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溪打了个哈欠,“再不醒来,我就扎针了。”
纪辞小心地张开眼睛,确认四下无人后,才忐忑不安地抓住半溪的手,“半溪,陶融是不是出事了。”
半溪面色微僵,又若无其事地开口,“陶融在府上待着,能出什么事。”
“既然没事,那我出事了,他为什么不过来看我?”
“郡主不在,陶融便是郡主府的主心骨,他自然不能随便离开。”
“半溪,我要回府!”
无论如何,她都要亲眼见到陶融。
辞帝与众人回避之处,恰好是岑经用刑之处。
云相又气又急,“皇上,此处污秽不堪,还请移驾别处。”
纪老将军掩住眼底的心疼,强忍着不看遍体鳞伤的岑经,“人人都传,云相公正廉明,铁面无私。老臣却看到,这个掉书袋先是毒杀郡主,这又是屈打成招,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岑经状态虚弱,连眼睛都睁不开,但听到周遭的动静,还是强撑一口气,“皇上,草民有冤要诉。”
“你是何人?”
“回皇上,草民弘章岑经,含冤入狱,求皇上为草民做主。”
辞帝揉了揉眉心,“朕乏了,此事,太子酌情处理。切记,依照证据,秉公处理。”
云相闻言,一颗不安的心,放了回去。
纪老将军皱了皱眉,并未多言。
“请父皇放心!”
辞陌衍清了清嗓子,“岑经,你说有冤,口说无凭,可有实证?”
“此番,草民远来京城,除却赶考,另肩负重任。”
“有何重任?”
岑经缓了一口气,才继续开口,“进献国泰民安腰带,也就是,那条金玉腰带。”
“启禀皇上、太子殿下,兰温和其他士子临时更改口供,都说云相屈打成招,他们迫不得已才认下罪名。实际是,岑经一介草民,难见天颜,才托兰温将腰带转呈皇上。”
云相仍强自镇定,“皇上,兰温临时改口,难保不是……”
纪老将军突然打断,“整个天牢,都在你的严密监视下,他们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串供?”
辞陌衍若有所思地点头,“纪老将军言之有理。”
“皇上,太子殿下,金玉腰带第三块真玉背后,刻有国泰民安、江山永固的小字。这便是进献皇上,最好的凭证。”
辞陌衍眯着眼睛细看,不多时,惊呼一声,“父皇,上面确实有小字。除了国泰民安、江山永固外,还有不少祝愿父皇的吉祥话。”
云相即便想反驳,也只能期期艾艾,“皇上,老臣也是接到密报,才奉旨捉拿岑经。”
纪老将军一开口,便是阴阳怪气,“掉书袋,你这么说,反倒是皇上的不是。”
“皇上明鉴,老臣并非此意。”
“够了,岑经无罪,即刻释放!”
“草民,谢过皇上。”
一说完,岑经便晕了过去。
纪老将军按捺住自己的激动,“你们还不将岑经放下来!”
“父皇,云相偏听偏信,致使辞妹妹、岑经含冤入狱,请父皇降罪,以儆效尤。”
辞帝犹豫之际,一道突兀的声音插进来,“启禀皇上,属下搜查相府,并未发现任何毒物。”
辞陌衍还在思索之际,纪老将军又一次开口,“皇上,相府并无毒物,也就是说,掉书袋亲自投毒,谋害郡主!”
“皇上,老臣有何动机毒杀郡主?况且,若老臣当真下黑手,又何必亲自出手?”
“难保不是反其道而行之。”
“若能在老臣身上搜出罪证,老臣甘愿认罪。”
“你既有心投毒,怕是早已湮灭罪证。”
“父皇……”
辞帝再次打断辞陌衍,“云相投毒一案,罪证不足;然,无法洗脱嫌疑。现,罚俸半年,禁足半月,待辞丫头痊愈后,上门负荆请罪。”
“至于,兰爱情、岑经一案,贪功冒进,滥用私刑,朕着实寒心。即日起,刑部之事,云相不必再费心。”
云相闻言,跌坐在地,“臣,遵旨。”
他统领吏部、刑部、工部,手握大权,才在朝中一呼百应。
刑部被瓜分出去,看似权柄在握,却再也无法力抗兰温了。
辞帝接下来的话语,倒是让云相舒了一口气,“日后,刑部一事,太子多上点心。”
好歹,刑部没落到兰温手中。
禀告的官兵,暗暗地缩了缩脖子,又冒险继续开口,“皇上,属下在云相府发现了契王。云夫人作证,云相对契王怀恨在心,趁此机会,将其关在府中地牢折磨。此刻,怕是不中用了。”
云相: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
纪老将军见缝插针,“皇上,西陶、大辞结盟不易,云相此举,怕是有碍两国邦交。”
纪辞中毒、抓捕兰温、岑经。
已经是辞帝忍耐的极限,现在,又冒出这摊子事。
辞帝忍无可忍,一脚将云相踹在地上,“传朕旨意,云相擅自行事,褫夺官职,酌情启用。”
云相腿一蹬,就晕了过去。
纪辞出狱,半溪直接让人将她送去了景明斋,又将四周的闲杂人等都屏退。
纪辞一进入陶融的卧房,便睁开眼睛,直奔陶融的床榻。
可见到面色惨白如纸的陶融,虚弱无力地靠在榻上,心被狠狠一扎,脚步就像生了根一样,不敢上前。
眼泪就像豆子一样,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我听半溪说,你为了救我,夜探云府,才受了这么重的伤。陶融,都是我没用,呜呜呜。”
陶融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扯出一抹疲惫又脆弱的笑来,好像,再稍稍用点力,整张脸就会破碎,“我还没死,小小就急着哭丧了?”
