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膳堂开饭时候,张闻风和老瘸子端着酒碗,就着几碟下酒菜边喝边聊。
「老了咧,水兰只准我每天喝两小碗养生酒,给我准备了大坛子好酒,中午一顿,晚上一顿,说喝多了害身子骨,乐子那臭小子整天酒葫芦不离手,也不见她管管。」
捏着细瓷小碗,老瘸子少许吱了一口,眯着眼睛很享受,说道。
张闻风如何听不出老瘸子的明晃晃炫耀,说给走廊抱着孙子探头探脑的老韦听的,顺着话头捧道:「您儿媳妇好孝心,这碗也是她给您定做的?」
「是咧,水兰细心,想得周到,比儿子强多了。」
老瘸子又吱了一口,碗中酒水不见少,瞥了一眼走廊外,叹了口气,道:「他们修神仙的我不懂,我就想趁着还没有老得动不了,能够帮他们带带娃。」
张闻风明白瘸叔找他甚么意思了,他装糊涂喝酒不搭话。
老瘸子自说自话,道:「现今条件多好,不愁吃不愁穿,生再多娃都养得活。」
在门口晃来晃去的老韦把娃交给妇人,进门落坐,他也有六十多了,身体硬朗头发白得不多,举起先前就倒满的酒碗示意一下,喝了一大口,道:「搞不懂他们怎么想的,一个两个的都不急着生娃,乡下有句老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们书读得多,懂道理啊。」
张闻风拿着酒碗笑呵呵喝了一口。
他被两个加起来一百四五十岁的老头合起伙给套路了。
老韦家小儿娶了媳妇回家,六年间生三个,两男娃一女娃,人丁兴旺,把老韦老两口喜得在家专门带娃,外面的事情都交给能干的小儿子,唯一发愁的是大儿家的神仙媳妇,几年了还没动静。
「我那亲家也急得不行,把自家闺女叫回家,让亲家婆问了。」
老韦郁闷地喝了一大口,摇头道:「卿云其它方面都好,人懂事,孝心好,逢年过节生日一样不落,她说现在要娃还为时过早,待以后再说,也没给准信到底是几年。我那亲家今年过年都没脸来喝酒,这事弄得,唉。」
老瘸子陪着叹了口气,他不方便问儿媳妇,上个月儿子儿媳要出远门之前,他逮到儿子悄悄问了,那傻小子也是这口话,把他气得追着乐子打了三圈。
张闻风斟酌着用词,道:「修行者生儿育女比较麻烦,特别是女子,很损耗修为,他们应该是想等修为到一定地步再考虑,免得落下伴侣和后代在下界造成遗憾。」
对修行有信心的伴侣,通常不会在下界诞下儿女。
五百年时间不长,损耗精血修为生下后代,女子心中有了牵挂,很难做到比翼双飞,到时男子飞升去上界,女子带着儿女远赴独仙群岛囚困等死,那等滋味怎么好受?
除非是伴侣双方的道途走到尽头,修为不能再进,而且时间也不够了,那样都会选择生下后代,让后代做富家翁,不会让后代走修行的断头路。
唯有双双飞升上界,没有时间限制,方能安心诞下后代培育家族势力。
老瘸子皱眉道:「学无止境,修神仙也没有尽头,等到何时去?我这把老骨头又能等得几年?」
风哥儿的说法比较靠谱,他心底纠结不已。
「您身体好着呢,长命百岁,您别想太多,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感情好会考虑后代问题。」
张闻风陪着两个老头喝酒开解,到下学铃声响起,才起身散席。
在宗门待了两天,再才启程穿过大应地盘飞回灵宝观。
悉心指点五名弟子练剑三个月,有方攻玉和陈凤仪一男一女两人脱颖而出,先后达成「与手合」剑境,走上了剑修之路,至于今后是剑、法兼修,还是专心剑道,看个人选择,
都可以的。
另外五名学徒掌握了《光寒剑经》的两式剑术,使出来各不相同,其中佼佼者叫佟观,今年正好十岁,一柄木剑使出来颇有两分一往无前的气势雏形。
至于他们的小老大「狗哥」,练剑的兴趣过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吃了几个月饱饭,身上有力气,忙着在林子里下陷井套兔子捉山鸡,各种奇怪的本事让五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家伙羡慕不已
张闻风每天在后院如稚童舞剑,没有章法随心所欲,只偶尔去剑坪转转,指点剩余的几人练剑。
不知不觉进入仲冬,下了一场大雪。
可把从来没见过雪的狗娃高兴坏了,穿着厚棉袍和几个孩子在剑坪堆雪人、打雪仗,大喊大叫从山上滚下去疯玩,冻得双手通红,衣服鞋子都湿了,兀自不肯回山,还是苏钦担心没有修为的狗娃冻坏,将小家伙拎了回去。
张闻风在院子里「看着」这一幕,点头微笑,狗娃与相差不大的小孩一起玩耍时日久了还是受到潜移默化影响,骨子里的戾气化解不少,再则每天认字写字,也磨去些躁气。
有变化是好事啊。
明天开始,让苏钦教狗娃读经、背诵基础经文。
空中符光一闪,张闻风接住传讯黄符,是监院请他前去主峰喝茶,没说什么事,起身往外走路过前院听得堂屋里狗娃还在兴奋地说要在院子里堆一个很大雪人,堆得比苏钦姐姐还高,看到张老爷出现,狗娃顿时止声老老实实烤火。
飞落主峰,踏雪往偏殿去,看到一身青色道袍的万伯起笑眯眯和监院走出来,张闻风笑着拱手道:「原来是万师兄出关,还说监院怎么突然卖起关子来了,恭喜恭喜!」
万伯起走路稍有些不利索,他才修复两天,回礼后伸手做请,笑道:「身体有残缺和身躯完好,心情、感觉太不一样了,我这次算是深有体会,到现今为止,才完全从当初的生死一战中彻底走出来。」
他说完自己的感慨,郑重地又行了一礼。
张闻风忙伸手相扶,叫道:「过了,过了啊,同门之间守望相助,岂不应该?我一直在等万师兄痊愈,帮我炼制影木剑呢。」
万伯起哈哈一笑,道:「张兄弟尽管放心,待我歇息些日子,保管将影木剑炼制得合乎你心意」他心中有数,陈青桥是看张长老面子传授修复术,要不然他自己从头摸索学起,还不知要花多长时间,吃多少苦头。
三人走进偏殿落坐,张闻风取出影木条交给万伯起,道:「我不着急用,万师兄先稳固修为,一两年后再炼剑不迟。」
万伯起查看片刻影木,又打量张长老的手腕、臂长,心中有数之后再收起影木,从纳物空间取出一块白色玉石,道:「我战斗之前,在肩头装了一块影像石,意外地将那个剑修使剑的短暂过程留了影,前面受伤那段时间恍恍惚惚忘记这茬事,闭关后才想起来,影像很是模糊,张兄弟你拿去瞧瞧,能够有用就更好了。」
张闻风接过影像石笑道:「万师兄的留客方式,别出心裁。」
说得大家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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