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五年，再次见到分了手的前任，她应该说什么？
你好，好久不见。
还是可恶，冤家路窄？
事实上，喻瓷面色麻木，只阴沉沉盯着靳怀潇，沉思片刻就开了口：“靳怀潇，你是不是故意的？”
乔乔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大人在说话，尤其是姑姑还板了脸，她知道不能插嘴。
靳怀潇唇角微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为什么这么想？”
喻瓷直接开口：“你明明可以提前告诉我，为什么不说那是你的微信小号？”
“然后呢，告诉你后呢，一言不发把这个微信给删了。”他明明是在问她，说的却是肯定句，这不是问题，而是答案。
她确实会这么干，就像她当初删他的所有联系方式一样，甚至连游戏都拉黑了。
喻瓷沉默，可沉默就是默认。
靳怀潇低头看她，说出的话带了些强硬的意思:“喻瓷，我们还没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吧？”
喻瓷咬牙不说话，他们的目光对视，她敏锐觉得，靳怀潇好像在压抑什么，她太熟悉他了，再一见面，那些两人相处的记忆忽然就像是被擦干了蒙面的灰尘，变得清晰起来。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还未开始，就在一道稚气的询问中落幕。
“姑姑，叔叔，乔乔的亲子活动还继续吗？”
喻瓷低头，对上乔乔圆溜溜的眼，小姑娘拽住她的手晃了晃，可怜巴巴说：“你们不要吵架好不好？”
吵架？
喻瓷愣了瞬，她和他在吵架？
靳怀潇蹲下身，与乔乔平视：“没有，叔叔和姑姑没有吵架，乔乔的亲子活动继续，叔叔会给乔乔摘小红花的。”
喻瓷嗤笑一声，他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好了？
乔乔最爱小红花，这是靳怀潇从喻瓷的朋友圈里知道的，分手这几年，他只能从她两三个月一条的朋友圈里得知她的近况。
小姑娘是个自来熟的，更是个无敌的颜控，三言两语就和靳怀潇打成了一团。
喻瓷神色复杂，靳怀潇哄乔乔的模样落在她的眼里格外陌生，他之前可很少笑的，靳怀潇这个人话少，一天天板着个脸，跟别人欠他钱一样。
即使跟她恋爱了，他也只比之前话多了一点，平日里还是个高岭之花，也就脱了衣服跟她厮混的时候多了些情绪，喻瓷之前总骂他装模作样。
分手五年，他连性格都变了？
正愣神呢，乔乔忽然拽了拽喻瓷的手：“姑姑，叔叔还没吃饭呢，我们去滑梯那里让叔叔吃饭好不好？”
喻瓷：“他不饿。”
“我饿。”
靳怀潇却站起身来，放任乔乔牵住他的手，小姑娘夹在两人之间，一左一右牵了两人。
喻瓷皱眉:“乔乔，叔叔不喜欢别人碰他。”
靳怀潇开口：“没事，我不介意，乔乔很乖。”
乔乔果然又被哄开了花。
喻瓷觉得这人是不是疯了，这些年创业压力太大了？
她这边自我纠结，靳怀潇却接过她右手提着的豆浆和包子，“给我买的是吗，刚好我饿了，找个地方先吃饭，你也不舍得我饿着吧。”
喻瓷：“？”
他饿死了她也不会心疼的！
靳怀潇牵着乔乔走，乔乔又拉住自家姑姑，喻瓷也被迫跟上一大一小两个人的步子。
幼儿园的园区很大，喻乔乔兴冲冲拉着靳怀潇朝角落走。
“叔叔，你坐这里，有小桌子和小凳子，这些都是我们上手工课时候做的。”
“是吗，哪个是乔乔做的？”
“这个这个，画小猫的是乔乔的。”
喻瓷:“……”
她双手环胸倚靠在墙边，靳怀潇个子高，小朋友的小板凳根本坐不了他，他就找了个干净的台阶坐下。
