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怀孕了啊
“你上午说9月21就在娘家了,这是对我们撒谎了是么?”国安开始了询问。
镜头下的路踏雪点点头。
“你确切地看到了屋子里梅伟在性侵甜甜是么?”
“门开的时候他已经站在地上了,床上只有甜甜,他光着身子,什么都没穿……”路踏雪从身侧报过一个抱枕,像是借着它给自己勇气。
罗平安终于明白了刚刚他去走访的时候国安他们分析出来的是什么了,也明白粉末究竟为什么那么难过,就连这份肘花都不想看到。
他怒气上涌着,却也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办案,记录仪不偏不倚,手里的笔纸本认真笔记。
国安继续问:“看你对甜甜舅舅的称呼,你跟盛川泽很熟吗?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路踏雪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尽力平复心情:“真是挺好的一个孩子,虽然梅伟不愿意让他来,但是他总是拎着甜甜爱吃的东西来看她。人家的十五六小伙子会什么啊?那时候他就会照顾孩子了,我刚进门的时候什么都不会,就连给甜甜换尿布都是他教我的。”
“这些跟孩子……隐私的事他一直是亲力亲为的?”国安补充问道。
“没有,甜甜会站着的时候就已经学着自己上厕所了,到两岁的时候,天热甜甜想让他帮忙洗澡,他都不肯了。”路踏雪否认道。
国安看着罗平安低声说:“如果这样的话,也就能理解为什么甜甜被父亲侵犯之后,过了四天伤口都感染了,他都不知道了。”
“这些情况,我们第一次来的时候,你……是有什么顾虑吗?”一日之间,同样的来访者,同样的受访人,态度差异如此明显,需要一个理由来支持。
“因为我怀孕了。”路踏雪的语气很是低落,一点都没有初为人母的欢愉。
“怀孕?那……这次我们来,你怎么会跟我们聊这么多?”国安的瞳孔刚刚经历了一场地震,这个时候,这个女人居然怀孕了。
“因为我怀孕了啊。”路踏雪居然缓缓地笑了,用手摸着还很平坦的小腹,缓缓地说:“我早上还因为一己之私,觉得应该保护我的家庭,觉得是家门丑事,不想张扬,可是你们走了以后,我觉得不舒服去了医院,医生说我怀孕了,我就不那么想了。”路踏雪如实描述着自己的心态,还说:“医生说怀孕的女人内分泌会有变化,别人说我还不信,现在轮到自己,信了。一个孩子的童年是否完整,不在于家庭成员是否齐全,而在于生长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氛围中。”
“坦白说,我很担心,担心我肚子里的这个也是个女孩,我不想让她也经历她姐姐遭遇的这一切,所以,我必须说出来,为了甜甜,也为了她。”这次路踏雪的语言表达方式很直接,坦荡。
这场“故事会”就这么结束了,罗平安把记录仪对准刚刚他做笔录的手记本交给路踏雪确认签字对焦拍摄,然后客套保重,准备告辞。
#盛川泽自污的理由
临走的时候在门口的鞋柜上,罗平安看到了妇幼保健院的备孕宣传单,像皇上要看的奏折那么厚。
乍看上去内容细腻,很多图画,颜色丰富。
这样的东西让人看见就觉得孩子一定会喜欢,既然是孩子喜欢的东西,爱孩子的人怎么会不奉为圭臬?
【粉末,我突然觉得,其实,你特别伟大。】
【你在用键盘构建一道墙、一座城,把保护写进血脉这件事,真的很了不起。】
罗平安坐上车,给粉末发了一条消息。
很久之后粉末才回复他
【荣誉是一座城,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太会玩儿。】
【平安同学突然夸我,我很不适应,请不要把我供起来,原是我不配。】
【我说真的。】罗平安刚想继续发表感言,粉末的消息就又来了,她说今晚有创作者云上微茶话会,她得赶紧清手上的事儿。
如果时间来得及还想洗个头化妆,然后发送了一个挥手的表情。
梅伟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医院的甜甜已经不会因为不适而大哭大闹了。
国安带着两瓶儿童牛奶来看盛川泽,对于突然而来的和颜悦色,盛川泽是警惕的,国安拍拍他的肩膀,说:“我最多只能留你24小时,现在已经是多留你了。现在我们聊聊,你就可以回去见甜甜了,今天她没有再发烧,恢复得很好。”
盛川泽瞪着眼睛,不可思议地说:“你怎么能把我放出去?我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你怎么能放我!”
