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为何突然发动袭击?我还试图同他们谈判呢!”徐昭环问。
朱之允皱眉看向她:“我说过的话你不记得了?我曾经在塔戎住过一段日子,自然能听懂那里的话。”
徐昭环露出‘你还给我装模作样’的神情,拆穿他道:“你十六岁去住过‘一段’时间,现在都过去四五年了,你能记得什么?”
朱之允轻斥道:“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啊?”
徐昭环毫不留情嗤笑他。
朱之允也跟着笑,坦诚说道:“我是不大记得了,但‘不,算了’这种最简单的话还是听得懂的,再看他们的神情,可不是想要救人的样子,我就堵了一把,还好,结局不错。”
徐昭环看向倒地的四人,可惜他们出门没带绳子,暂时只能让他们自由着。
朱之允也看过去,回过头来的时候,瞥见她的手在微微发抖,轻声问:“怎么了?冷吗?”
说完,他起身捡回被扔在树杈里的大氅,为她披上。
“看你长得秀秀气气,打起架来还挺有架势,早早把碍事的大氅给脱掉。”朱之允细心为她系好带子。
刚才往下跑的时候,徐昭环就解开带子,将大氅丢在坡脚下,此时披上,登时觉得一阵暖和。
她红扑扑却沾了灰土的脸就在眼前,朱之允松开手,却又魔怔一般,抬起手为她去报官轻轻擦拭。
冰凉的手触碰到脸颊,徐昭环反应过来,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触摸。
朱之允心头一顿,尴尬地笑了下,解释道:“你那小脸都成泥娃娃了,想着给你擦擦。”
徐昭环抬手去抹,丢下一句“不是冷,有点后怕”,就转过身去,没再接茬。
见她这种反应,朱之允心绪低落下去,他再看了看倒地的几人,问她:“咱们算不算是入死出生了?”
徐昭环低低地‘嗯’了一声,随扈笑道:“真没想到竟然是跟你。”
朱之允满脸写着不高兴,问道:“跟我怎么了?”
徐昭环看向他,目光好不躲闪:“一开始那三人回来,我以为你会丢下我们两个逃命。”
朱之允拧眉:“你……”
徐昭环又道:“我那时候就想,哪怕你跑了,我也要跟他们斗上一斗,哪怕不敌,断没有不战而屈的道理。”
虽然眼前已经是赢了,朱之允听她的话还是觉得心底一抽,气道:“你若是被他们抓住呢,想没想过后果?你一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子,你知道有可能遭遇什么吗?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你绝不能意气用事,保护好自己是最重要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他一下子说了这么一大堆,徐昭环被他逗笑了:“放心吧,我身上带着毒药,真要是打不过,我会吞到嘴里,不让他们玷污我!”
“你!”朱之允听不下去了,绕着她转了好几圈:“你年纪小小,一个女子,怎么张口闭口拼命自尽的话?能不能别让我这么担心你,让我省点心行不行?”
话一出口,朱之允倏然闭上嘴。
这些倾泻而出关心的话,将他隐秘的未曾察觉的心事一点一点往外拉扯。
徐昭环也是一怔,接着笑道:“算你还有点良心,够仗义。”
朱之允转过身去,不再看她,也不想再说什么了。
这两天,他已经失控了好几回,无意间流露出这些逾矩的话,他恨这样的自己,更怕被徐昭环精明聪慧地眼睛看穿。
怕她知道,可当她做出这副懵懂的样子,他又生气。
不知道她是真的不懂,还是故作不明白。
阿福带着村民们赶过来,众人合力将死命塔戎男子抓了回去。
田老三请示过徐昭环,要不要为他们将胳膊接回去,时间久了怕会残了。
徐昭环冷嗤一声:“他们鬼鬼祟祟,意图放火还要杀人灭口,能是办什么好事?拉他们去见官,恐怕问出来的罪过也不会少,到时候不砍头就轻的了,谁还在意他们的胳膊完好无损?不许安,另两个的也得卸了,他们武艺高强,这样一路也踏实些。”
田老三领命不再多问,只是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好几重忌惮,说话都客气了很多,不似之前那样以长辈自居。
村里出了六个壮丁,帮忙押送回宥城。
一路颠簸,按下不提。
一进城,徐昭环就命令众人将四名塔戎人扭送到府衙,朱之允和她留下,衙门问清话后,便让他们各自回家。
审讯却并不顺利,塔戎人嘴硬心硬,什么也不肯说,连打带问,折腾了一整天都没什么进展。
朱之允派人去打听消息,得知此事,忧愁烦闷得厉害,朱夫人素来疼爱他有加,见自己儿子如此悒悒不乐,忙问怎么回事,朱之允简单说完后,她小声在儿子耳边说了一句话,朱之允听完满脸都是震撼,斟酌半天,起身去找父亲。
朱老爷正在书房忙碌,见他进来,头都没抬。
朱之允上前,先是行礼,随后问道:“爹,我记得咱们朱家有一味秘药,服下可使人知无不言,是有此事吗?”
朱老爷将笔丢下,怒目而视,斥道:“是听了你娘的话吧?好端端的她同你说这个做什么?你要来这个药打算给谁?是不是跟徐家那个丫头混久了,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朱之允坦荡否认:“爹,我要这个药,同徐家没有半分关系,全是为了我西疆安危。”
朱老爷抬眼看他:“此话怎讲?”
朱之允将塔戎人的事又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塔戎与我西疆连年争战,常年不合,两邦甚少有来往,这般高手,身形举止不似寻常百姓,潜入我境内,绝不是只想放把火这么简单,若是能得知他们的诡计,于我邦土大为有利!但是府衙邢都用了,却没撬开他们的口,所以儿子想求爹这个恩典,来问他们话。”
朱老爷沉默片刻,起身走到书架前,挪开一本书,只听吱扭一声,书架向两旁挪去,露出一扇暗门。
朱之允惊了一瞬,朱老爷已经进去,很快拿出一个黑色瓷瓶,递到他手上:“拿去吧。”
朱之允有些不敢相信,只听朱老爷哼道:“塔戎蛮夷,死不足惜,身为西疆人,同他们是死敌,为父不能上战场杀人,却可助府衙审案,这药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