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无事,就去!
对于一般的事件或者案件来说,采证和鉴定开路,一旦头绪明朗起来,确定嫌疑人之后的事情就容易的多。但是从罗平安他们现在正在从事的工作来说,“不如意事常八九”才是常态。
依法打击性侵害未成年人犯罪的工作,开展难度是来自方方面面的,譬如社会、家庭、个人等方方面面。
其实受害人和家属都清楚,他们的遭遇是悲惨的,但是面对究竟要不要维权的抉择,选择沉默的往往是大多数。
在网上查询相关信息的时候,平安看到了这样一句话:“如果一件事,你没有勇气去做,那么就交给时间,时间会愈合伤疤,同时帮你遗忘。”
没来由地,觉得心里疼。
于是把这句话发到了“萌萌哒护卫队”群里,本来想问点什么,还是觉得有点不好开口。
粉末好像没有在线,群里安静了很久。
反而是黑胸扣做了回复,一板一眼地。
【原句是:如果真的无能为力,就把事情交给时间。】
【毒鸡汤罢了、】
【不过,如果真是切身体会,确实的让人不忍。】
真相往往不美好,真话也是。罗平安看着手机屏幕觉得自己心态都要崩了,最终还是回复了一个点赞表情包,然后就继续查资料了。
【@黑胸扣@平安】
【大佬们,今晚一起聚(干)聚(活)吧?】
【拍全家福,需要一个摄影师,和搬踏凳的劳动力。】
【来早了有蛋糕,长寿面限量,水饺、糖水管够。】
粉末完全没接上面的伤春悲秋,在群里发出了邀请。并且发了一个坐标,位置是福利院东广场。
【收到。下班之后直接过去。】黑胸扣田汝秒回。
罗平安斟酌再三发送了自己的答案:【平安无事,就去。】。
也不知道是因为工作性质导致了他的不敢轻易许诺,还是因为他的乌鸦念头招来了噩耗,罗平安看着医疗机构报告群头像上的红色未读符号,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一个专用报备群,里面除了小组成员都是已经签署报告承诺书的本市正规医院的专管人员。
上报的是一张表格。
上报人
第一人民医院急诊科医生
原因
初步诊断怀疑患儿多日前遭受性侵
未成年人乳名
甜甜
基础信息
梅盛甜(社保医疗卡)
关系人
120转院患儿无父母陪同
接诊部门
急救科安置留观室专人陪同
陪同关系人
看年纪应该不是父亲具体不清楚
高度嫌疑
上报人电话
33217125
上报出警日期:9月27
先说警情,再讲政策
【@粉键盘有事,抱歉。】罗平安打开了刚刚的聊天记录,给粉末回了消息。
此时国安的电话已经打过来了,罗平安一边拿起自己的笔记本一边确认记录仪的电池电量。
接听电话的时候国安就简短的两个字:“下楼!”
平安跑下楼站定,国安的车也已经到了门口。这是一辆粉色的越野车,娇粉色,你不说,从上到下哪儿看着都不像是警察局的车。关于这个粉色,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据国安自己说这是猛男该喜欢的颜色。
现在的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要是不快点,城市的晚高峰会把人堵到没脾气。
到了医院,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医务处的负责人,罗平安打开本子准备记录,那位负责人简短介绍着:
“医生上报的患儿所受到的损伤,应该是多日前曾受到侵害,并且洗过澡,但是完全没有进行外伤处置。转院过来的时候,120单子上描述病情是因为发烧来我们这儿的,最初的医生下医嘱打了退烧针,但还是反复,最后是今天轮岗的妇科女医参与会诊,发现不妥,这才上报的。”
一边介绍情况,这位负责人一边往急诊科走,把他们对接给了一个三十几岁的女医生,这位医生放下了手里的工作,开始介绍她了解的情况,除了刚刚他们已知的,还提供了一个线索:
“送患儿来的大人自称不是孩子的父亲,但是看起来眉目之间的还挺像的,具体是什么关系不清楚。现在患儿在单独的留观病房,有护士陪护着,我也侧面问了,但是什么都没说,那个男的倒是没跑,一直在门口等着呢。”
说到这儿,就已经到留观区门口了,医生指着一个站在病房门口的男人,说完,就借给患者补充病例之故离开了。国安也能明白她的顾虑,这种事,无论是与公与私,报告者都是有顾虑的,作出答谢,国安就跟这位女医生说了再见,准备去会一会这个男人。
罗平安看了那个男人一眼,年纪确实不大,看着还有点孩子模样。他穿着很是整齐,胸口、袖口有细碎的褶皱,应该是抱着孩子来医院的时候造成的。
他现在人靠着墙,眼睛直直地望着病房的玻璃窗。里面的光透过粉色的窗帘照在他脸上,那种感觉让人看着就不舒服。
他会在想什么呢?