乔乔的同学也来了，几个小朋友在一旁玩滑梯，喻瓷冷漠看着靳怀潇，思索他到底要干什么。
“工作很辛苦吗？”
正胡思乱想，清清淡淡的声音打断了她。
喻瓷只当他寒暄，依旧像过去那样说话呛人：“不辛苦能赚钱吗？”
靳怀潇“嗯”了声，喝了口豆浆，长睫依旧半垂，低声道：“这几年应该挺辛苦的。”
他说的话简直莫名其妙。
喻瓷没理会他，转身找了个远处的秋千坐下，再看他，她怕就忍不住情绪，直接冲他发火了。
今天是乔乔的亲子活动，当着孩子的面，再怎么生气也不能闹得那么难看，他们的事情不能牵连到乔乔，何况这里还有这么多家长和小朋友。
喻乔乔从滑梯上下来，跑到靳怀潇旁边，小小一个人坐在他身边：“叔叔，你在看姑姑吗？”
靳怀潇咬下一口包子，声音很轻：“乔乔，你姑姑是不是瘦了？”
乔乔双腿屈起，抱住膝盖说道：“叔叔怎么知道啊，爸爸也说姑姑瘦了好多，我姑姑现在只有八十三斤，爸爸妈妈都催她吃胖点。”
靳怀潇顿了顿，忽然垂下眼，麻木吃着包子，只是吃到嘴里，却没一点味道。
八十三斤，可是喻瓷有一米六七，这个体重是不健康的，她为什么瘦了这么多？
三个包子和一杯豆浆足足吃了二十分钟，刚吃完，靳怀潇面前投下大片阴影。
喻瓷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看着他：“这位先生，你吃完了吗？”
“嗯。”
靳怀潇收起垃圾扔进桶里，抽出纸巾擦了擦嘴，拧开水龙头洗手。
乔乔蹦蹦跳跳跑来牵她的手，偷摸跟她说话:“姑姑，好多小朋友们在看我。”
喻瓷回头，对面的家长孩子不少人看来。
靳怀潇走到她身后，宽阔的身子与她形成鲜明对比，他低头问道：“怎么了？”
喻瓷回过神，距离这么近，她闻到他身上清清淡淡的香，是青柠味儿，初闻清爽，后调带了一点苦涩。
都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喜欢这种香。
“没什么，去汇队吧，乔乔是中（三）班的。”
喻瓷牵着乔乔离开，站到中（三）班的队伍里，路上察觉到陈老师投来的促狭目光，她没过多回应。
想也知道，以前她都是单独来接乔乔，今天来了个帅哥，大家都是有八卦心的。
喻瓷没解释，接过陈老师发的系带，这是标注家长身份的东西，上面被乔乔写了字，“喻乔乔家长”。
家长。
喻瓷看到那两个字顿了下，想不到有一天，她还能和靳怀潇绑上这层关系。
系带忽然被一只手接过。
“你干嘛？”
喻瓷仰起头看他，语气很冲，她漂亮的眉眼一如当年，可眼神却又不如过去那般盈满爱意，而是布满棱刺，锐利又倔强。
靳怀潇没什么表情，利落捞起她的胳膊缠上绑带:“帮你系上，自己能系上吗？”
喻瓷跟他杠:“要你管，我还有乔乔帮忙。”
乔乔抓紧靳怀潇的上衣下摆，乖巧靠在他身上，支支吾吾道:“我……我系的没有叔叔好看，还是让叔叔来吧。”
最主要的是，刚才叔叔对她眨了眨眼，乔乔秒懂他的意思。
喻瓷什么都不知道，只当她是真不会，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喻乔乔，靳怀潇默不作声弯了唇角，将绑带规规矩矩系在喻瓷胳膊上。
她低声警告：“结束后我再跟你算我们的事情，今天是乔乔的活动，你只是我的搭档。”
“嗯，我知道。”靳怀潇应了声，将自己的系带也递给喻瓷：“那么喻同学，帮个忙吧？”
喻瓷接过绑带，低声骂了他一句：“你别喊我喻同学。”
靳怀潇眉梢微扬:“为什么不能喊？”
喻瓷咬牙系上绑带，最后收紧的时候刻意用力，给他打了个死结。
为什么，他还有脸问，不要脸的狗东西！
靳怀潇也不生气，松了松绑带，眼里依旧含着笑。
乔乔捂着小嘴偷笑，被自家姑姑抓个正着，连忙往靳怀潇身后缩。
