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
宜妃宫里的宫女正去膳房提今日的点心。
小太监看见她来,忙笑道:“今儿个怎么是佩兰姐姐亲自过来,即是宜妃娘娘要的东西,姐姐吩咐人过来取便是。”
佩兰:“主子的吩咐,哪有打折扣的。”
小太监奉承道:“怪不得人人都说姐姐忠心呢,这份心思,果然不是我等能比的。”
佩兰笑笑,并不搭腔,“点心可做好了。”
小太监笑道:“早就好了,少了谁的,也不能少了宜妃娘娘的不是。”
他是刘大厨的徒弟,一直跟着他师傅伺候几位妃主子的膳食,最是知道什么人爱听什么话,像宜妃身边的大宫女佩兰,就最爱听旁人说宜主子得宠的好话。
要是德妃娘娘身边的采菊姑娘过来,他可就不敢这么说了。
佩兰满意地点了点头,她从入宫起便伺候宜妃,最是忠心不过,要她说这宫里谁最得圣心,那她们宜娘娘绝对排得上号。
即便如今得宠的都是些年轻的妃嫔,可在佩兰看来,那些个答应之流,万岁再是招幸她们,也只不过是个玩意,倘若没有运气生下阿哥,这辈子也就到头了。
翊坤宫,佩兰将食盒里的青花缠枝花卉碗拿了出来。
“娘娘,点心拿来了。”
宜妃手点了点头。
如今她年岁大了,越发注意保养,一般不会吃点心,今日特意去膳房也只是听说德妃那得了一个新奇的点心,连皇上吃过都道了句不错。
她才特意让膳房做了一份尝尝,她和德妃几十年的不对付,怎么不知她还会做点心了。
宜妃咬了一口是黑色的丸子,挑了挑眉:“这东西的口感倒是有点特别。”
宫女将打听来的消息说道:“听说这是雍亲王侧福晋的小厨房做的,好像是叫黑糖珍珠。”
宜妃看她:“老四的侧福晋,是姓年吧。”
佩兰:“是呢。”
宜妃放下瓷碗,“德妃倒是好运气,还有儿媳孝顺。”
她展眉一笑,让人不得不感慨,即便是年华渐逝,仍可看出年轻时的风华绝代。
年芷瑶正一个人在屋子里吃锅子,四爷没空过来,她便没叫大厨房的膳,只让小厨房熬了骨汤,又切了上好的牛肉,码上各种配菜,再配上冰镇的梅子酒,只觉得人生逍遥。
她边吃边叹,可惜如今番茄还没传进来,要不然,一个麻辣锅,一个番茄锅才是王道啊。
白芨在旁边倒酒,眼看自家主子还要再喝,连忙劝道:“主子,这酒寒凉,您少喝些吧,若是让嬷嬷看见了,又该怪我了。”
年芷瑶冲她笑笑:“好白芨,就让我再喝一点吧。”
“再呈一壶就好。”
她正与白芨打着商量,却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她皱了皱鼻子,是谁在念叨她。
白芨见了,连忙把酒收走了,“主子快别喝了,小心着凉。”
年芷瑶欲哭无泪,眼睁睁地看着白芨把梅子酒换成了红枣茶,“主子喝这个吧,驱寒养胃。”
她内心狂喊,哪有吃火锅配红枣茶的啊。
午后,四爷来到东院,看着年芷瑶苦着脸,笑道:“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这小嘴都能挂油瓶了。”
听四爷说起了俗语,年芷瑶忍不住笑了,她道:“没人惹我。”
四爷挑眉:“还想瞒爷。”
“你说。”他伸手指向白芨。
白芨看了年芷瑶一眼,不敢说话。
见避不过去,年芷瑶连忙拉着四爷的衣袖,说明了缘由。
四爷听完后,头一次赞了白芨一句,说她忠心为主,不错。
