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妄蹙眉,她怎么也在这里?
陆朝朝被他看了一眼,登时有些心虚,迅速撇清关系:“我没跟踪你。”
谢妄:“……”
他就说这位小公主不太聪明,这话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
陆朝朝说完,也意识到了,破罐子破摔道:“好吧,我就是在芙蓉阁听见你和萧紫渔说话,所以有些好奇,这才跟了过来。”
谢妄看见她,想到自己方才脑中闪过的画面,不由垂眸,无端有些心烦,抬腿便想走。
陆朝朝跨出雅间门,命他站住:“你走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谢妄忽地想到在芙蓉阁听见的她对自己的评价,冷冷道:“臣嘴臭,怕熏到公主。”
陆朝朝:“……”
他今天竟然这么有自知之明,好不对劲。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嘴臭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陆朝朝感叹。
谢妄不语,他还真不知道。
陆朝朝没有多纠结此事,她更关心别的,问起:“你干嘛拒绝她?我还以为你会答应呢。”
虽然她看不出来谢妄喜欢萧紫渔,但谢妄对萧紫渔的确和别人不同,何况他们这些世家贵族之间的婚姻多数都不是出于感情,更多是出于家世门第以及利益。萧紫渔身份高贵,才貌双全,的确是个不错的妻子人选。
谢妄想到方才答应过萧紫渔要替她保守秘密,只道:“这是臣的私事,恕臣不想告诉公主。”
陆朝朝撇嘴,臭脾气,真让人讨厌。
“我就是随口一问,你不说就不说。”她越过谢妄,从他身边经过时特意拿胳膊撞了撞他,“让开,挡着本宫的路了。”
“宝嘉,我们回芙蓉阁。”陆朝朝有些生气。
谢妄看着她背影走出一段,才步下楼梯。
陆朝朝和傅宝嘉走到茶坊门口,才发现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天色便倾颓下来,仿佛一张暗色的网,沉沉地笼着京都,看着要落场大雨。二人思忖的功夫,倾盆大雨便落了下来,截断了她们去路。
二人往后退回茶坊,这样大的雨,她们方才匆匆过来,并未带伞,一时半会儿走不了。索性回来续上方才那壶茶,待雨停了再走。
谢妄看着她们背影折返,几人又在堂中遇上。
陆朝朝故意不看他,正要上楼再回去先前的雅间,左侧的位置忽地爆发出一阵喧嚣,似乎是二人吵了起来。
“你再说一句?你敢再说一句?那是我的妻子,你当我是什么?”那人掀翻了茶桌,桌上的茶壶杯盏碎了一地,这动静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陆朝朝也停下脚步,朝那动静的来源看去。这一看便是无妄之灾,那两个人不知何缘故吵了起来,转瞬便动起手来。其中一人竟随身带了一把匕首,便要朝另一个人刺去,另一人拿起手边的长凳,将那人的匕首挡了出去。
那匕首便飞了出来,直直奔着陆朝朝而来。
这意外太措手不及,陆朝朝怔在原地,躲闪不及,吓得闭上了眼睛。
傅宝嘉到底出身武将世家,反应更快,想要拦住那飞来的匕首,只是她反应不够迅速,眼看着还是慢一步,挡是挡不住了。傅宝嘉心沉到谷底,惊呼一声:“朝朝!”
陆朝朝听得傅宝嘉的呼声,更是心惊肉跳,一瞬间脑袋空白一片。
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出现。
她睁开眼,对上谢妄的眼睛。
他那张脸是陆朝朝都承认的好看,只是总冷冷的,眼睛也是,总是衬着高傲。她总觉得他若是柔和些,那张脸会更好看。
而在这一刻,陆朝朝竟从他眼睛里看出了一些波澜,像紧张,像担忧。
谢妄道:“公主没事吧?”
陆朝朝迟钝地摇摇头:“好像没有……”
她目光落到下方,惊得吸了一口气,谢妄的胳膊上衣料破了一个口子,鲜血正往外渗。
“你……”她呆滞,又抬眸看谢妄。
谢妄替她挡了那匕首,用他自己的肉身。
“你还好吗?”她吞咽一声,真心实意地关切。
谢妄嗯了声:“死不了。”
千山被这意外吓了一跳,呵斥道:“尔等竟敢伤昭阳公主!”
