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儿子的‘咄咄逼人’,陈老师破防了。
他黑着脸,提了墙角的铁锹把,一声不吭的过来,照着儿子的狗腿‘咣咣咣
咣’就是七八下。
头三下很重,
渐渐的,一下比一下轻了。
看来,这位父亲还不是太过分,就是特么的脾性不好,身上的臭毛病实在太多。陈春年纹丝不动,只是目光平静的看着老爸陈老师,直到他停手不打了,这才问一句:“爸爸,您打够了没有?
陈老师提着铁锹把,一时间不知道咋弄。
按照以往经验,陈春年这活兽在挨揍的时候,往往便会狗急跳墙,飞檐走壁,一溜烟似的跑掉,
这一次,狗东西竟然面不改色的挨了七八下,愣是眉头都没皱一下,也没吭声。陈老师有些自闭了
儿子比他高出一个头,人高马大,身材魁梧,身上的肌肉一条条、一疙瘩一疙瘩的,充满了野性的力量。
要不是自己是父亲,这狗东西一巴掌呼过来,他一个文弱书生根本遭不住,估计会被打哭
陈老师眼底的愠怒和怨气,开始消散,并化为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
儿子真长大了
陈老师沉默一下,丢掉铁锹把,不想打了,也不想看见这个狗东西了。
他想回堂屋。
陈春年却不依不饶:“爸爸,今儿的锅碗瓢盆还没洗,你去干什么?’
陈老师再一次破防,红温,气得嘴唇哆嗦,伸出两个指头点着儿子的脸:“陈春年,你!
陈春年懒得废话,走到墙角,提了一片砖,‘咣’一下就砸在自己的脑门上。砖裂成一堆碎块,稀里哗啦落在地上,
他的额头,肉眼可见的红了一小坨,却没有流血.....马丹的,手法太熟练,只能再弄几下了
陈春年又拿了一片砖,‘啪’一下又拍在自己的头上,还是没流血。
他一口气拍了四五片砖,脑袋上终于开始往外渗血,
再一砖拍上去,终于有效果了,血点子飞溅开来,宛如一朵烂怂桃花,滴滴答答落了一小坨
这一下
陈老师终于绷不住了。
他一个老师,正式干部,见了打架斗殴之事,往往都会避之不及,根本就没有见识过江湖人物的凶狠
这一次,陈春年让他见识了,什么叫社会人,什么叫面不改色,什么叫暴力美学眼看着儿子满脸都是血,却还提了一片砖,面不改色的往自己头上拍
啪一下,便能砸出一团血点子......哎哟我去,陈老师的小心脏止不住的狂跳不已,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张口结舌好几下,终于憋出一句:“混账东西!’
“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不敢毁伤,孝至始也...你,你、你这个忤逆之子!”陈春年抬头,满脸血污的咧嘴一笑:“洗不洗锅去?
陈老师更加恼怒,横眉冷眼的并指大骂:“陈春年,休想用这般下作手段逼迫人陈春年哈哈大笑。
他抹一把满脸的血污,对着陈老师咧嘴一笑,轻轻说出了三个字。
陈老师如遭雷击,整个人都不好了:“陈春年,你,你个孽障,你、你血口喷人陈春年‘嘴’一声,随手丢掉手中的那一片砖,拍一拍手,洒然笑道:“爸爸,本来,我可以选择一个更加温和的方式,保证您三天之内焕然一新。
“可惜,您是爸爸,我不好意思打折您的三条后腿啊。
他转身向大门口走去,口中还在哔哔:“陈老师,狗的班.....
听着院子里父子二人斗嘴,好像还动了铁锹把杨裁缝、姜红泥慌的不行,几次要出来阻拦。
陈雪晴却稳如老狗,拦下了这婆媳二人,
作为姐姐,陈雪晴太了解陈春年那狗东西了。
她知道,陈春年这一次,肯定要给陈老师治病,而且,手段一定脏乱差。
那狗东西的一颗心太狠了,太硬了,只要他说要治一治陈老师的臭毛病,就一定包治百病
“小年、小年头上流血了!
就在陈春年出大门时,姜红泥伸长了脖子在窗户上看一眼,哀声喊一句,就心疼的落泪了
杨裁缝跑出来时,那活兽早已不见了踪影。
“小年呢?’
“陈建平,我儿子呢?
杨裁缝跑大门口,手扶着门框向巷口方向张望几眼,终于蹲地上委屈大哭。
姜红泥、陈雪晴二人出来,也是面面相觑:“小年去哪了?
”巷口的吉普车不见了。
娘儿几个转头看向陈建平,却发现陈老师的脸色煞白,头发凌乱,一屁股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整个人都变得不太对劲儿了。
他想点抽烟,可是,连续折断了七八根火柴,愣是一根都没划燃.....
