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姜越安居于漠北这些年，为的从不是什么权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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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个月，瀚岭入了冬，落了雪，戈达因着中秋那次起兵失败元气大伤，久久没有来犯。王军乐得清闲。
姜至沉迷于习武锻炼，加上年纪小学的快，近日来已经能和应钟对打了。
落落和苍苍也就被打发到姜歌院中学起了女工。王妃开始忙着筹备王府的除夕晚宴。今年府上走了姜慧，可是沈家要来瀚岭过除夕了。可谓是热闹至极。
宫中这半年来，也可谓是安宁祥和。自姜家小女入了中宫，圣上心悦，连着朝中臣子都舒坦。尤其是皇后刚诊出有孕，更是让皇上龙颜大悦。应皇后所求，消息快马加鞭送到了漠北。
这是王府最热闹的除夕夜了，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喝的酩酊大醉。
只是夜里发生点不甚愉快的小插曲。
姜至房里遭了贼，虽说人无大碍，贼人也被姜至杀了，但是大过年的，晦气。
府里第二日忽又沉闷了起来。来者不识身份，不明目的，此次侥幸脱身，不知是否会有下次。姜至把这些来路不明的刺客归为是戈达王室派来为他们亲王复仇的死士。这样的解释倒也合理。
姜至却是把景州江上结的仇忘得干干净净了。
年后，外祖，舅父，和姜越安整日于书房议事。军中有杨参将看守，事事俱到，倒是省了阿父不少心。姜至如是想。
姜至觉得这样的日子过的甚好。只是舅母年后就要回去为沈钰表哥议亲了。
几日后于城外送走了外祖等人，一家人悠悠回府，却没曾想到，沈钰居然偷偷折回赖在了王府。
沈涟很是头疼。舅母倒是习惯了沈钰的臭脾气，也知他对自己主张的景州婚事不满意。于是写信央着沈涟替顽儿寻个好女孩。
沈钰一来，姜至便又和表哥跳脱起来。姜歌和沈涟无奈于此。命姜越安带着二人去巡防去了。
日子便这么过下去了，姑姑时时来信，句里行间都是对肚子里的孩子的期盼。王府上下都为之感怀。如今帝后和谐，天家有后，姜慧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可是信件往来虽是频繁，终究不及面见暖心。沈涟打算估摸着时候，带着孩子们回京一趟，这女子生产时最为脆弱，有至亲在，她许是会心安些。
然，皇命难违，姜至没法入京。
这是第一次，一家人对这番旨意那么无力。沈涟无奈，这些心思并不与姜至多说，只待她及笄礼后再说也罢。
姜至是六月生人，彼时京都气候宜人，鲜花漫山。算来姜慧的孩子，也和姜至是一个月份了，倒是有缘。
姜至对远在京城未出世的弟弟或是妹妹也很是在意，可惜她到时候无法进京去看，圣上心思，谁都难断。这个不大不小的惩罚倒是着实难到了她。不过好在阿母和阿姐可以回京去。
沈钰说:中了进士可得昭入京面圣。立了军攻也可得良机进京受赏。前者嘛，少说也得三年五载，慢慢考功名，且大瀛律法严明，断没有女子考学的说法。姜至想想便作罢了。后者嘛，姜至倒是有优势些，朝中虽无女子从军的先例，可是那是大家思想顽固，律法却没禁止女子参军。姜至于是动了歪心思。况且她想，自己若是在军中有作为，也可成为阿父的左膀右臂。她可是学了一身的好功夫。
第二日，她留信溜出府，不出一刻，便被应钟提回来了，
姜至被禁了足。
半载时光不过须臾，可姜至却度日如年。
不过马上就是她的及笄礼了，礼后，阿父说给她解禁。
可是戈达那边，安分不到一年。
五月，姜越安再次领兵出征，一月未归，后传来军报，王军中计，被困长秋山。那是漠北最险的地界。
姜至顾不得什么，带着小队人马潜入山中。她小时候偷看过长秋山的布防图。
戈达此次是真的疯了。黑压压的人围了整个山脚。
姜越安左腿中了箭，整个人狼狈不堪，若是不能尽快诊治，会坏事的。此战败了便是败了，可是当务之急一定要先把队伍带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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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德九年中旬，漠北军败于长秋山。后，圣上宣召漠北王携家眷回京议事。漠北军权交由杨参将暂管。
姜至没有回去，这是她过去一年最想做的事情，可是圣旨下来的时候，她却选择了留在此地。
姜至于城外相送家人，是和姑姑走那日一样的黄昏，只是那日的姜至活泼快乐，没什么忧虑的随着姑姑入京，今日却变成了她一身素衣站在城外拜别父母，想来也不过一年而已。
姜至之后要跟着李克将军去军营，此次却无人阻拦她。长秋山一役，她落了东西在那。
姜越安的腿还是落了疾，回到京中气候宜人，好好调养着许是会恢复的。身为一番将领，身有顽疾，沙场不便。所以圣上圣旨下来时，姜越安领了。那份满含天子忧心的旨意，也是相当于削去姜越安军权的旨意，不过哪份是圣上的真心做想，却是不为人之。此战败了，这是姜越安要受下的。至于姜至，除了阿父的伤痛，灼伤她的还有李勉之死。
那一战，杀出重围的时候，死伤无数。乱箭袭来，李勉替姜至挡了一道，正中心口。而立之年的男子，久经沙场，此刻却像是被抽干魂魄，软绵绵的倒在姜至面前。姜至两只手去堵李勉心口喷出的热血，甲胄坚硬，正午的阳光投射在上面，和着污血，晃得姜至睁不开眼。只有眼泪不惧强光，争着从眼角挤出。她不是没有见过死人，只是受不了有人为她而死。李勉，如今还未娶妻，自少年时就随着姜越安从京中远赴边关。姜越安给了他兄弟二人新生的机会，如今姜至却夺走了李勉的一条命。
李勉看着眼前这个手足无措的女孩，又想起了去年她在敌军刀前赴死的模样，心下暖着。他没有妻儿，姜至自小常来军营中，本就该是大家伙的心中宝。将来，也定是同王爷一样杀遍天下的少年将军。只是啊，他没有这个福分见了。
李勉想着这半身杀敌无数，死了也算是值当了，撑着最后的气力对姜至含糊不清的叮嘱：“小姐将来必将有大作为，还请护着，护住我大哥。”话毕，终于卸下最后的力气，闭了眼。李勉也不知道这女孩听见没有，她哭的着实难受，眼泪滴到他的脸上。只是一遍一遍重复着“我会替你报仇，我会替你报仇。”真是个倔脾气。
听闻马匹踢踏，阔野的风吹凉了他的血，李勉便知王军险境已除，握着姜至的手，终于落下了。
姜至穿了好久的丧服，阿父脱险后，她便日日跪在李勉的灵堂中，李勉入土那日，是姜至扶的灵柩，代行儿女之责。
而后，京中来旨，她却说要留在漠北。
沈涟心疼的不得了，她的两个女儿，一个受病痛折磨，一个受时事折磨。这一次，姜至连及笄礼都没有受。沈则律给她赐的字还未送出。
如今这个局势，望兮二字，不知是希翼，还是对她的折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