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故意吩咐其他人只能远远跟着,所以在陆晴曛落水时,水上回廊上只有他们二人。
无论是武艺高强的邱安,还是一直处于警惕状态的怡婷,都来不及阻止他们先后入水。
两人先后入水,刚刚还在争食的晴龙一哄而散,逃遁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像下饺子般,紧跟在宁王之后涌入水中救人的侍卫宫女,争相在池中捞人。
初冬的池水不算太凉,宁王上岸后迅速地换洗,不用饮下姜汤都没有害风寒的危险。
可就算这样,并未在水中耽搁太久的陆晴曛却始终昏迷不醒。她整个人不是高热不退,而是体温低得同个冰块一样,拥炉抱裘都不能捂化她。
“再拿床棉被来!”宁王紧促眉头,森严地坐在床沿。在太医为陆晴曛号过脉后,他忙把陆晴曛的手掩在厚棉被之下,生怕她病情恶化。
直到太医在旁边合议方子,他才明白陆晴曛所给出的忠告,到底是什么意思。
要么,宁王赶在岁末独自称帝,空悬后位;要么,他依着性子同陆晴曛耗到开春,届时陆晴曛病情好转后再登位。
可瓦剌与北凉地处极北,整个冬季都会缺衣少食,就算有其他国家给两国大军支援粮草补给,补给线也会因为大雪封山而不能及时供应上。
就算萧庚辰被困齐国,哪怕他战死疆场,武鸣铁军也不会错过冬季反击的绝佳时机。
武鸣军中虽无主帅,却有无数视死如归的虎将。尤其是那些死守北境的铁军士兵,他们世世代代扎根在北境防线,一旦厚实的白雪掩盖大地,瓦剌的高足马失去优势,他们就算在雪中徒步冲锋,也要趁着这个冬季把失地夺回来。
若宁王选择在开春后才继位,那他无疑是在败北的边缘试探。
可就算这样,他还是生不出责怪陆晴曛的怒气,心中反而是无尽的无奈与悲凉。
“殿下。”太医院院判小声打断宁王的思绪,垂眸盯着地面小心避讳着,“陆小姐这是胎中不足所留下的病根儿,恐怕无法根治。况且陆小姐表现出的症状还有滥用药物的迹象,臣等实在没见过这样的病症,只能尽力缓解……”
“无用!”宁王突然怒喝道。
“殿下息怒。”景阳宫中的人齐刷刷跪满一地,就连怡婷也不忘扯着秋霜跟着他们跪下来。
就连宁王也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迁怒他人,将要蹦出怒火的双眸就这样缓缓地扫过所有人的身影,最后定格在跪得最笔挺的人身上。
其他人都恨不得将额头贴在地面上,偏生怡婷和秋霜只是象征性地跪下。她们的脊梁直挺挺的,眸光微微低垂避开宁王的视线,在正殿里格外突兀。
“难怪晴曛没让你们跟着,原来是怕我会因此而迁怒你们吗?”
宁王这才反应过来,陆晴曛的确是特意在回廊上等着他过去,她就连怡婷和秋霜会不会被宁王治罪都考虑到了,所以早早就支开她们。
等她落水时,只有宁王一人在身侧,宁王事后想问罪也找不到“罪魁祸首”。
“殿下多虑了,我家小姐并没有这个想法。”怡婷不卑不亢地回道,“只是回廊年久失修,小姐一时不察,这才落的水。”
她虽吃惊于陆晴曛破釜沉舟的反击,却能心照不宣地为陆晴曛遮掩好这些。当时在场的人都将她主动入水的事瞧得真切,可真相却不能就这样流传开来。否则一不留神就会被人传成宁王用强,陆晴曛誓死不从,只得跳湖明志。
“你倒是机灵。”宁王皮笑肉不笑地夸赞道,话语中却满是对她们的威胁,“你们作为晴曛的贴身丫鬟,她的身子你们再清楚不过。刚刚太医的话你们也听到了,若不想你家小姐病情恶化,有些话还是不要等到无法挽回的时候才肯说出来。”
怡婷用眼神制止住正要发怒的秋霜,淡然道:“当初殿下重伤,本该药石无医的,小姐虽能把殿下带回王府,可若没有神医出手相救,殿下恐怕活不过天明。”
“放肆!”邱安高声喝止道,可丝毫震慑不到怡婷。
她迎上宁王晦暗不明的眸光,继续道:“想必殿下也知道我所指的人便是秋鸿,他本就是特意留在京都为小姐调理身子的。若他在,小姐自会无虞。可偏偏他随军出征,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
“是吗?”宁王抬手让邱安退下,似笑非笑道,“既然如此,那不如本王这就派人去把医馆大夫请进宫来如何?”
“就算殿下把李婶他们统统压进宫来,他们对此寒症也是束手无策。”怡婷的视线越过宁王,忧心忡忡地看着昏睡中的陆晴曛道,“但这并不妨碍李婶与诸位太医共同商讨药方,兴许会管用。”
宁王沉吟片刻后,摆手吩咐道:“把人带来,都退下。”
就算怡婷和秋霜想留下,也生生被向芸她们连拖带拽地赶出正殿。刚刚还是热闹非凡的宫殿,顷刻就安静下来,就连陆晴曛微弱的鼻息声都能听得到。
“你就这般不肯点头答应我吗?”宁王垂眸望着陆晴曛柔和下来的眉眼,语气也跟着轻柔起来。
“幼时我见过你很多次,每次你都能让我诚心拜服。后来我辗转打听,好不容易猜出你的身份,原来那个书童就是众人口中那个注定要嫁入皇室的陆家嫡女。”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风向渐渐就变了,百姓皆道你会嫁入宁王府为王妃。”宁王苦笑出声道,“那时我觉得这是上天眷顾,心中念着的人迟早会嫁于我为妻。”
“自那时起我便秉烛达旦,日夜苦读,生怕自己攀不上陆家这书香门第。可谁知我等来的,却是你嫁于那匹夫的圣旨。”
“罢了,误解也好,偏见也好。你既留在我身侧,这些事就依着你又如何?”他话锋一转,沉声狠戾道,“但这江山,我是不会让的。为永绝后患,萧庚辰必须死在战场上。”
指腹轻轻划过陆晴曛的眉眼,他只是这样静坐片刻,就起身往勤政殿去。直到离去,他始终没发现陆晴曛在棉被下一直紧握双拳,她的指甲几乎都要嵌入肉中,好让她不失去最后一丝意识。
【作者预警】明天该转场了,该到……(是谁和谁我不说,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