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的声音实在太大，又正好在楼梯口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所以引得很多人都朝着他看去，娴玉和王尧也不例外。
特别是王尧，他也是参加今科考试的学子，也有意往仕途发展，所以对什么恩科啦、万岁爷啦，这些关键词都很敏感，几乎是那人一开口，他就转过头去盯着看了。
娴玉对这些事儿也多少感点儿兴趣，毕竟这还是她第一次出来瞎逛，没想到居然就能够听见有人在这里公然谈论唐师傅——不得不说，这事儿还真给了娴玉一点儿小小的震撼……
不是，你们这个时代有这么先进的吗？
居然可以公开讨论皇帝的是非，都不怕被拉去砍头吗？
市井闲谈也不是法外之地，影视剧和小说里不是都说康师傅弄了粘杆处么？甚至都能够知道昨天晚上大臣跟他老婆在床上说了啥话？
所以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议论皇帝的是非，真的没关系吗？
娴玉有些担忧又有些期待，虽然说，她在现实世界的时候，也算是看了不少康师傅相关的影视剧和小说作品，对正史也多少了解一点儿，但是现在这种架空的名著小说衍生世界，却还是第一次接触。
这个世界里的康师傅和数字军团们到底是什么情况，她可以说是一无所知的。
也没有啥途径知道。
现在既然有人作死干了这种事儿，那不正好可以验证一下这个世界的康师傅是个怎么样的人？
是如同正史里描述的那样是个明君，还是像各种影视小说甚至是同人作品里那样有着各种各样的奇葩毛病……她很期待。
所以说，这位兄台宁继续说，不要停啊。
娴玉起了这个听八卦的心思，正巧王尧也有此意。他们兄妹两人便就按照原计划坐到了二楼靠着窗子边儿的角落，一边儿若无其事地开始点菜，一边儿继续竖着耳朵关注那一桌子人的动向。
虽然这个酒楼是走的网红餐厅的路线，但王尧的钞能力还是起了作用，店家给娴玉她们安排的这一桌果然是又安静、视野又好，不但私密性是整个二楼最好的，还几乎能够把整个二楼的情况尽收眼底。
所以在这一桌坐下来之后，娴玉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观察整个二楼的情况了。
那之前慷慨激昂、为康师傅鸣不平的是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
看样子也是今年参考的考生，听他说话的内容，是对康师傅这个恩科十分推崇的意思，他甚至对康师傅本人也很是崇拜，显然是那种没有经历过社会毒打的清澈愚蠢小书生。
而他慷慨激昂辩论的对象，是一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虽然衣着普通，但是通身的气派，让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也是，胆敢吐槽康师傅的，应该不是什么普通人。
不过“心眼儿多”算吐槽吗？
好像严格说来，也不算吧？
似乎是注意到自己跟那小书生都成为了众人的目光焦点，这中年男子却毫不在意，甚至还愈发悠然自得起来。
“这有什么，本朝并未限制市井乡野谈论国家大事，况且我又没说错——去岁明明才开了正科，今年又开恩科，无非是为了网罗天下人才寻的借口罢了。”
那年轻书生被他这么一怼，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不过他的口才还是不错的，所以片刻之后就又想好了回复的话。
“网罗天下人才这不是好事儿吗？怎么就不行了？我等莘莘学子俱都额手称庆，感谢皇恩浩荡呢。”
那中年人笑道：“只怕未必人人都额手称庆吧？就没有人觉得这是在惺惺作态？”
他这么说话，不只是让那年轻书生愈发气结，连娴玉都感觉有点儿奇怪了。
因为一个恩科的事儿，就这么恶意揣测别人，真的太不正常了。就跟他跟康师傅有点儿什么过节，所以想要故意抹黑他、没事儿找茬儿一样。
娴玉这种纯吃瓜群众都看出来了，身为考生之一、特别是京营节度使家的公子，王尧的敏感度更是不一般。
他不但也有跟娴玉同样的观点，甚至想着要不要立刻去联络一下他爹王子腾——京营节度使本来也是有着负责京城安全的任务，这人说话这么阴阳怪气，保不齐是个什么前朝余孽之类……只有这种身份的人才会觉得现在万岁爷治理下的天下这儿不对，那儿不好。
事实上，他作为一个大清朝的子民，觉得他们万岁爷执政以来，还是做了不少好事儿的，是个明君来的。
所以有这么一位万岁爷，对于他们这种普通老百姓来说，是件好事儿。
那到底什么人会对这样的万岁爷不满？
只能是前朝余孽，或者是本朝的反贼了。
而那书生显然也是这么想的，话里话外已经开始怀疑这中年男人的身份，就差没有把“你是不是反贼”贴在他脑门上了。
眼看着气氛有些焦灼起来，娴玉心中却忽然一动，她下意识地拉住了她大哥王尧，小声道：“哥哥先别忙，这事儿好像不太对。”
