色高跟鞋,好像是栗色的头发。”雷战点头:“还算有细心人。以后我不想再听见你们说‘好像’,对一名优秀特战队员来说,细心就是一切,而且影响着整个行动。有些时候,单是细心足以让你们成功。老狐狸,你继续!”说完转身走了。
老狐狸上前一步:“特战队员的特就在于,全气候全地域全方位进行武装渗透,而敌后作战往往处于绝对劣势之下,隐蔽和观察能力是基本功之一。观察分扫描式观察和全景式观察。扫描式观察就是,只注意有效范围中的景象,通过视线的改变来观察全景。明白了吗?”
“报告,不太明白。”阿卓说。老狐狸叹了口气:“弱智,你的名字叫女人。观察镜会用吧?”阿卓立正:“会用!”
“进入一个陌生环境,你们要在脑子里迅速把眼前的全景分成若干个条形部分逐一观察。这样既可以得到全景的图像,又可以获得尽量多的细节,明白了吗?”
“明白了!”女兵们怒吼。老狐狸挥挥手:“下面看你们的了,马上回去换上作训服,三分钟后训练场东面集合!”话音刚落,女兵们轰地迅速散去。阿卓撒丫子就跑,唐笑笑拉住她:“哎,奢香,走猫步,你穿着旗袍呢!”阿卓只好放慢脚步,尽量快地向宿舍走去。
不到三分钟,女兵们已经列队站好,东张西望。叶寸心看看四周:“这个地方有什么好观察的,除了荒草还是荒草。”田果笑:“也许一会儿从草丛里蹦出个帅哥也不是没可能的啊!”沈兰妮撇撇嘴骂了一句:“花痴!”谭晓琳看看身边的何璐:“和路雪,五分钟都过了,老狐狸怎么还不来?”何璐想想:“又是考验吧,姐妹们,按照教官刚才讲的观察法,自行训练。”女兵们散开,走进了草丛。
唐笑笑发现了一个嫩绿色的小盒子,形状小巧可爱。顺手捡了起来:“这东东好可爱了啊!正好给我装零碎。”她正要拧开瞧个究竟,欧阳倩大叫:“别动!”女兵们都愣住了。欧阳倩抽抽鼻子:“我闻到了二硝基甲苯的味道!”阿卓不懂:“林妹妹,你就别拽了,啥叫二硝基甲苯?”谭晓琳说:“DNT!懂了吧!”唐笑笑吓得连忙摔掉盒子,何璐一把接过来:“这是72式防步兵地雷,我在维和部队见过。”唐笑笑一脸的不相信:“它怎么可能是地雷?”
“你们以为只有骷髅才代表死亡吗?”老狐狸从草丛里闪身出来,“嫩绿色的地雷就不能代表流血、牺牲,以及人生的种种磨难吗?”谭晓琳说:“绿色还是生命的原色,代表健康、活力和对美好未来的追求。”老狐狸冷笑:“美好未来?看看你们的脚下吧!”女兵们一看脚下,全都惊呆了。
“我踩到雷了!”田果大喊。
“我也踩了一颗!”阿卓也大喊。
叶寸心看着脚下的雷,不相信地说:“是假的吧?”老狐狸没回答,径直走到叶寸心身边,蹲下身,用随身带的工兵锹清理杂草,挖坑——一颗地雷显露出来,老狐狸手插在地雷底部,插入保险销:“靠边去!”叶寸心小心地闪开。“轰”地一声巨响,被挖出的地雷引爆了,女兵们吓得浑身发抖。阿卓心有余悸:“是真雷!”
“老狐狸,求求你,帮她们把雷都排了吧?”唐笑笑一脸恳求。老狐狸不为所动:“我没这个义务,连雷区都看不出来,你们这就叫观察?”谭晓琳说:“我们都没学过排雷啊!”老狐狸说:“你们没学过的东西多呢!”
“现在又不是地雷战的年代,不是有扫雷车,单兵扫雷爆破筒吗?”叶寸心说。老狐狸一笑:“嗬,懂得不少!你准备到敌后作战也带着它吗?”何璐说:“老狐狸,我们一无技术,二无装备,排雷的确有难度,万一有伤亡怎么办?”