白芨连忙跪下去谢了恩,有了四爷说的一句忠仆,她差不多就成免检产品了,算得上一件好事。
四爷又扭头对她道:“怎么还和小孩子似的,如今天凉,少喝些冷酒才是。”
年芷瑶拉着四爷的袖子晃了又晃,不满道:“爷。”
四爷只能哄她:“等再过几日,爷带你去泡温泉可好。”
年芷瑶满意了,笑道:“好。”
四爷笑了笑,这些日子老八越发活泛起来,难不成他以为有几个大臣在皇阿玛面前说他的好话,他就能坐上太子吗,简直是异想天开。
他越发不耐起来,但也不好发作,不如先离了京城,先去躲躲清闲也好。
年芷瑶把玩着四爷戴在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能被四爷看中的都是些好东西,她看这颜色得是帝王绿吧,要是在现代拍卖至少能值几百万吧。
她记得当年有个在香港的拍卖会,其中一个拍品是玻璃种的帝王绿翡翠扳指,拍出了1200万的高价,成色看着还没四爷这个好,她顿了顿,也就是说这一个扳指就够她在现代躺平了,她有些仇富了。
看都在愣神的两位主子,苏培盛无奈,这都过了晚膳地点了,到底叫不叫膳啊。
他看向四爷刚夸赞的忠仆白芨,示意道,你去问问你家主子。
白芨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为所动。
还是年芷瑶先回过神,看了一眼一旁的座钟,时间已经指向了六点一刻,她拍了拍手:“已经这个时辰了啊。”
这座钟还是前些日子皇上赏的呢,她看这钟繁复美丽,又加上她更习惯现代的计时方式啊,就问四爷要了过来看时间。
她道:“爷,该用晚膳了。”
四爷点头:“传膳吧。”
苏培盛利索地应了一声。
四爷的行动颇快,前几日说要带她去温泉玩,没过几日,就将她带了出来。
年芷瑶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温泉庄子,四爷买下的庄子不是特别大,但加上后头加盖的房舍花园,也像个小园子一般了。
因着万岁爷和前头的孝庄太后都爱来温泉疗养,京城的达官贵人都爱买个温泉庄子,来不来另说,主要是要向万岁看齐。
故而小汤山温泉庄子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而且位置好的早被人买走了,四爷能在靠近行宫的位置有个这般大的庄子,说不得都是因着皇阿哥的身份才得的呢。
庄子上一共有五个温泉池子,每个池子都功效各不相同,跟随的嬷嬷介绍的十分仔细,看她点头,笑得越发小意殷勤。
她和四爷的池子是分开的,等她舒舒服服地泡完温泉出来,没瞧见四爷的身影。
她看向白芨:“爷呢。”
白芨:“爷去前头了,说您泡完直接过去便是。”
年芷瑶无奈,她就没见过如此爱工作的人,怎么来了温泉庄子也不得闲。
她换好衣服去了前头正殿,因是傍晚,她也没让人梳什么复杂的发髻,只简单地编了一个辫子。
左右只能她和四爷两个人,自然不会有人多嘴说什么。
四爷正在屋子里看信,看见她来,对她招手。
“来。”
年芷瑶看了看四爷的表情,总觉得他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爷。”她绕到四爷身后。
四爷捏住她的手:“嗯?”
