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反击
这道剑气带着岳公闲十成十的杀意,丝毫没有留手地杀向背对他而立的少年。
然而在剑气即将击碎谭珩身周灵力屏障、击穿他的胸膛之时,岳公闲的身后突兀响起一声清脆的铃铛声。
旋即,周围二十丈内所有生灵身形静止。
天阶法器定风镇魔琉璃铃,即便是入神期修士也无法阻挡。岳公闲运转的灵力一滞,于是被他操控的剑气也同时停滞在半空。剑刃强势的气流来不及收回,直接划破了谭珩的后肩处的衣物,露出未被遮挡的无数微缩阵法重重叠叠的漆黑繁复符文。岳公闲在看到他脊背上的符文时便明白了一切。可伸手放出定风镇魔琉璃铃的余渺已经果断一招斩向无法动弹的岳公闲。完全无法伸手阻挡的男人直接被她击退数步,身体狠狠撞在树身上震落无数花瓣枝叶,又被从他的伤口喷溅而出的鲜血玷污。谁也没有料到这场变故。
被破开周身灵力屏障的谭珩在身定结束后立即瞬影离开原地,眼中带着些微惊讶地看向半身是血的少女。
他根本没想到余渺会出手救他。
可转念一想,这道能让人身定的天阶法器余渺可是一次也没用过,就连刚刚林知差点死在她的面前她也没有使用。
她方才莫不是在故意藏拙,实际问仙宗早就知道了他和岳公闲的事情了?并且知道他师父会对他动手?
同样的惊愕也存在于岳公闲心中。
余渺的修为相较他而言不值一提,可方才她倾尽全力,而他无法抵御,于是那一招术法差点划穿了他的上半身,若非他在最后一刻护住了心脉,此时他的身体大约已经断成了两截躺在地上。
一个小小的金丹期修士,怎么可能差点杀了他?!岳公闲想起来她刚才趴在林知旁边哭得眼泪汪汪的样子,再看她神色冷静盯着他的样子,哪有半分脆弱愚笨?
他捂着胸口站起身,行动间牵扯到鲜血淋漓的伤口,强烈的疼痛让他的面容不受控制地狰狞。
被欺骗戏耍的耻辱与愤怒燃烧在他的心头,看向余渺的眼神也越发凶狠阴森,在一瞬间甚至压过了对谭磬竞然知道他要对他弟弟下手的震惊。“我说你怎么不让我杀了他们,"岳公闲声音冰冷,“问仙宗就是你们给自己找好的下家?”
难怪他和谭磬不肯杀符盈,杀了人家掌门的徒弟还怎么去投靠他们?他审视着余渺和慢慢站起来的林知,脸上的笑容越发狰狞。“好啊,好啊,你们三个在这里给我联手下套?”事实和这两人猜测的情况完全不同。
余渺不动神色地和林知对视一眼,心想我们可没有。余渺和林知都不知道太清剑派的掌门会对他的徒弟动手,他们两人也更加没有提前与谭珩沟通,甚至布局给他师父下套。他们两个人来这里甚至都是为了找到谭珩与魔族勾结的证据。只是符盈很久之前向周嘉打听过谭珩谭磬与他们师父的消息,于是周嘉也就顺便把他们与师父不和的消息告知给戒律阁负责情报收集的林知。林知虽然不知道原因为何,但他还是将其记在了心中。就在刚刚在生死一际时,谭珩出声制止了岳公闲。林知骤然回想起这道传闻。
他不知道谭珩是有意还是无意,但他决定赌一把。在岳公闲对他们两人失去兴趣的同时,林知悄悄给余渺写了一个字。“变”。
是随机应变,也是变心易虑。
只这一个字,让本想拼尽全力一搏的余渺暂时按捺不动。而在看到岳公闲出手时,她直觉敏锐反应迅速,几乎在一瞬间做出了判断:谭磬不与岳公闲同心。
她不再犹豫,反手捏碎一直紧紧攥在手心的定风镇魔琉璃铃。清脆的铃铛脆响渐渐被风声掩盖,远处重叠朦胧的虚影轮廓越发凝实,天地高远辽阔,山崖下茂密树林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来自那未知图景的先锋鸣叫山崖之上,四个人呈现三角站位对峙。
“师父,你倒是也不必这么恶人先告状吧?“谭珩用眼神示意自己身上的伤口,“先不顾我们和魔君约定的人是你,先对我动手的人也是你,我们只是正当防卫而已。”
“你住口!”