那两个打架的人被这一声吓到,他们并非故意伤到昭阳公主,脸色都有些难看。
谢妄看了他们一眼,道:“将人扣下,通知京都府的人。”
这等小事不归刑部管,归京都府管。
傅宝嘉也是吓得不轻,连忙上前来查看情况,见朝朝没事,又看谢妄,“谢大人,你受伤了……”
陆朝朝看向风荷道:“快去请个大夫来。”
话音刚落,一声惊雷落下。
她咬唇,忘了还下着大雨,这天气可不便出去。
那茶坊老板得知面前这位是昭阳公主,都快吓破胆了,若是这等贵人在他的茶坊出了事,他定要脑袋搬家。茶坊老板赶紧道:“贵人,店里有伤药,这天气恐怕不便行走,大夫过来也要些时间,不如先给这位贵人包扎一下吧。”
陆朝朝觉得茶坊老板说得有理,点头:“也好。”
楼下乱糟糟的,几人便又回到了楼上雅间里。陆朝朝有些担心地看向谢妄,千山正给他包扎伤口,她忍不住看向他的伤处。
如果不是他,那这伤处就该在自己身上了。
伤口不算太深,但流的血不少,鲜血染红了包扎的细布,看得陆朝朝又是一番心惊肉跳。她都不敢想,这要是自己,该有多疼。她最怕疼了。
思及此处,陆朝朝对谢妄说:“谢妄,谢谢你啊。”
谢妄还是淡淡的语气,好像一点也不疼似的:“抱住殿下是臣分内之事。”
话虽如此,但换了别人,未必会用自己的身体来保护她。
而且陆朝朝还记得谢妄以前的行事,他可没有风度了,他竟然也会有这么有风度的时候。陆朝朝很惊讶。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多谢你。”她又道了一次谢。
她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感觉以前好像看错了谢妄,他其实……也没那么讨厌吧。
陆朝朝别扭地扭过头,又说:“你放心,我回宫之后就跟父皇说,让他给你赏点千年人参什么的,你吃了就能快点好。”
谢妄抿唇:“多谢公主。”
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方才会替她挡那一下,虽说他是臣子,她是公主,按说保护她是他的分内之事,但是他明明可以不必用这种方式保护她。
他分明可以将她拉开,亦或者用别的东西挡开那一下,可是那一刹那似乎忘了想这些,在做出思考之前,他的手已经伸了出去。
他吐出一口气,决定不再想这件事。
就当是因为保护她是他的分内之事,他不能让她受伤,否则陛下那里定然会怪罪。
就是这样。
谢妄垂着眸子,看着自己的伤处愣神。
陆朝朝视线也落在他的伤处上,她眉头紧紧皱着,一张脸上写满了担心:“那个……你痛不痛啊?”
谢妄没觉得很痛,他在痛觉上并不敏感,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大伤。他摇头:“还好。”
陆朝朝哦了声,还好……那也就是还是痛的,看着就痛,幸好没痛在她身上。她一方面庆幸,一方面又有些担心谢妄。
接下来的时间里,小公主隔三差五地往他伤口瞟。谢妄看在眼里,却不知说些什么。他忽然想通了方才的事,他的确应该保护她,她的身份除了是公主,还是……与他有过夫妻之实的人。
谢妄小声说:“公主这些日子一些可都好?”
陆朝朝点头:“还行,除了被太后罚了禁足有点烦,别的都挺好的。”
谢妄声音压得更低:“那公主的……一切也都如常吧?”
陆朝朝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她忽然有些愧疚,他这般舍命救自己,可她还在骗他。原本骗他只是为了挫挫他的锐气,这么久了,让他学了狗叫,让他听自己的话,好像也够了。
“那个,其实……”陆朝朝一时顿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正当此际,风荷领着大夫回来了。
大夫匆忙进来,替谢妄查看伤势。陆朝朝轻叹一声,把话咽了回去,退到一边。
大夫查看完伤势,“还好,伤口不深,只是伤到了皮肉,只要每日换药,养上些日子就好了。切忌让伤口沾到水。”
大夫又开了些药,便走了,万山送大夫出去,并支付诊金。
雨还在下着,天暗得像晚上,不时会有几道雷声。陆朝朝看了眼窗外,看这情形,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
她在圆凳上坐下,又看了眼谢妄,想把刚才的话说完,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你说他们为什么打架?”
傅宝嘉方才去打探了此事,开口道:“我知道,我刚去问了,说是其中一个是个浪荡子,到处拈花惹草,惹上了另一人的妻子,那人气不过,便约他出来谈,结果谈着谈着还被嘲讽说,是因为他不举,所以他妻子才会跟他好的。那人听了恼羞成怒,就动手了。”
傅宝嘉绘声绘色说完,还点评了一句:“所以说男人要洁身自好,不然可能性命都要丢了。”
陆朝朝:“……”
她现在对这种八卦不感兴趣。
陆朝朝拉着傅宝嘉出了雅间,跟她说起自己的苦恼:“宝嘉,怎么办?我好愧疚。”
傅宝嘉啊了声,还在状况之外:“怎么了?”
陆朝朝踱步:“谢妄救了我,结果我还在骗他,我觉得骗他也骗够了,想把真相告诉他。可是我又怕他知道真相,会非常生气,怎么办啊?”
谢妄往前的动作一顿,什么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