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朱之允跟徐昭环合力擒住塔戎人,在药田村经历波折后,两人关系好了许多,过年时候,朱之允给她送了大礼,把徐昭环吓了一跳,心道自己又不是长辈,何用他来拜年。
之后朱之允隔三差五去寻她,徐昭环若是忙,就见不上,若是赶巧在,朱之允就跟着她学些药理学问,一个月总能见上个两三次。
儿子总往外跑,还变得越来越上进,怎会不引起父亲的注意?
一打听就知道去了哪里,一日朱之允正要出门,被父亲堵在家门口,问道:“你可是对徐家的大小姐有念想?为父虽不喜徐阳天那头老倔驴,但为了你,倒可以一试。”
朱之允被问懵了:“爹,你要去试什么?”
“自然是为你提亲。”
朱之允被吓了一跳,忙告知父亲误会了,他只是觉得跟徐昭环比较投缘,另外,希望同她一道长进长进。
避开了父亲的殷勤,朱之允忙跑了出去,好在父亲后面都没再提。
他知道,朱家同徐家不合多年,父亲不会因着自己跟徐昭环走得稍近一点就放下芥蒂,更多的,无非利弊考量。
他不愿将他们之间纯粹的交情和舒服的相处掺杂别的东西,只当没有这回事。
直到夏日终了,来到团圆节这日,朱之允特意去宥城各大糕点店,挨个尝了招牌口味,选了八包点心,拎在手里,准备亲自送去给徐昭环,正要出门,却见父亲怒气冲冲进了家门。
朱之允关切问道:“爹,您这是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
朱老爷打量着他手里的糕点,问:“你要去哪儿?”
朱之允低头看着手里的油纸包,他忽然喝道:“又是给徐家那个丫头?”
朱之允听出他话里的不对劲,但也不好否认,便点了点头。
朱老爷勃然大怒,火冒三丈道:“送什么送?徐家耍得你团团转,你还帮她们数银子!”
朱之允不解道:“爹,您何出此言?”
“我今日请了友人去徐家问问口风,结果人家正忙着,我们吃了一鼻子灰!”朱老爷此刻说着,仍旧难以心平气和。
“爹!我不是都同您说了,不要管我们两个的事,您怎么自作主张啊!”朱之允急眼,生怕父亲多事让两人日后无法相处。
朱老爷一见自家儿子这副着急的模样,就气得够呛,骂道:“你还埋怨老子坏了你的事,你怎么不问问徐家干了什么事?”
“到底怎么了?”朱之允忙问道。
“徐家要跟赵家结亲了,今天是他们两家纳征的日子,连请期一并办了,日子就定在腊月初八,亏得我还巴巴上门去说亲,没把我给臊死!赵家和徐家三书六礼都快办完才放出风声,之前瞒得这么紧,真是蛇鼠一窝!怕引起我的防备,竟然暗度陈仓,指不定商量着联手针对我,憋了什么坏招!”朱老爷还在不停骂着,朱之允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了。
“徐昭环,同赵家结亲?就是那个同我年纪相仿,现在在府衙当主簿的赵西山?”朱之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问出这句话的。
朱老爷哼骂一声:“除了他还能有谁?赵家只他年纪合适,剩下的弟弟还不到十岁。”
朱之允紧了紧手里的绳子,方才不显,此刻细细的绳子像是要勒断他的手指,疼得竟是不能再忍。
“徐阳天平日里装作一副清高的模样,结果自己闺女不还是找了官差吗?他这是准备要吞掉咱们朱家啊!上连官府,下勾药农,还布药施粥来收买民心,无耻奸贼!”
朱老爷接连骂着,朱之允却像是听不到。
朱老爷越骂越生气,瞥见他手里还拎着的糕点,气急之下,上前一巴掌拍掉,朱之允想要去拦,手却卸了劲头,八包糕点地全都掉在了地上。
他怔住。
朱老爷见儿子没什么反应,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虽然有气,却也心头不忍,又恨恨骂了两句,甩手走开。
不知过了多久,朱之允才回过神来,顿顿地抬起手来,空无一物,四处搜寻,糕点就散落在脚边。
他这才回神,蹲下,怔愣片刻,才将油纸包捡起来,重新拎起,出门去了徐家。
徐宅门口分外热闹,他绕开正门,走到后门,敲门后,小厮来开门,之前他同徐昭环见面都是在后面,下人都识得他,见他拎着好多包东西,忙道:“朱公子,可是来给我们家小姐送贺礼的?小姐这会儿忙着,恐怕不得空来见您。”
朱之允沉默着将八个纸包都交到小厮手中。
“朱公子可有什么话要带给小姐?”小厮殷勤问道。
朱之允转身,刚要迈步,又停了下来,回头问道:“你们徐家跟赵家的婚事,何时定下来的?”
小厮笑道:“赵家同我们徐家素来要好,两家经常走动,这个不稀奇,之前也没听说婚事,也是这两天夫人吩咐装点宅里,我们做下人的才知道的。”
朱之允失神地点点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
第二日一早,他就要往徐家去,朱老爷拦在门口,气急败坏道:“人家都已经要嫁人了,你同她拉扯做甚?”
朱之允坚持道:“我要去问她一些话,爹你让开,别拦着我。”
朱老爷一口气差点岔住,骂道:“徐昭环很明显就是在玩弄你,吊着你时不时往她那里跑,背地里婚约都定了,拿你当傻子,你还往前凑什么?朱家丢不起这个人!”
朱之允压根不信,反驳道:“她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父子两个大清早在前厅吵了起来,吓得下人们急忙跑去叫朱夫人过来。
朱老爷见劝不听他,撂下狠话:“你要去就去,不见棺材不掉泪,脑子里的弦给老子紧一些,别被她两句话就唬得五迷三道!”
朱之允得以抽身,毫不停留,扭头就跑了出去。
徐昭环刚出门,还未到街角,迎面见朱之允骑着马匆匆赶来,她停了下来,朱之允跳下马直奔她而来。
徐昭环笑道:“今日怎么这么早来?可是找我有事?”
朱之允喘着粗气,心中明明急切万分,真见到了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徐昭环见他气喘吁吁,问道:“出什么事了?你怎地这般着急?”
朱之允下意识就问:“你担心我?”
徐昭环爽朗一笑,大方说道:“你我是朋友,我当然不愿你有什么不适。”
朱之允僵在心里一天一夜的结,此时缠得更紧,再也无法解开了。
“你同赵西山就要成婚了?”
徐昭环弯起唇角,点头承认:“是,之前我们两家商议过,此事能瞒就瞒,毕竟我整日抛头露面,私事不宜声张。”
朱之允意外问道:“你成婚以后难道都不再露面了吗?那些药农,百姓怎么办?”
徐昭环呵呵笑道:“我哪里就这么重要了,这些事哪怕我不管,徐家和赵家都会另有人去做,何况,我日后还会继续去药铺帮忙,只是去药农和乡下施药的事,就换旁人去了。”
朱之允又问:“那在宥城的布药施粥呢?”
“我继续做,不过,日后就不再以徐家大小姐的名头去张罗,而是以赵家长媳的身份。”
说到这里,徐昭环终于难得一次露出女儿家的娇羞之色,低垂下了头。
朱之允看在眼里,一时间全失了言语。
“你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些?”徐昭环见他不出声,问道。
朱之允没承认也没否认,徐昭环赞许道:“不错啊,你现在还会为百姓们担心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