他不说还好,一开口岳公闲立刻便吼道:“魔君与你们的约定是保你哥哥不死,但你摸着自己的良心想想,你是只准备将你哥哥带出来吗?!”他的目光阴冷,又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怒:“那个女人到底给你们下了什么迷魂汤?明知道魔君一定要她死,你们偏偏要专门去救她!”“不是专门。"谭珩任由他指着鼻子骂,只是纠正说,“哥哥进去的主要目的就是取得应龙骨,她只是顺便。”
他说着,又兀自拧了拧眉,嘀咕一声:“要不是她,前往图卷的人就会是我,哪还需要哥哥去以身犯险。”
岳公闲越发火冒三丈。
但他越是愤怒,眼中的杀意也越发冰冷。
太清剑派远离中原,隔绝世事,很久之前就被魔君看上,准备将其发展为天虞池之后的第二个魔族据点。
这个计划直到岳公闲杀了他的师姐上位后才真正实现。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充当魔君在修仙界的眼线,为他出手去做那些他不方便露面的事情,只为了有朝一日能恢复太清剑派昨日的荣光。谭磬与谭珩是他在凡间游历时偶然救下的一对兄弟。他们无父无母,孤苦无依,是最好拿捏的一类人。岳公闲起先只想拿他们为公羊青做掩饰,后来渐渐发觉了谭磬与谭珩的独特,这才慢慢将他们当做徒弟一般培养。
魔君自然也给了他们不少任务。
他们天资聪颖,所有任务都能完美完成,岳公闲一直以为他们会和自己一样成为魔君的左膀右臂。
直到四年前他被魔君附身去杀了符引月和谢疏竹。回来后,岳公闲发觉他的两个徒弟变得不听话起来。他实在想不明白,谭磬和谭珩为什么屡次推脱,就是不去杀符盈。当初让他们去邬灵镇不去,去千钧潭也不去。如果是其他人也就算了,但他们不想杀的人偏偏是她。是魔君特意交代过必须要死在图卷中的人。岳公闲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现在把玉佩毁掉,我可以对魔君隐瞒你方才的所作所为。”把玉佩毁掉会连同谭磬一起葬送在图卷中,但没有办法,岳公闲不会让他们有一丝一毫能够带符盈出来的机会。
谭珩说:“不可能。”
他不会允许任何人毁掉救他哥哥出来的通道。那就没办法了。
在成为你们的师父前,我首先是魔君的手下。思及此,岳公闲心中已做出决定,那些恻隐之心尽数被他收回,他的心重新变得冷硬顽固。
余渺留在他身上的伤口在飞速愈合,与之相对的是男人身周越发高涨的灵力波动,满山的树林振动,惊动无数鸟群腾飞逃离。“既然这样,那你们就都死在这里吧!”
他单手持剑攻向站在山崖边缘的谭珩,刀剑相击的一刹那,虚空之中又有第二道闪烁着金色流光的无形之剑浮现而出,杀向被少年护在身后的玉佩阵法。“碎心!”
白衣沾血的少年裹挟着凌厉音刃瞬影移至谭珩的身后,灵力附着手臂,硬生生一拳拦下了攻向阵法的无形之剑离朔,掀起的气流卷起无数坠落在地的枝林知不知道这阵法的具体效果。
但至少他知道不能让岳公闲就这么毁掉它。一击被拦下的男人脸色黑沉如水,他的眼珠微转,似笑非笑地看着持刀与他相撞的谭珩。
“你真觉得凭你们三个人就能将我拦下?"说话间他的灵力震荡,短短几瞬间交手数十招,“两个被我打得半死的废人,一个由我亲手教出来的徒弟,你们有什么底气对我动手?”
他一剑荡开谭珩的术法,冲天的气流扰动天际云层,乌云翻涌间掀起一阵凌厉呼啸的狂风,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弄着周遭气流,浸着寒意的水汽慢慢缓绕山顶。
余渺微微仰头,看见头顶乌黑的云层中有隐隐的银光闪烁。要下雨了。
应龙山上的几人依旧在不断交手。
岳公闲越打越觉得心惊。
每当他破开谭珩护体的灵力,眼见就要刺穿他的命脉之时,总会被谭磬提前留在他身上的阵法拦下。
一来二去,本来已经稍微冷静下来的岳公闲都被激起了火气。谭磬到底什么时候开始提防他对谭珩出手的?!“你哥哥还真是生怕你死掉。"他冷冷说,“也不知道没了他,你能活几天。”如果谭磬还是他的徒弟,他这样算无遗策会让他无比欣慰。但当谭磬站在对立面时,岳公闲之前所有对他做出的夸奖赞美都化作一道道锋利的剑反刺向他自己。
而谭珩此时的状态也没了之前的从容。
岳公闲在修仙界的名声不显,被人提及也是嘲笑他是一个“被徒弟骑在头上的师父”。
但很少有人注意到,他其实也是一个入神期的剑修。当他下定决心不再留手时,带来的威压足以让所有在他之下的人心生惧意。谭磬留在他身上的阵法能拦下致命的攻击,却无法替他阻拦所有攻击。谭珩满身大大小小的剑伤,雨水混着他的鲜血不住地向下流淌,只是稍微停留几瞬,脚下就有了一小滩的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