“凉拌!”老狐狸一瞪眼,“我们有训练死亡指标。”
田果站在那儿,脚有些发麻,她抹了把脸上的汗问:“你们商量好了没有啊?我站不住了!”叶寸心走上前:“有啥了不起的?队长,我上!”老狐狸指着她:“你刚才已经挂了。你上!”老狐狸指着欧阳倩。欧阳倩吓得连连摆手:“我?我……不敢……”何璐走上前:“她胆小,要不我来吧!”
“跟我讨价还价?”老狐狸斜眼看她,何璐不敢说话了。谭晓琳看着欧阳倩:“蚊香,别怕,试试……”欧阳倩带着哭腔:“教导员,我在家……连鞭炮都不敢放……”
“那你们就在这里等死吧!”老狐狸转身要走。
“林妹妹,反正是个死,我死你手下,做鬼都不冤枉!”田果闭着眼说,阿卓也点头:“我也愿意!”欧阳倩咽着唾沫:“你们真死了,别……别找我算账。”老狐狸边走边回头:“谅你们是第一次,我只要求排一颗就行。”
雷战双腿搭在桌子上,一把瑞士军刀在手里玩得滴溜转,脸上带着笑意地盯着墙上的大屏幕。
欧阳倩脸色发白,蹲在田果身边,手里拿着工兵剪刀清除掉周围的杂草,女兵们围在旁边,一脸紧张地看着。欧阳倩满脸是汗,她仔细地观察着,发现一根细如发丝,离地仅三四厘米的绊线。老狐狸看着:“这是绊发雷,一碰绊线就会爆炸,先剪断引线。”田果的脚不由自主地打着哆嗦:“姐们儿,小心点,求你了,我才二十岁,还没嫁人生孩子呢!”欧阳倩深深吸了口气,果断剪掉引线,老狐狸大喊:“还不快跑?”田果急忙转身开跑。欧阳倩看着老狐狸:“下面……怎么做?”老狐狸说:“连接导火索和雷管,引爆地雷。其他人卧倒!”
欧阳倩头上豆大的汗珠掉了下来,拿着工兵剪刀的手在发抖。女兵们都远远地看着,紧张得不行。大屏幕前,雷战也站起身。
欧阳倩放下剪刀,将双手按在地上。唐笑笑问:“她这是干啥?”田果心有余悸地说:“那还用说?求土地爷保佑嘛!”谭晓琳紧张地看着:“她这是消除身上可能产生的静电。”何璐点头:“咱们这群人里,属林妹妹胆子最小,可最细心。”
欧阳倩小心谨慎地将导火索插入雷管中约一厘米左右,试图用雷管钳夹住导火索,但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双手抖得更厉害了。老狐狸看着她:“你比她们细心、敏感,有探雷的天赋,继续吧!”欧阳倩咬咬牙,小心地重新夹住导火索。
“轰!”地雷被成功引爆了,女兵们欢呼雀跃起来。田果嘿嘿地笑着:“没想到林妹妹成林大胆了!”
“来人!”老狐狸大喊,欧阳倩昏倒在地上,何璐连忙跑过去做人工呼吸。
“特战队员的生活就是打枪、扫雷,上天入地,你们既然选择了这个行当,那就准备经受更多的危难!里面还有二十颗雷,你们都给我找出来。”老狐狸说完转身走了。沈兰妮站在后面大喊:“老狐狸,我还顶着雷呢!”老狐狸头也不回:“除了那两颗,其他都是假的!”叶寸心喊:“那……我们探雷针也没有!”老狐狸高声命令:“哈雷留下,其他人撤!”——唰地一下,数名男兵从草丛深处冒了出来,何璐苦笑着摇头:“我们还是观察不细。”
男兵们将探雷针放到一边,走了。哈雷嬉皮笑脸地说:“女士们,欢迎进入雷场!”
老狐狸走进队部,雷战正惬意地喝着咖啡:“来一杯?”老狐狸摆摆手:“一股苦瓜味,我还是喝茶好。”
“怎么样?是个人才吧!”雷战看着大屏幕上的欧阳倩问。老狐狸沏着茶:“还是你胆子大,没看我的衣服都湿透了!”雷战笑:“你比欧阳倩还紧张吗?”老狐狸苦笑:“让林妹妹排雷,能不紧张吗?老实说,选谁都比她合适。”
“错!”雷战说,“排雷需要高超的技术和超强的心理素质,尤其是要有超强的嗅觉和细致的观察能力,她们都不如欧阳倩,而且,她对化学的了解超过我们所有人,的确是个天才!”老狐狸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雷战:“你在挖掘她的潜质?”雷战把玩着手中的刀子,笑笑:“我想挖掘所有人的潜质,让她们成为多功能的瑞士军刀!”
