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发现
“三危丹,其一危在记忆丧失;其二危在反噬风险。”净心心馆中,面容柔美的女子向上稍稍挽起袖口,桌案茶炉腾起的袅袅白雾在她的面前环绕,声音似乎隔着云端缥缈传来。符盈支着下巴坐在旁边,眼睛专注看着她手中被小心翼翼碾压成粉末的丹药,隔了一会才发现她没继续说下去,才将目光挪向她的身上。“其三呢?"她问道。
温垂荸隔空取物,被她放在屋外晾晒的器皿排着队慢悠悠地飘进来,按照大小排列着摆到她的面前。
她暂时没有回答符盈的问题,而是抬头看向站在窗边逗弄小猫的红衣女子:“他的住所中真的只搜出来这半颗三危丹?”苍喻捏着白猫粉嫩的爪子,随口说:“已经掘地三尺了,确实只有这半颗。”
温垂荸叹气:“那就没办法了。这只是半成品,况且还只有半颗,药效非常不稳定,我只能大概分辨出使用了哪几味药材。”“不过你可以下令禁止服用这种丹药了,"她将暂时还用不到的粉末用术法保存好,声音平静道,“我在这里面发现了紫古树根。”紫古树是个很特殊的树木,在修仙界中,在丹药中出现这种药材有九成肯定就是魔族通过一些血腥手段炼制而成,剩下的一成是不排除有修士特意模仿魔族的手法炼制丹药。
也就是说,三危丹极有可能就是魔君贺野搞出来的还未被人发现的阴谋。“就算没有这味药材也会下令禁止服用的,"苍喻的眼眸微微转冷,“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旁人来说,反噬自爆都不容小觑。”这句话符盈深表同意,举双手赞成。
不久前,在苍喻和符盈这对师徒的一唱一和下,方玄情绪崩溃地交代了所有和三危丹有关的事情,承认了对赵寻洋的唆使,并表示自愿接受一切惩罚。关于如何处理他暂时还没有结果,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手中拿到的“三危丹"吸引住了。
符盈轻轻咋舌:“只是半成品的半颗药的效果就如此强劲,如果是完成品的话……”
后半句话她没有说,其他两人已经懂了她的意思。这一次他们能够查验出来,只是因为赵寻洋的反噬来得过于迅速,知情人又都没有能力掩盖过去才让他们发现。
可是丹药本身的药效非常强大,甚至能够瞒过符盈灵力波动的检查和一众高修为的仙师,和正常的修士从外表上看不出来任何区别。一一将丹药命名为“三危丹”,直截了当地告诉了所有人这个丹药存在三个不可控制的危险之处。可只这一个好处,依旧可以让无数人趋之若鹜。“方玄有交代那个商人是从哪里得到这个丹药的吗?“温垂荸在用清水净手,略微向苍喻的方向偏头问道。
白色小猫在窗台上摊平成饼,像是液体一样懒洋洋的扭着身体去勾苍喻的指尖,被她有一下没一下地逗弄着。
听到温垂荸的问话,红衣女子的眼眸微抬,越过打开的窗子看向遥远的天际。这一瞬间的出神便被机敏的白猫喵鸣一声抓住手指,放在嘴中轻轻啃咬着。指腹间微弱的疼痛唤回她的思绪,苍喻没有抽回手指,而是保持着这个姿势说:
“京城。”
符盈将下巴抵在胳膊上,困顿地打了一个哈欠:“果然呢。”“我听小斐说,其他地方是不是也有相似症状的人出现?"温垂荸用帕子拭净水珠,得到肯定回答后沉吟片刻,缓缓说,“现在流通的应该都是半成品,真正的成品……”
她稍微停顿一瞬,摇摇头:“真正的成品,应该会在宗门大比时售卖。”购买半成品的基本上都是还没真正进入修仙界的半吊子修士,但能够参加宗门大比的人无一不是各个门派的翘楚,能支配的资源远非前者可比。这些人中只要有一个人愿意购买,对那些商人来说获利就是巨大的。温垂草甚至有种直觉:就像方玄会想让赵寻洋帮他试验丹药效果,如今服用半成品的人也是以后购买成品之人的试验者,他们也在观察这个丹药到底值不值得在宗门大比时使用。
或许,半成品的三危丹也是有人故意泄露出来的。禁令对遵纪守法之人是禁令,可对那些心有心怀鬼胎妄图走捷径之人却是明明白白的叫卖幌子。
这可能也是苍喻在犹豫是否要对外公布禁令的原因之一。想到这里,温垂草若有所思看向苍喻,问她:“掌门师姐会去宗门大比吗?”