“我今天去见过路踏雪了。她都告诉我们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自己认下来?”罗平安忍不住了,他现在一点都不想讲究什么策略,只想知道原因。
“我宁可被错判,也不能害了孩子。”
原因被说出来的时候,声音很小,却振聋发聩。
“这种事有多难见人,多难听,我是成年人,我知道的。我没想到甜甜会伤得这么严重,只以为是受惊发热……等我发现你们一定要追查到底的时候已经晚了,我没有办法,和父女乱伦这种事情的吸睛程度相比,虽然也不好听,总会……好那么一点点吧……”
他的眼睛里已经有了泪光,男儿有泪不轻弹,为了甜甜,这不是他第一次流泪了。
“医生说甜甜是陈旧性损伤,你知道……更早的事吗?”国安也有些问不出口,言语有些凝滞,但是他懂他在问什么。
“已经有一年了,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我也不知道究竟有过多少次,他不让我常常见孩子……”
他的故事从一句“我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开始,有一天他在甜甜身上发现了一些比过往磕碰更严重的伤,问姐夫,姐夫说甜甜不听话,他就打了两下。因为看新闻上常说家里的保姆或者后妈会趁着家里没人打孩子,他就攒钱斥“巨资”买了一组无线摄像头,安装在了家里的庭院里和客厅、还有卧室……
只要有时间就会守着监控,生怕她受一点伤。
#恶魔是没有亲情的
“可是我还是个学生,我得上课,教师是不让带手机的,父母过世之后我还得自食其力,时间零散,做兼职,一个小时二十一块钱。我没保护好她!”
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就在一念之间,盛川泽哭了,罗平安也被他的情绪感染,觉得眼眶热热地,就连国安问话的嗓音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国安清了清嗓子,继续问:“证据呢?我们去的时候,甜甜贴身相关的什么都没发现。”
“是,是我藏起来了甜甜带血的小衣服、还有她睡过的小被子。如果这些还不够……”
他沉默了好一阵,像是终于放下了心理防备,哭着说:“我还有视频,监控视频!那个禽兽作恶的视频!不止一段!是我的错,我没保护好她,我不该……我该早点说出来的!”他用手砸着桌子,捶着自己的头。
“经过我们调查,在第一家医院的时候,大夫给开了三天的静脉输液,怕外甥女受罪,进口滞留针光一个针头就一百四十元,兼职一小时才二十一块钱的你居然主动要求给孩子用,可见你多疼她。”国安一把按住了他的双手,笃定地说。
虽然钱非常不是东西,但是对于一个失去双亲的20岁男孩来说,已经足够衡量很多事情了。
好了,笔录做完了,确认一下然后签字,我开车送你去见甜甜。
【我们刚结束,现在送他去医院。】
上车之后罗平安给粉末发了条消息,所以在医院门口,他们见到了她。
“这两天,辛苦你了。”盛川泽见面之后主动道谢。
粉末已经没有了那种难过的表情,还是宠辱不惊的样子,摇摇头说:“都是大家一起照顾的,我也刚到。”
重逢的画面总是让人不忍直视,粉末站在走廊的窗外,一边看,一边抹着眼泪,叹息着说:“我们都错了,原来恶魔是没有亲情的,也不会有血亲。伦理,是给人准备的礼物。”
国安握着完全没动静的手机,通知下去的时候他就说了,只要有消息,无论什么时候,第一时间通知他。
“那个法外狂徒还没有找到,你们是怎么办事的?”国安在群里已经怒吼了无数次了。
这会儿终于算是暂时收兵了,罗平安叹息着:“暴躁不好,容易伤身,何以解忧,唯有执行。”
今夜,除了那个喝了儿童牛奶,拉着许久许久不见的舅舅舒舒服服睡觉的小朋友,再没人睡得好。
在煎熬等待海捕的日子里,罗平安照常每天在办公室“工费学习”,并且开始着手了解并且走访一些已经跟他们结成帮扶队伍的单位。用国安的话说,带着政策多走走多看看,你督促督促他们,他们也提点提点你。
又到了周末,罗平安得到了两天的假期,放假的理由是既然忙时没加班费,闲时可以偷偷闲。
拎着给粉末和浩然买的零食和水果,跟门卫大爷打了招呼,得到可靠消息,今天组织孩子们去游泳了,可能看不到浩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