两辆部队的大轿车在车流中疾驰。身穿常服的雷战坐在大轿车前面,若有所思。女兵们也都换了常服,都闷闷地互相看看,唐笑笑说:“我们这是要去哪儿?看样子是要进城啊。”田果左看右看,很是兴奋的样子。唐笑笑看着田果:“哟,你怎么搞得跟刘姥姥似的,没进过城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都两个月没进城了,能不稀罕啊?”田果兴奋地说。
半个小时后,大轿车驶入繁华的城区,在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门口停下了。雷战走下车,戴上军帽。女兵们也陆续下车,站在车前。雷战回头:“整队。”
谭晓琳上前出列,利索地整好队。雷战看着大门口苍劲有力的大字,庄严地摘下帽子:“脱帽。不要喧哗,不要说话,跟着队伍走,静静地看。”女兵们摘下帽子,拿在手里,跟在雷战后面走进大门口。
陈列馆里庄严肃穆,讲解员站在前面讲解着那段悲壮的历史,女兵们认真地听着,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当女兵们陆续走出纪念馆的时候,都已经泣不成声。雷战默默地看着她们:“你们看见了吗?”女兵们沉默着,没说话。
雷战看着她们:“你们好好想一想穿这身军装的意义。你们以为,只是因为穿起来帅、穿起来酷、穿起来威武吗?是让你们逢年过节,探亲假的时候,在亲戚朋友跟前抖抖威风的吗?军装是什么?军装意味着使命和责任!什么是使命和责任?就是不让这样的悲剧在中华大地再次发生!靠什么完成这个使命和责任?靠的是战士的战斗!顽强的战斗!你死我活的战斗!侵略战争一旦爆发,你们要与敌人面对面你死我活搏斗!看看你们的样子,你们做好准备了吗?你们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军人,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军人吗?!回答我!”
女兵们沉默。
“都好好想一想,在死难同胞的面前好好想一想,怎么样当一个兵!”
女兵们都哭了出来。
“不许哭!”雷战低吼,“我不想看见你们的眼泪!战士不需要眼泪,只需要流血流汗!战士,只需要去战斗,拿起手中的武器,去杀敌!保卫祖国!保卫人民!哭哭哭,哭什么哭?你们还好意思哭吗?都穿着军装,你们有军人的样子吗?!”女兵们拼命忍住眼泪,雷战缓和了一下,说,“擦干你们的眼泪,以后,我只想看见你们的鲜血和汗水!记住,你们的军装凝聚着千千万万死难同胞的英灵,也凝聚着历史赋予中国军人的未来的责任,都给我抬起头来,把你们的懦弱和娇贵丢到脑袋后面去,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全新的自己!”
女兵们陆续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变得坚定起来。雷战低吼:“戴军帽!”
唰——女兵们戴上军帽,动作绝对的整齐划一。
“现在,跟我重温入伍誓词!”雷战转身,面对纪念碑,举起右拳:“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我宣誓——”
“——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人,我宣誓,服从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服从命令,严守纪律,英勇顽强,不怕牺牲,苦练杀敌本领,时刻准备战斗,绝不叛离军队,誓死保卫祖国!”面对三十万死难同胞的纪念碑,女兵们举起右拳,高声宣誓,表情肃穆,气动山河。
回到基地时,大雨倾盆,在战术训练场上的女兵们浑身都是雨水和泥水,拄着拐杖的沈兰妮就要往里面冲,小蜜蜂急忙阻拦她,沈兰妮不领情地甩开他,小蜜蜂紧追上去:“不行!雷神交代过了,你绝对不可以参加!”沈兰妮推开他,连跳带跑地过去了。几个女兵冲上来,阿卓和叶寸心扶着沈兰妮,重新冲向泥潭。暗黑的天上,暴雨夹着闪电不停地劈闪着。
训练科目完成时,已是夜晚,沈兰妮坐在医务室里的凳子上,脚上的绷带沾满了泥水,脚踝肿得老高。林国良仔细检查着,无奈地说:“你再这样的话,我真没办法治了。”沈兰妮哭着:“我……恨不得剁了这只脚!”林国良惊呼:“你疯啦?我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都跟疯婆子似的,难道特种部队真有那么大的诱惑力?好好的姑娘,练得男不男女不女的不说,就你们这拼命三郎的架势,我都怀疑雷战给你们吃兴奋剂了!要不就是打雄性激素了!”沈兰妮看着他,有些哽咽:“林军医……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懂得穿这身军装的意义。”
“哦?什么意义啊?”林国良问。
“使命和责任。”沈兰妮坚定地说。
“使命和责任?”林国良有些纳闷儿。
“对,使命和责任——你去过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吗?”