纪辞哭得更厉害了,“我都这么难过了,你还欺负我,你还是不是人。”
系统:【陶融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为39。】
“哭成一个泪人,就不好看了。过来,给你擦擦眼泪。”
纪辞刚要过去,又按捺住心底的窃喜,“我刚从天牢出来,身上脏。而且,你身上有伤,我怕不小心碰到了。”
陶融轻轻拍了拍床板,“小小,我疼,过来陪陪我。”
纪辞的心咯噔一跳,忙奔向陶融,“哪里不舒服?”
陶融伸手一揽,便将纪辞拥入怀中,“现在,舒服多了。”
纪辞却紧张不已,“刚刚有没有撞到你的伤口?”
陶融怜惜地将纪辞泪花擦干净,“我又不是瓷娃娃,哪有那么容易受伤。”
“你知道吗?我做噩梦,梦到你血淋淋地站在我跟前,我都以为,就要失去你了……”
“小小,你记住,我永远不会丢下你的。”
握紧陶融的手,靠在陶融肩上,纪辞才感觉,陶融就在身边,“陶融,你不该去云相府的。”
“没有应不应该,只有值不值得。只可惜,这一遭,没能那到想要的东西。”
“不重要了,你没事就好。”
纪辞想了想,伸手去解陶融的衣带。
陶融忙抓住纪辞的手,“小小尚在孝期,不可逾矩,有违纲理伦常。”
纪辞羞红了脸,娇嗔地打开陶融的手,“你胡说什么,我只是想看看,你伤到了哪里。”
“别看,会吓到你。”
“我要看!”
“罢了,吓到了,可别哭鼻子。”
“才不会呢。”
纪辞解开陶融的衣带,身上缠满了绷带,几乎看不见一寸血肉。
不必说,也知道,陶融伤得到底有多重。
这比初见陶融时,伤得还要严重。
纪辞颤抖着双手,轻轻地拂过那些染血的绷带,“是不是很疼?”
“小小陪着我,便不疼了。”
纪辞认真地看着那些伤,似乎要记在心里,“此仇,我记下了。”
“这种人,不值得小小动手。”
即便要动手,也该是他来。
纪辞没有开口,只是重新系上陶融的衣带。
“乖!别说话了,我有点累,想睡会。”
陶融躺下后,将纪辞轻轻摁在怀里。
纪辞昨晚,后半宿一直没睡着,一躺下,就进入了梦乡。
陶融抚着纪辞眼底的青影,心疼又怜惜。
“小小,你怎么这么傻,为了我,不惜服毒,这该多伤身子。”
云相清醒后,直奔云夫人的院子。
“白菜!”
云夫人吓得直打哆嗦,死死地抓住云幼卿,“卿儿,你父亲来了。”
“卿儿在,母亲先别慌。”
云相冲进房间,厉声呵斥,“跪下!”
云夫人哪敢反驳一句,连忙卑微地跪倒。
云相踩着云夫人的手掌,用了狠劲去踩碾,“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居然为陶融作证,害得我丢了官位。”
云幼卿也对云相跪下,“父亲,当时,萧问渠拿小弟的生死,威胁母亲。母亲迫不得已,才帮着陶融说话。”
“大人,卿儿是太子妃,就算您丢了官职,也是暂时的事。只要等这阵风头一过,让太子殿下美言几句,肯定能恢复官位的。”
“笑话!太子殿下一心在纪辞身上,为了纪辞,不惜对我大打出手,他能让我官复原职?”
云夫人狠狠地掐了云幼卿一把,“快和你父亲说,你能得到太子殿下的心。”
“父亲,卿儿会尽力的。”
云相瞬间和颜悦色,将云幼卿扶起,“卿儿,你与太子殿下新婚燕尔,早些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正理。快回太子府,以后,别动不动回娘家。”
云幼卿掀开马车车帘,看着云府与自己越来越远,不禁哀叹一声,“成婚后,娘家不是家;夫家,更不是家。似乎,处处都容不下我。”
几家欢喜几家愁,今晚,又是一个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