出了陈家巷,陈春年满脸血污的坐上212吉普车,一脚油门,便出了红宁县城,直奔陈家沟
想根治陈老师一身的臭毛病,他陈春年有三五十种手段,随随便便就能治他一个半身不遂,保证八辈子都不敢龇牙
可是,他不能
毕竟,陈建平是爸爸,是父亲,所以,他宁愿自己拍自己七八砖,
算不上窝囊吧
华夏文化一脉相承,君臣,师徒,父子,夫妇,夫妻,一整套烂怂规矩,让他其实并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
可是,一个人想要干大事,必须得清理门户、酒扫门庭,绝对不能后院起火。欲攘外,必先安内。
如此浅显不过的道理,陈春年上一辈直到30岁左右才明白,却已然迟了。
老妈杨裁缝没了,家庭各种内耗严重,他和姐姐陈雪晴也错过了一生中最好的年华和机会,活成了一坨
重生归来,他不想重蹈覆辙。
所以
既然陈老师不服管教,得,儿子就满足您的一切心愿,专治各种不服、各种疑难杂症,
保证药到病除,
于是,两个多小时后,星宿老怪再一次法驾中原。
呃,错了,
应该是陈家沟德高望重、学富五车、平易近人、教子有方的陈孝文同志,再一次莅临陈家巷
“1
“爷爷,我们活不下去了啊爷爷。
“爷爷救命、二爸、三爸、四爸、五爸、六爸、七爸...救命啊,我爸不要我妈了“爷爷,我爸今儿用砖头砸小年的头了,咣咣咣往死里砸,他好狠心啊.....”
老爷子一进门,别人还没反应过来,陈雪晴瞬间开启了‘恶人先告状模式’,抱着爷爷就是一阵哭,
杨裁缝、姜红泥都看呆了
陈春年那不是、那不是自己用砖头砸头的嘛,昨还就成了陈老师动手砸的?
陈老师看见老爸进门,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再一次骤变,整个人再一次不好了。他快步迎上去,怯怯喊一声:“爸,您怎么来了.....
陈孝文阴沉着脸,一口雪自的山羊胡子无风自动,他二话不说,直接一记耳光甩过去。
‘啪’一声脆响。
陈老师白净微胖的脸上,肉眼可见的,就出现了一个十分明显的巴掌印
陈老师委屈巴巴的又喊了一声爸:
“爸,您听我解释。
老爷子又一记耳光甩过来,‘pia’一声,左右对称了,陈老师也跪下了。
“丢人现眼的东西!
在孙女、孙媳妇的搀扶下,爷爷陈孝文昂首挺胸进了堂屋,温言抚慰几句杨裁缝、姜红泥和孙女陈雪晴,这才落座。
杨裁缝没吭声,抹身去厨房了。
陈雪晴、姜红泥二人快手快脚的沏茶,点烟,屁颠屁颠的成了俩狗腿子
姜红泥:“爷爷,请喝茶。
陈雪晴:“爷爷,您别生气了,我爸就那样子,从小就缺教养,这不是您老人家的错,来来来,抽烟抽烟。
姜红泥:“爷爷,饭吃了没?我给您炖一碗羊汤去。
陈雪晴:“爷爷,您真的别再生气了,我爸真没有其他烂事,就是在外面唯唯诺诺,在家里重拳出击,除了喜欢骂老婆,打孩子,他好像也没有跟北郊小学的张秀丽张老师勾搭成奸;
爷爷,其实这种烂事也没啥,我爸是念书人,老师,干部,有头有脸有身份,是爷爷您的长子、好大儿;
这样吧爷爷,实在不行,以后见了那位张老师、张阿姨,我、小年和红泥三个人,喊人家一声小妈呗.....
两个小泼妇叽叽呱呱,你一言,她一句,左右侍奉着爷爷陈孝文。
陈孝文都快要气死了。
陈春年只说他爸不想要他妈了,还用砖头、用铁锹把往死里打他和姐姐陈雪晴。可是,为了陈老师的面子,竟然还隐瞒了‘北郊小学张老师’的事情,
哎,多好的孩子,没念多少书,竟然还知道‘为父者讳’的大道理,委实难得啊
喝几口茶水,砸吧一袋旱烟,爷爷陈孝文让孙媳妇、孙女出门:“两个哈怂,你们先出去一下。
两个哈怂出去了。
陈老师进来了,
他双膝跪下:“爸,您听我解释......
爷爷陈孝文冷笑一声,连说陈先生陈老师,不敢不敢,老朽不敢当啊。
然后直接进入了教子模式:“当年为了送你去念书我卖了家里的三百土十亩薄田,送你去凤城、去长安城。
”你个孽障,就给我读了一个这?
“你妈生了老七,落了个产后风,瘫炕上挣扎大半年死了。
”怕你弟兄吃苦受罪,我陈孝文不到四十岁的男人,家有良田几百亩,却不曾续弦,就怕你们七个成了后娘娃
”陈建平,你是我的长子,咱家里念书最多,我对你期望也最高。
“结果倒好,到头来,最令我失望的,最让我伤心的,就是你陈建平!”