“还没有,怎么了?”
“有时间去看看吧,你也许会明白我的话的。”沈兰妮说完,起身出去了。林国良呆在那儿,有些纳闷儿:“使命和责任?这不是电视剧的台词吗?她们真被洗脑啦?一个一个出口成章的?”
赵处长坐在审讯桌前,两个警察站在五步蛇身边。五步蛇看着赵处长:“我什么都可以讲,但必须得到人身安全的保障。”赵处长说:“你还有什么好怕的?你在我这里,在最安全的地方。”五步蛇笑着摇摇头:“你还不知道他们的手段有多厉害?”
“在我们的领土上,敢胡作非为是痴心妄想!”赵处长说。五步蛇看着他:“我正因为这么想,才会来的。”赵处长点头:“那就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五步蛇想了一下:“……好吧,我知道跟你也谈不了什么价钱。”赵处长笑:“你还想跟我谈价钱?”五步蛇说:“我所知道的情报,那是无价的。”赵处长点头:“说说,你都知道什么?”
“有人找我走私VX2进入大陆。”
“这我知道。”赵处长说,“他们是什么人?从哪里得到的VX2?”
“我不知道他们从哪儿得到的VX2,但是他们跟我谈,如果肯走私这批货物到大陆,可以得到我想要的报酬,想要多少都可以。”
“谁在跟你谈?”
五步蛇嗫嚅了一下:“一个代号天狼的家伙,我只知道他和国际恐怖组织有联系。”
“天狼?”赵处长一惊。
“一个雇佣兵,长期在中东非洲那边活动。”
“他是哪国人?他的真名叫什么?”
五步蛇苦笑:“你该想到的,我不可能知道这些。”
“那肤色呢?”
“黄皮肤,是亚洲人。”
“他为谁工作?”
“不知道,”五步蛇摇头,“他只是个小角色,我不知道他的幕后老板是谁。”
“这单生意的利很大啊,够你几辈子花的,为什么不敢做呢?”赵处长看他。
“我一个小人物能承受VX2引发灾难的后果吗?即便不被他们灭口,侥幸活下来,全世界的军警情报机关都会没完没了地追杀我,我会死无葬身之地的!与其那样,还不如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呢,哪里最安全?我想来想去,只有中国的大牢了!”
“所以你就来了?”
“是的。”
“我需要你复述出和天狼见面的全过程,以及天狼的长相。”
“他一直戴着墨镜。”五步蛇苦笑。
“这不重要,我们还有别的渠道了解他。”
“是,我明白……我不会被判死刑吧?”
“如果你提供的情报是准确的,法院会考虑给你减刑。”
五步蛇如释重负地说:“我只想活下去。”
“活着,对你这种人来说,确实很奢侈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嘛,我还有别的出路吗?”
“你比他们都聪明,希望你能如愿。”赵处长说完,起身出去了。五步蛇苦笑了一下,一名年轻警官走进来坐下,拿起画板,五步蛇开始努力回忆关于天狼的相貌特征,警官拿着画笔飞快地画着。
赵处长走出审讯室,来到观察室,一名警官开门进来,看见他还皱着眉思索着。
“他说的是真的吗?”警官问。赵处长也说不准,摇摇头:“现在还不能断定,从逻辑上是站得住脚的——但是我纳闷儿其中一个细节。”
“什么?”警官问。
“走私VX2,这种事情属于绝密级的,天狼怎么会让五步蛇知道?”
“嗯,这不符合恐怖组织的做事原则,五步蛇会不会是骗我们的?”