“去。“苍喻说着,收回衣袖,“忘记和你说了,宗门大比时我和回青都不在,也会带一些弟子过去,看家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她思索着,又自言自语两句:“天枢学宫不知道靠不靠谱,古灵派靠不上,璇玑阁不擅长打架,你说我要不要再多带一些人呢?”符盈看到温垂草的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但她总觉得对方身旁在不断向外冒出黑气,不由向后悄悄挪动了一下身体。“真好呀,掌门师姐这一走还给我留了几个人呢?毕竞我只是一个小小医修,我能抵挡住几个魔族呢?″
最后几个字说得尤为咬牙切齿。
苍喻移开目光:“我和其他几位长老也打过招呼了,我不在的时间中他们都会回来。就算他魔君贺野亲临,加上祖师爷们留下的宗门阵法,你们抵挡个一两天是没有问题的。”
温垂荸:“大长老出关了?二长老愿意使用灵力了?如果前面两个出现,掌门师姐确定四长老愿意回来?”
苍喻掩饰般地把不情不愿的白猫抱过来,不顾它的喵喵叫摸着它的脑袋,声音镇定:“大长老当然出关了,他再不出关儿子都不认识他了;二长老的灵力就算他不想使用也要使用。至于四长老……”她轻咳一声:“徒弟有事情,师父怎能不来呢?既然来了,就没有走的道理了。”
像是为了转移温垂荸的注意力,怀抱白猫的红衣女子瞥见抬起手准备打哈欠的小徒弟,当下就说:“这才巳时,你怎么这么困?是不是又好几天没有休息睡觉了?″
她很严肃地说:“你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算是修仙者也不是不需要睡眠的。”
打哈欠打到一半的符盈:“?”
她的手还停在半空,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眨了下眼睛,清亮眼瞳被泪水浸润显得湿漉漉的,这样看过来时无辜又茫然,和被她师父强制抱起来的白猫的祖态简直一模一样。
师父,你这样强行转变话题真的很生硬诶。符盈这样心想着,本着尊师重道的态度还是放下手,老老实实道:“我知道了。”
知道了,但是不一定要改。
作为她师父的苍喻读懂了她的潜台词,这下是真的有些严肃了:“你师兄说,你最近总是修炼到半夜也不回来。我知道你是在为宗门大比做准备,但你要知道过犹不及,太过于执着提高修为反而会衍生出心魔,反而不利于修炼。”温垂荸也语气温和道:“你师父说的没错。况且天塌下来还有高个顶着,魔君复生也不是仅凭一人就能解决。你上头还有很多师兄师姐,还有你师父师叔,你没必要这么拼命。”
她们两个试图循循善诱让符盈认识到这件事情的利害,却不想符盈也是有些如坐针毡,放在桌下的手不断绞着衣角。她也不是每天不睡觉只知道修炼的,她没回凌云峰的那些晚上,有一些其实是她直接在云海峰她的房间睡下来而已。但如果把这句话告诉师父,说不定她今天就走不出这净心馆的门了。符盈的目光游移一瞬。
也不是不想告诉师父她和小师叔的事情,只是最近时机不太好,符盈暂时还不想为除了修炼和找魔族之外的事情耗费心神,结果瞒着瞒着就到了这种地步…说来小师叔都已经明目张胆地把银华树种在她的院子里了,师父怎么每次都会巧合的被岔开话题,就连符盈自己都开始怀疑是不是上天就不想让师父发现这件事。
“你怎么了?"可能是她的表情有些不对,苍喻敏锐地扫过她的神色,微微皱眉,“是不是不舒服?”