老爷子快八十岁的人,精气神儿极好,有逻辑,有条理,口齿清晰,关键是身子骨还不错,
-番精神伤害后
老爷子一声令下,六个儿子上前,又给‘长子陈建平’松了松骨头,进行了一次物理伤害。
陈老二、陈老三提胳膊,陈老四、陈老五提腿,喊一声‘一二三’,就把大哥摁在了炕沿上
陈老六喊加油
陈老七替老父亲执行家法,一言不发,提一根柳树条子就是一顿啪啪啪,下手贼黑
六根柳树条子,抽断了三双,陈老师的的确良衬衫和裤子,直接被打成了破抹布,鬼哭狼嚎,宛如杀猪。
老爷子这才消了一点气,说陈先生,请去洗锅涮碗吧。
你儿子说了,你改不掉一身的臭毛病,学不会刷锅洗碗做家务,学不会如何当一个父亲,学不会当一个丈夫,他就不要你了
”小年说的对,子不教父之过
陈孝文喝几口茶水,吧嗒着旱烟锅子,开始闭目养神:“我给小年保证了,治不了我儿子一身的臭毛病,我陈孝文就没脸陈家沟了。
陈老师欲哭无泪...好吧
陈老师其实人挺好,挺聪明,只用了几秒钟,就学会了刷锅洗碗,并在他爸爸陈孝文慈祥目光下,迅速学会和面、揉面和醒面。
顺带着,还学会了挑水
至于说剁羊肉臊子、拉面、烧火、剥葱、洗菜等‘技术活儿’,只能留在晚上做饭时再学习了,
老爷子说了,他和他的六个亲儿子,想吃一顿过油肉拌面了.....
送爷爷回到陈家巷,连家门都没进去,
陈春年一脚油门便进了北郊小学家属院,轻车熟路的敲开了一间单身宿舍。
”张老师您好。
他敲开了门,将手中两瓶黄桃罐头搁地上,笑眯眯看着眼前的小妇人:“我是陈建平的儿子,请叫我陈肥肠,
开门的妇人一愣,甚是俊俏的脸,‘刷’一下变得惨白惨白:“你是、我、
我
陈春年咧嘴笑着,环顾一圈逼仄而寒酸的单身宿舍,感慨万千:“我爸不是一个好男人啊。
”瞧您过的什么日子?
“为了一个陈建平,你和你男人离了婚,婚离了,陈建平却死活不跟我妈离婚,也不敢跟你再见面了。
“张阿姨。
“为这样一个男人,您觉得值吗?”
颇有一二分姿色的张秀丽,捂了脸,慢慢蹲地上,‘呜呜呜’哭出了声
陈春年低头看一眼‘小妈’,也蹲下身子,温言说道:“张阿姨,人都说,宁拆一座庙,不坏一桩婚。
“您是老师,这道理懂不?
张老师捂着脸,羞愧交加,只是一个劲儿的、十分难过的点着头,默默哭泣着。其实,这妇人特么的也是个可怜人嘞。
所以说,看看老爸陈建平,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上一辈子,他让老妈杨裁缝郁郁寡欢十几年,不到五十岁就死掉了。
这个张秀丽张老师,同样没什么好结果,听说年纪轻轻就得了肺结核,死在宿舍,暑假结束后,开学了,才被人发现
大夏天的,她的尸体都胀了,臭了,烂了。
所以说,老妈杨裁缝说的没错,老陈家的种,就特么没一个好东西,都特么的是狗日的陈世美..
陈春年点一根烟,半眯着眼,很认真的说道:“你们大人之间的事,我们做儿女的不好说三道四。
“张阿姨,您看这样行不?
陈春年提了一个帆布书包丢地上,淡淡说道:“这是800块钱,您拿了钱,离开红宁。
他还有些漫不经心的问一句:“对了张阿姨,您女儿王燕子活泼可爱,是城关中学初一5班的学习委员吧?
“我见过几次,挺心疼一丫头片子,脸蛋和身材随您,细皮嫩肉的......
‘噗通’一下,
妇人突然双膝跪地,顾不上羞愧难过,只是哀哀戚戚的、不停的磕头:“陈春年,求求你放过燕子吧。
“都是我的错,我该死,那就让我一个人去死,孩子是无辜的,求求你了陈春年“我们立刻就走!’
“工作我不要了,我们立刻就走,马上离开红宁县,求求你了陈春年,放过我女儿吧
陈春年站起身,莫名骂一句脏话:“草。
真特么是一种植物啊,
他伸手在裤兜里摸出一个信封,随手丢地上:“好了好了,张阿姨,我又不是什么坏人,一点都不喜欢肢解,剁碎,蒸什么小姑娘包子。
”这是调令,我几天前就帮您办好了。
“恭喜张老师高升,一跃而成了凤城第六小学的老师,收拾收拾,明天就带您女儿滚去凤城上班吧
[这一个剧情桥段终于写完了!
说实话,厨子写的很艰难,都有些自闭了。
陈老师的原型,是厨子老家一位远房堂叔,这样的人,在那样一个年代的西北之地,尤其在一些偏远山区,真的还有很多,很多,
有些南方、东北、川渝或东部发达地区的读者老爷,尤其是年轻人,可能还真不能理解这样的一种人。
厨子只能说,现实比特么的小说还特么的魔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