“宁可信其有吧!你通报上级,协查这个代号天狼的家伙。”
“是!”警官转身去了,赵处长又陷入了沉思。
公安局的技术室内,技术员熟练地操作着电脑:“我们把模拟画像与情报资料进行了比对,基本核实是这个人——”大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男人的头像,赵处长问:“这个人是谁?”
“情报显示,人称天狼,是国际恐怖组织K2外围成员。”
“他绝不可能是外围人员,不然怎么知道VX2呢?”
“我们经过认真比对,确定他就是这个人。”技术员肯定地说。
这时,大屏幕上闪现出一个身着陆军军服的军官照片,赵处长一愣。技术员介绍说:“他曾经是中国军人,代号天狼,陈应天,是特种部队的军官。”
“怎么会是这样?”赵处长惊呼。
“确实是他,我们经过认真比对,并且让五步蛇在五十张照片当中选择,唯一被选出来的就是他。”
“他的背景资料呢?”
“资料显示,他外派某国执行维和任务的时候失踪了,军方一直认为他被地方反政府武装暗杀。其余的资料都是未解密状态,我们无法查到。”
“把这份资料打印出来。”赵处长对身边的警官说,“看来要报告局长了,我们需要军方的直接支援。”
赵处长给局长汇报之后,得到指示,就直接奔到了狼牙基地。
司令员放下手里的资料:“他还活着?”赵处长点头:“根据我现在掌握的情报,他确实还活着。”
“没有想到,他会落到这种地步。”司令员叹了口气,“军区已经下了命令,让我配合警方的调查工作,你有什么要求?”赵处长低沉地说:“我理解您的感受。我想见见跟他熟悉的军官。”
“你怀疑他们还有联系?”
“我没有这样想,我相信您的部下是忠诚的。我只是想了解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好吧,我相信这个消息会让他们震惊的。”
“此外,陈应天的背景资料有许多还没有解密。”
“对你来说,现在已经不是秘密了。”司令员说,“但这个消息要严格保密。”
“谢谢。您放心,我不会让无关人员知道的,更不会泄露给媒体。”赵处长说,司令员放心地点点头。
赵处长驱车赶到火凤凰训练基地,雷战和老狐狸已经在等待。赵处长跳下车,敬礼。雷战庄严还礼。
“雷战同志是吧?”赵处长伸出手,雷战与他握手:“赵处长,我已经接到了命令。”
“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那请这边走,咱们边走边聊吧!”
“好的。”两人并排着往训练场方向走去。
女兵们背着伞包依次站在十米高的着陆模拟训练台上,阿卓站在旁边当教练,老狐狸和小蜜蜂站在地面的沙坑前当监军。
“大家注意,两腿要分开,间隔二十厘米,身体倾斜65度,缩头、弯腰、含胸、收腹、屈膝,双手抱在胸前,左手紧压备份伞,右臂紧贴肋骨,然后跃出机舱。”阿卓讲解着跳伞的动作要领。
“预备——跳!”阿卓发出信号。
何璐借助着吊环和降落伞背带系高速俯冲到地面,阿卓不断发力:“跳!——跳——跳!”女兵们模拟着机舱离机动作,一个接一个地从高空跌入沙坑。
这时,雷战陪着赵处长走过来,赵处长好奇地看着她们:“哟,都是些女兵啊!女孩子当特战队员就更不容易了。”雷战点头:“是的,我们在组建女子特战队。赵处长,上级给我的命令是知无不言,请问你想知道什么?”赵处长拿出照片,雷战接过来一看,惊讶道:“这不是……天狼?!”
“是。”
“他没有死?”
“是的,不仅没有死,现在还在活动。”
雷战的脸上除了震惊,更多了一丝愤怒。赵处长指着照片:“他现在成了雇佣兵,根据我们的情报,他在为国际恐怖组织K2工作。”
“K2?我确实没想到,我还以为他早就死了。”
“我理解你的心情。”
“他是我的生死战友!”雷战有些激动。
“他和你还有联系吗?”赵处长问。雷战看向他。赵处长忙说:“你不要误会,这是例行问题。”
雷战看他,还是没说话。
“我知道答案了……他在你带过的兵里面,属于什么水平?”