温垂草也看了过来:“好像确实有点不对一-过来,我给你把个脉,配些药试试。”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符盈非常迅速起身、御风逃跑,从风中远远传来她的声音:“我想起来还有些事情,师父师叔我先走啦。”
苍喻、温垂学”
白猫因为她的动静也吓得炸毛,挣扎着从苍喻怀中跳出,吡溜一声不见了踪影,徒留神色无奈的两人。
“到底是谁把她带成这样子的?"苍喻有些郁闷,“我觉得我应该没有给她施加压力吧?”
事实上,苍喻之前在收下符盈这个徒弟时,所思所想无非就是盼她健康快乐长大,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要求。
毕竟符引月和谢疏竹两个人也就留下来这一个孩子,她当年受过她那么多恩惠,就算符盈以后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当个清闲弟子苍喻都会满足她。她也是这么对符盈的嫡系师兄师叔等前辈们说的,这些人都表示:好的知道了,绝对不会让小孩在问仙宗受一丁点委屈。结果四年多的时间过去,包括苍喻在内的所有人都开始怀疑,这孩子当真是符引月和谢疏竹两个人生的吗?他们两个那么清心寡欲对修炼不感兴趣的人,到底是怎么生出来这么一个绝世卷王的?
温垂荸斟酌着,隐晦说:“毕竞是他们不在了。”苍喻沉默了。
另一边,被两位前辈亲自盖戳是个绝世卷王的符盈打了一个喷嚏。她停在半路,揉着鼻子心想难道她真的生病了?这个想法在她的脑中没停留几瞬就被驱散了。她觉得师父今天这番话应该不是突发奇想,大概是她师兄的提醒。她其实一直没有隐瞒过自己的踪迹,今如潮就住在她的隔壁,偶尔他深更半夜回来,确实会和符盈撞上。
他第七次撞见符盈从通往云海峰的传送阵回来时,终于发现了一些不对。符盈确实没和晏回青做什么,但只就她半夜从对方那边回来就足以说明一些事情了。
今如潮当时欲言又止的神色在她脑中重演,师兄还算是有良心没有直接卖了她,只隐晦向师父提了一嘴她的异常,没有完全戳破,选择让符盈自己来解料师兄,我再也不嫌弃你的桃花糕了。
符盈这样心想着,转道去凌云峰准备和师兄透些口风。为防意外她还从灵识中看了一眼今如潮的位置,然后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她从传送阵中走出,停在他的院落门前有些困惑地注视着自己的灵识。…应该不至于直接撞上吧?
符盈犹豫再三,还是抬手敲了敲门,扬声问:“师兄你在吗?我可以进来吗?”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应答声后推开门,看到披着宽松外袍坐在外面的男人对她笑了一下,一如既往问道:“我在,有什么事吗?”周怀斐瞥见他这幅神态,不动声色用桌上的茶盏掩住唇角。符盈那双圆润的眼眸注视着这两个人。
然而她对面的这两个人也是伪装情绪的高手,一个继续温和笑着,一个老神在在地捧着茶杯喝水。
好半响,符盈也忽然笑了起来。
“没什么,本来是想拜托师兄帮我一个小小的忙。“她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出来一个小小的距离,“只是现在看来好像不太需要了。”符盈后退两步回到门外,她来得迅速走得也迅速道别后甚至还贴心地帮他们带上了门。
微风扫过,今如潮放在桌上的灵盘嗡嗡两声。【符盈:师兄,师父今天一天都在外面不回来喔。】【符盈:我今天也不回来喔。】
【符盈:顺便一提,师兄你的外袍穿反了;师姐你嘴上的伤口再不管就要长好啦。】
又是一阵难以言喻的沉默。
今如潮面不改色把自己的外袍穿好,看向周怀斐:“小师妹应该不会去找师父吧。”
神色冷淡的女子对他翻了个白眼,站起身把缠在她手上的发带扯下来扔到男人身上,随即拽着他的衣襟低头,礼尚往来地狠狠咬破他的下唇。“笨蛋,你以为掌门今天为什么不在?”
今如潮低低笑了一声:“不知道,可能是今天看我不顺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