“爷是不是背着我干了什么。”
四爷挑眉,“你怎么知道。”他没想到瑶儿竟然如此敏锐。
年芷瑶笑了起来,“我当然了解爷了。”她没说的是,四爷刚才的神情好像她之前养的小狗,它把吃剩的零食藏起来想给她惊喜的时候,就是这副样子。
四爷也笑了起来,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年芷瑶瞪大了眼睛,“真的吗,额娘真的会来吗。”
“爷还会骗你不成,难不成你不知道年家在这也有个温泉庄子。”
年芷瑶的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家里的确也在小汤山买了一处庄子,不过离地较远,额娘本来想买来给她做陪嫁的。
只是被她拒绝了,额娘年轻的时候受了寒,她嫁人之后,灵泉水也不便偷偷拿给额娘喝,多泡泡温泉对她的身子有益,她便让额娘陪嫁了别处的庄子,把这处地留下了。
她看了看四爷,要说这事不是提前四爷安排好的,她都不信。
她靠近四爷怀里,“爷,你对我真好。”
四爷笑了笑:“说什么傻话,爷不对你好对谁好。”
年芷瑶抬头看他:“爷,我好喜欢你。”头一次,她在四爷身上有了心动的危机感。
她眼波流转,脸上因意外而来的惊喜而泛起别样的神采,让人动容。
四爷抱住了她:“那瑶儿可要好好谢谢爷。”
年芷瑶身体力行地表示了自己的谢意。
昨夜两人闹得有些晚,还好她现在年轻,又有灵泉水的加持,最终还是硬撑着从床上起来了。
她看向白芨:“可都准备好了。”
白芨:“主子放心,夫人爱喝的茶和点心早早就备好了。”
看着自家主子在妆台前认真地在思考今日的装扮,她笑着退了下去,她还要再去下头看一下。
过了一会,白芍进来道,“小姐,夫人来了。”
年芷瑶连忙起身去迎,看到进门的额娘,她忍不住红了眼眶,轻轻喊了句:“额娘。”
年夫人见着她,也是未语泪先流,她拉着年芷瑶的手,念道:“我的儿。”
看着额娘落泪,年芷瑶忙擦了泪,说道:“额娘别哭。”
“女儿好着呢,额娘快坐。”
白芨连忙扶着年夫人坐了下来。
年夫人这才仔细看起了女儿,见她面色红润,一看就不是受了委屈的,总算是稍微松了一口气。
白芨看两人情绪微缓,连忙上了茶。
年芷瑶:“额娘,这是你最爱的碧螺春,您尝尝看。”
年夫人喝了一口,笑道:“这茶比家中的还要好。”她看向白芨:“你是个能干的,多亏有你在瑶儿身边,我才能放心。”
白芨:“多谢夫人夸赞,奴婢一定竭尽全力服侍小姐。”
年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她环顾四周,“怎么不见松嬷嬷。”
“嬷嬷在府里呢,总得有人看家才是。”
年夫人欣慰地点了点头,“你心中有数便好。”
她问道:“四爷待你可好。”
年芷瑶点了点头,说了句实在话,“四爷待我极好,此次来温泉也只带了我一个人,连与额娘的见面,也是四爷安排的。”
年夫人笑道:“这就好。”前些日子四爷派人过来传话说,让她这几日来温泉庄子一趟,她心中就有此猜测。
只是没想到能真见到她的瑶儿,四爷有这个心,想必对女儿也是有三分真心的。
当初老爷看四爷有潜龙之姿,想把女儿嫁过去为侧福晋,她一直都不同意,他们男人要争前途争去便是,何苦要牺牲她乖巧可怜的女儿。
老爷却说她糊涂,他说四爷嫡子早夭,余下三个阿哥,难辨贤愚,她女儿进府便是侧福晋,若是将来生了阿哥,未必不能坐上高位。
如今的佟佳一族何其荣耀,不就因是万岁的母家。
这话听了着实让人心动,可身为人母,又怎么舍得女儿进皇家,不若求一个平常人家,也好有娘家撑腰。
况且四爷再是潜龙,也比女儿长不少年岁,如何能是良配。
可自己的女儿却是个有主意的,对她说与其在普通人家的后院苦苦挣扎,不如去搏一把,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年芷瑶知道额娘担心她,连忙说起她在这些日子的趣事来,母女两个许多日子未见,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到了午膳时间,苏培盛过来传话说,年主子和年夫人好些日子不见,四爷已经让大厨房办了席宴,让年夫人不必拘束,留下来用过午膳便是。
年夫人连忙起身道谢,“还请公公替我多谢王爷。”
苏培盛道:“夫人客气了。”
他对年芷瑶笑得尤其灿烂:“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看着苏培盛离去,年夫人松了一口气,“你刚才说四爷待你好,如今我才算是信了一半。”连四爷身边的太监都对女儿这么客气,可见在女儿还是得四爷偏爱的。
年芷瑶笑了笑:“额娘,我都说了,四爷待我极好。”
年夫人摇头:“你一贯是报喜不报忧。”谁生的谁知道,她家瑶儿最是聪慧懂事,若是个男儿,比她哥哥也不差,只可惜...
是她这个做额娘的没用。
这世道,女子比男子总是更难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