“他是我带过的最好的特战队员。熟悉各种特战技能,并且熟练掌握多门外语,接受过最全面最系统的训练,可以在极端恶劣条件下生存战斗。我还没有遇到过像他这样优秀的战士,他的意志力也是最顽强的。”
“什么情况下他会叛变呢?”
“我从未想过他会叛变!我认为他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叛变!”雷战情绪激动地说。
“现在事情发生了,雷战同志。”赵处长低沉地说。
“我明白……我想,他受到了很多折磨,在长久的折磨下,他的信心丧失了,意志力崩溃了。这种长久的折磨,很少有人能顶下来。”
“我们看了他的资料,他是孤儿。”
“是的,福利院长大的,绝对忠诚。”
“我们无法找到他的家人,我想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雷战看了他一眼,赵处长纳闷儿:“怎么?”雷战没说话,长叹了一口气,看向训练场。训练场上,何璐再次从高台上,高喊着冲下来。
何璐满身泥沙地背手跨立,雷战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赵处长看着何璐:“中尉,非常抱歉,打扰你训练了。”何璐立正:“请首长吩咐。”雷战看着她:“我接到命令,你要如实回答警方提出的问题,不得隐瞒。”
“是,雷神。”何璐回答。
“中尉,你认识陈应天吗?”
何璐一愣,看着他:“认识。”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男朋友。”
“你们最近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
何璐看他,又看看雷战。雷战点点头:“如实回答吧,这是命令。”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问我的个人隐私?”
“这是命令。”
“命令也要有合理性!我不认为这是合理的命令,雷神!”
赵处长看看雷战:“我可以告诉她吗?”雷战点了点头,赵处长说:“我们有确凿的情报,陈应天,天狼,没有死。”
“他……还活着?”何璐惊喜地说。
“是,他现在是雇佣兵,为国际恐怖组织工作。”
“这不可能!”
“我们已经核对了情报的准确性。”
“我不信!他不可能这样做!”何璐高喊。
“中尉,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这是事实!”赵处长低沉地说。
“不,不,不可能!这不是真的!”何璐含着眼泪,“他怎么可能叛变呢?!”
“这是真的!”雷战说,“在巨大的压力下,每个人都可能产生动摇。”
何璐哭了出来:“他不会的!他是那么热爱祖国!”
“我也这样想过,但是我们必须面对现实。”雷战说。
何璐再也抑制不住地哭了出来,赵处长内疚地看着雷战。雷战说:“我和她单独谈谈。”赵处长点头,转身出去了。
雷战看着痛苦不已的何璐,声音低沉:“我知道天狼的变化让你很难过,但是,如果你这么容易被情绪所左右,你失去的只会更多。身为一个军人,一个特战队员,要时时刻刻牢记自己的使命和责任。”雷战拍了拍何璐的肩膀,“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你是火凤凰的学员,是未来的特战队员。”何璐咬着嘴唇,压抑着自己。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被情绪所左右,这是特战队员的基本功。如果说难过,我不会比你好受,天狼是我的兵,我看着他从一个地方青年成长为特战队员的,也是我在行动当中失去了他……我对他今天的变化,负有直接责任。”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何璐捂着脸,有泪水从指缝间流了出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承受的极限,我想,他的极限被突破了吧。出了这样的事,我们要做的不是难过自责,是如何挽回这个局面。如果天狼真的为国际恐怖组织工作,那会是一个劲敌。他不仅身手了得,头脑敏锐,而且熟悉我们所有的侦察行动手段,会给我们国家带来直接的威胁——现在,你必须要面对这个现实,帮助警方完成对他的情报搜集,以便能将其抓获归案……也许那时候,你可以当面去问他。”雷战看着满脸眼泪的何璐,“现在告诉我,你有没有这个勇气?”何璐哭着,坚定地点点头。雷战拍拍她的肩膀:“稳定一下,我相信你。”
何璐独自一人站在房间里,她绝没有想到,自己日夜期盼的消息竟会以如此残忍的方式出现。她咬着牙,脑子里一片空白,嗡嗡作响,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放声大哭,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从屋里传了出来。
雷战走出来时,赵处长看着他:“我会尽力注意措辞。”雷战感激地说了声谢谢。赵处长有些感慨地说:“干我这行的,见惯了人间冷暖,这还真的是第一次。”雷战点点头:“对我来说也是第一次,你去问吧,如果有需要的就找我。”赵处长转身进去了。
不远处,队员们默默看着雷战,雷战走过去,老狐狸问:“是真的吗?”雷战点点头。
“天狼会叛变我们?”