喻瓷别过头不看这一大一小，她站在队伍里，靳怀潇和她并肩，两人中间还夹了一个乔乔。
靳怀潇侧首看她，目光全在她身上。
各班的班主任在讲解活动流程，喻瓷冷声道：“靳怀潇，我脸上有花吗？”
靳怀潇听出来她在阴阳，默了瞬，收回了落在她脸上的目光。
站在中（三）班最前方的陈老师安排各位家长签好人身安全保证书，各个班级上了大巴车，幼儿园定的场地是郊区的一家丛林乐园。
刚上车，乔乔眼尖看到了熟悉的人：“姑姑，是乐乐，我要跟她坐一起！”
喻瓷忙拉住她：“跟姑姑坐一起不好吗？”
乔乔哼哼唧唧撒娇：“不要嘛，我想跟乐乐坐一起。”
扎了羊角辫的小姑娘跑过来：“阿姨，我也想和乔乔一起坐。”
大巴是两座并排的，大多小朋友们选择跟自己玩得好的朋友一起坐，家长们成双找地方坐下。
喻瓷看了眼对面眼巴巴等她开口的两个小朋友，她闷闷应了声：“嗯，去吧。”
喻乔乔跑去了最后一排坐好，喻瓷帮她扣上安全带，叮嘱了她几句：“车辆行驶时候不要乱跑，不要开窗户把你的脑袋和手伸出去，听到了没？”
乔乔兴冲冲点头：“嗯嗯！”
等喻瓷安妥好乔乔再回头找位置的时候，靳怀潇已经找地方坐好了。
他坐在外侧，右边留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左肩挎着她和乔乔的包，手上还拎了乔乔的水壶，淡声道：“坐这里吧，你晕车，靠前坐些好。”
可喻瓷如今已经有了四年的驾龄，出行都开车，可以连续跑几百公里。
有人说开车就不会再晕车了，这话也不算假。
喻瓷坐进去，戴上蓝牙耳机放歌，别过头看窗外，只留一个侧脸给他。
靳怀潇没有说话，也没有看手机。
大巴缓缓行驶，或许是车上人多，还开了空调的缘故，喻瓷坐了没二十分钟，胃里便有些翻涌，她闭眼将额头抵在窗户上，双臂环过小腹，没吭一声，神情也没一点异常。
左边的耳机忽然被摘掉，音乐戛然而止，从侧边递来一个水壶。
“喝点水。”
喻瓷抬眸，对上靳怀潇漆黑的眼。
他们无声对峙了一小会儿，靳怀潇始终举着水杯，保温杯里装的是温水。
一分钟后，喻瓷垂下长睫，接过水杯喝了几口后将杯子递过去。
喻瓷没道谢，额头靠在窗上，一路飞速后退的街景落在眼里，逐渐变得眩晕。
温水缓和了些翻涌的恶心感，晕车还是没能平息，她晃神的功夫，余光中映出一抹蓝影。
“吃颗糖，会好一些。”
一枚裹了蓝色糖纸的水果硬糖躺在宽大的掌心。
青柠糖，又是这个。
他最喜欢的糖，也是她喜欢的。
他们十九岁第一次接吻的时候，他靠坐在沙发里，喻瓷跨坐在他身上，从他的外套口袋里找出一颗青柠水果糖含进嘴里，关了灯的房间内，月光从半开的窗撞进客厅，照在两个相互交叠的人身上。
那颗糖在他们彼此的舌尖化开，酸酸甜甜，直接融在心头。
她很好奇，靳怀潇身上怎么随时随地都能摸出一颗青柠糖？
就好像她想知道，当年她先甩了他，他就不生气？
他那时候的眼神她这辈子也不会忘记，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脸色苍白，说出的话近乎在恳求她。
“是……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也是，他们什么事情都做了，数不清的夜晚都在一起度过，以靳怀潇这种极度负责任的性格，既然敢做，就没想过会有分手的一天。
喻瓷那时候甚至想，即使有一天他不爱了，也依然会跟她过日子的，因为对于靳怀潇来说，她已经是他的责任了。
如果不是她主动提的分手，他们现在已经结婚五年了。
可惜没有如果。
喻瓷推开了他的糖，又戴上了耳机。
“早就不喜欢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