王尧一愣，有些疑惑地看着娴玉，却也没有坚持自己的想法——虽然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但是他现在已经习惯了听妹妹的话，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对。
之前他都还没觉得，最近他却感觉自己这个小妹是愈发有想法了。
自从几个月前这个妹妹生了一场病又痊愈了之后，她整个人就变了。
不过再怎么变那也是他妹妹，而且变了之后，他们兄妹的感情也是愈发好了。
不说妹妹有那种类似预知能力一样的“神启”了，便就是平常说话，也比之前更不一般，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听她吩咐。
如同之前安排全家提前回京城一样，连他们家老太太和老爷们都听她的安排，像是这种日常的小事儿，就更加不要说了。
娴玉一开口，王尧立刻就放下了那点儿担忧和焦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也准备跟她一起静观其变。
好在娴玉并没有让他等太久，就同他说了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主要是她已经发现了这件事儿的华点——真的是不要太明显。
“哥哥你看，那人身边儿那个是不是……”
娴玉指的是那中年男子身边儿跟着的扈从。
京城藏龙卧虎，非富即贵的人比比皆是，就算出来吃饭，那也都是带着保镖的，所以带着几个扈从原本也是很正常的事儿。
但问题是，那几个扈从不但没跟那中年男子坐在一桌，还很明显十分拘谨紧绷，就跟时刻在警戒着什么一样。
原本这也不算什么特别异常之处，但是其中一个人的长相引起了娴玉的关注。
面白无须、动作有些女性化，说话的时候还尖着嗓子……这不就是太监吗？
所以说，这位是宫里的人？
宫里出来，还有这个气质，再看看他脸上的麻子……得了，这个中年男人真实的身份到底是谁，那简直就呼之欲出了。
康师傅！
原来是你！
要说会玩儿，还真是宁老人家会玩儿！
宁就这么水灵灵地微服出宫，故意说自己的坏话儿，搁这儿套路大家伙儿呢？
不是，宁这么做是图个啥啊？
就想听听有没有人骂宁？
……
不是很懂，但总感觉很有病的亚子……
娴玉确定了这事儿之后，一边儿很有些无语地暗自吐槽，一边儿习惯性地呼叫系统零零三给她一些康师傅的资讯。
毕竟她爹、她大哥都已经或者准备要走仕途，她也还想继续这种作为高官家千金大小姐富贵荣华的咸鱼生活，一点儿都不想她们家族牵扯到“九子夺嫡”的混战里头去，那就肯定还是要“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才行。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里的康师傅是什么性情，总之还是先搞清楚，免得踩雷比较好。
娴玉打开跟系统零零三的双向交流通道，如愿以偿地获得了不少她要的资讯，因为太过于专注这件事儿，她也就没有发现那中年男人忽然浑身一震，犀利的目光在二楼一番搜寻，最后停在了她的身上。
而她大哥王尧脸色惨白，好似知道了什么可怕的秘密，却有口难开，甚至连动都不能动……
救命！
我妹妹认出了微服私访的万岁爷还在腹诽他老人家怎么办？
会被人发现吗？
被人发现的话会被全家抄斩吗？
急！
在线等……
这个瞬间天之骄子王尧同学感觉自己已经死了又死，但是娴玉却对此毫无察觉，因为她已经把康师傅的底细基本上扒了个差不多……
当然是概况，毕竟这位可是号称“千古一帝”来着，要是真的把他的生平事迹都了解一遍，那没个十天半个月恐怕是不行的。
所以娴玉直接捡了重点，要了一个总体评价，还有今年的大事记。
她本来以为系统零零三会给她总结一下，结果人家直接把《清史稿》甩了一份儿出来，还是文言文的那种，让她直接气到了。
不过好在它还是很上道地给她翻译了一下，让娴玉明白过来，这个世界虽然是架空的，但也没有架空得太离谱，至少那些历史大事儿还是没有啥问题的。
只除了这次的恩科。
果然，这在历史上是没有的，也就难怪康师傅专门为着这个事儿出来微服私访呢。
【所以这个恩科考试一开始并不是真的想举行，只是为了“引蛇出洞”，查一查是不是有科举舞弊？】
系统零零三默默点了点头，娴玉愈发无语了。
【那还真是有够特别的方法啊……不是，三儿啊，你确定这个康师傅就是历史上那个？没有OOC吗？我怎么觉得，能干出这种事儿的一点儿都不“千古一帝”啊……】
系统零零三无语凝噎，心里却已经忍不住开始尖叫：倒也不必如此直白啊宿主，宁知道当事人现在能听见宁心声吗？
娴玉当然不知道，不过她哥王尧在一旁却已经把一切都看了个清清楚楚，然而除了干着急之外，他也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而让他诧异的是，那应该就是万岁爷本尊的中年男子，在全程听完了他妹妹的心声之后，却并没有什么动静。
他不但没生气，反倒是含笑看了他们兄妹一眼，招手让旁边儿的人附耳过来，不知道在叮嘱什么。
很快地，便有人上来问话：“我们爷问，两位是哪家的公子姑娘？能否赏脸过去一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