“我不信!”
“我也不信!”
队员们都不相信地看着雷战,小蜜蜂看看他们,不敢说话。
“你们以为我信吗?我也不信跟我们朝夕相处的战友会叛变,成为可耻的叛徒!但是,这就是事实,你信不信有什么用吗?能改变这个血淋淋的事实吗?!我们现在必须面对现实——天狼背叛了我们!”
大家都沉默。
“还有什么问题吗?”
“警方要我们去清理门户吗?”老狐狸问。
“目前还没有这样的要求,”雷战说,“我想,天狼可能还没有进入警方的视线,可能是在境外活动。”
“会要我们出境作战吗?”哈雷问。
“我说过了,还不知道天狼的下落,你们怎么都这么不冷静呢?”雷战低吼。队员们都沉默着。
“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炮了,这点事就受不了,开始喊了?喊什么?喊什么?喊能解决问题的话,我比你们的声都大!天狼叛变了,他回不来了,下次我们再见到他,那就杀了他!明白了吗?”
“明白!”队员们齐声怒吼。
“我看你们真的是做教官太舒服了,一个一个都忘了自己是干什么的了——去,武装越野十公里,然后去障碍场,跑到废为止!”雷战说。队员们转身,跑步去了。
何璐情绪已经平静下来:“我们最后一次联系的时候,他正准备出国参加维和行动,他没有告诉我去哪里,我也没有问。”
“他失踪以后,和你联系过吗?”
“没有。”
“一次也没有?”
“一次也没有。”
“那么有没有什么让你觉得疑惑的事情发生?譬如打通不说话的电话?匿名的邮件?或者是礼物?”
何璐想了想:“都没有。”
“你跟他的感情深吗?”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你们打算结婚吗?”
何璐没说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知道你的答案了,这就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他是个孤儿,如果打算和你结婚,你就是他的一切。但是,他失踪以后,再也没有和你联系——这不符合常理。”赵处长说。
何璐抬头看他:“你在怀疑我撒谎吗?”
“没有,我只是说这不符合常理。”
“警官同志,他是我大学军训的教官,我跟他在军训的时候认识的,一直到我快毕业我们才确立了恋爱关系。在那几年,我们见面只有五次,三次是我去部队看他,两次是他休探亲假来看我。在长久的分离当中,我们已经习惯了日常的生活当中没有彼此。和你想象的爱情不同,我们没有那么多在一起的时间。”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赵处长看她。
“我是一名军人,我服从命令,忠诚祖国……如果我对你有所隐瞒,军纪会处罚我。”何璐站起身,“首长,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赵处长说。
“我想去继续训练,可以吗?”
“请便。”
何璐向赵处长抬手敬礼,转身向外走去,赵处长转身叫住她:“如果他联系你的话……”何璐没有回头地说:“我会向上级报告的,您放心。”说完打开门,出去了。
训练场边上,女兵们正在休息喝水。何璐远远地走过来,眼睛有些肿,谭晓琳叮嘱队员们:“你们别瞎问啊,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该知道的事,她会告诉我们的。”女兵们急忙都住嘴,佯装睡觉。何璐走过来,独自坐在一边,想着心事。唐笑笑假装继续看别处,忽然站起身:“天哪!他们……”
障碍场上,一群教官们负重越野过来,钻进障碍场开始摸爬滚打。欧阳倩惊呼:“这是干什么?给我们做示范吗?”叶寸心有些兴灾乐祸:“嘿嘿,挨罚了吧?”沈兰妮问:“谁能罚他们?”叶寸心努努嘴:“那不,在那儿站着呢!”
大家看过去,雷战正站在塔台上,表情严肃。何璐埋着头,不吭声。女兵们都不敢说话。谭晓琳走过去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何璐摇摇头:“没事。”说完抬起头,愣愣地看着远方。谭晓琳关切地看着她:“不管有什么事,你想说的时候就找我。”何璐没说话。谭晓琳拍拍她的肩膀,走开了。眼泪在何璐的眼里打着转,她努力地深呼吸,抬手迅速擦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