罗平安想知道却不敢揣测,毕竟各级领导都强调过了,这又不是讲故事,没有那么多内心戏!
“您好,我们是儿童保护组的。我叫国安,这位是我的同事罗平安。”国安从口袋里拿出了警官证给门口的男人看了了一眼,然后示意罗平安开启记录仪,开始简述来意。
先说警情,再讲政策,蓄势结束,就可以开始询问了。
涉及儿童的案件,有时候要以静制动,有时候要以快打快,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往往是要看第一被询问人想说什么,还有想反映什么,这往往是打开侦破思路的最直接的办法。
#衣冠楚楚的盛川泽
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叫盛川泽,今年才20岁,是四岁半的小女孩甜甜的舅舅,最近甜甜一直跟着他生活。
“舅舅?是亲舅舅么?”国安补充问了一句。
盛川泽点点头,回答说:“是的。甜甜出生没多久,我姐姐就离开了家,姐夫说跟着男人跑了,我姐夫后来结了婚。因为身份尴尬,我爸妈虽然很关心,但是不太出面,只有我还是坚持常去看甜甜。”
“我查询到孩子的户籍是跟你在一起的,为什么?”国安想从这些看似没有关系的事情上把他引入心理舒适圈,说真话说顺嘴了,临时编瞎话就不容易了,那是需要脑子的。
盛川泽果然语气都变得坚定了,坦然地回答说:“对,甜甜是我姐姐跟她爸爸的非婚生女,只能落户在我家,当时给她上户口的时候家里人都觉得丢人,还是我带着出生证明去办的。这四年里,我父母先后过世,他们的户籍注销掉了,就只有我跟甜甜了。”
“甜甜的父亲是谁?信息说一下。”刚刚跟医务室的负责人见面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拿到患儿医疗卡上的基本信息了,现在再问就是想核实一下。
“他叫梅伟,平常挺忙的,最近也不在本市。”说到孩子的父亲,这个盛川泽很明显有情绪变化,只是他控制得很好,细微的表情和动作没法作证据,所以国安继续问。
“孩子出这么大事他都没回来?”
“我……我没告诉他……他不知道的。”盛川泽的神情开始有点肉眼可见的明显变化了,他的细微动作表示他说话有保留。
“嗯。你……”国安本想问甜甜的后妈,可是这一开口,总觉得你姐夫现在的媳妇儿这个说法太奇怪,就换了个说法,问孩子的继母的资料。
盛川泽介绍说孩子的继母叫路踏雪,最近因为甜甜和爸爸都不在家,一个人回娘家去了,她最近好像身体也不太好,一直在休养,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不要去打扰她。
“最近这段时间,孩子都是跟你一起吗?”国安就刚刚了解的情形开启了针对式提问。
“对。最近这一段时间都是,我一个人照顾她,她身体很弱,生病很正常。”
“孩子这样几天了?”既然他有意回避,国安索性换个角度问他。
“我……不知道,甜甜本来好好的,两天了,突然发烧,反反复复地,我带她看了很多医院就是不见好。”盛川泽的语气开始变得焦急了,甚至开始对询问产生了抵触情绪。
“问完了吗?到现在我还没有见到医生,我要知道甜甜她到底怎么了,小孩子感冒发烧不至于让警察这么问吧?我又没虐待她!”盛川泽的口不择言让罗平安眉间一跳,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要只是感冒发烧,我们就不会来了。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国安进一步在气场上给盛川泽施压,罗平安看到盛川泽的额上渐渐冒出了汗,他左顾右盼地小心看了看,像是生怕引起人的注意似的,又回头望了望那扇粉色的窗,小小声地说:“这是医院,大家都要休息了,警官你小点声。”
从来到现在,因为时间太紧,很多材料都还没拿到手,跟这个家长能聊的也就这些了。
重组家庭、女孩配后妈、监护人不在身边,一个单身男子带着小女孩,常见的不安全因素占了七七八八。
时间宝贵,实在是不该迟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