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海幕府后院。
张九江被张贵数落的七零八落,见他突然住嘴,泥塑一样扭头盯着不远处的石墙,不由报复似的重重敲了一下小伙伴的脑壳。
“张贵,你碰见鬼了,看什么呢?”
张贵回过神来,叹了口气,“请神容易送神难,看样子得躲出去一阵子了。
不过有了这尊‘大神’在,芝海镇的安全就不用考虑了。
也算有失有得了。”
“什么意思,你现在怎么说话越来越云山雾罩的,让人听不明白。
还说我书院‘九骏八麒麟’里的公孙奔霄师兄,是志大才疏的样子货。
我看你才要发癫了呢。
没事吧,要不要看看郎中,可莫要讳疾忌医。”
张贵摆摆手道:“没事,就是刚才脑袋有点涨,说了几句胡话而已。
不谈你们青斗学院的人了,总共才见了三面,说了几句话而已,我的看法也是武断,多说无益。
就单说你,你现在的打算才重要。”
张九江虽然也有理想、有抱负,幻想自己未来能进士及第,光宗耀祖,做高官,成大事。
但他终究只是个资质普通的十几岁少年而已。
知道战争近在眼前,亲眼看到小伙伴辣手毙敌。
其实对他的精神刺激极大。
只不过因为事发突然,大脑保护着精神没有做出剧烈应激而已。
这时被张贵一问,张九江就觉得耳边‘嗡’的一声,本能的说道:
“我自然是想要马上就回书院。
这一趟出来事情也太多了。
我才刚中了秀才,本来打算继续读书,考举人的。
结果公孙奔霄几次叫我…”
“行了九江,我不管别人的想法,只管你的主意,”张贵断然说道:“你确定想走,我这就找船出海,送你回青斗书院。
说是千济人的战船入侵在即,其实我清楚。
单单那些活跃在东内海的大海贼,就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韩丽人执政鲜茸岛上千年,也就是混了个明宋朝廷的番邦。
现在换成了千济人,变成了元山帝国番邦羊博尔沁控制的孙子国,难道会一下子变强了。
根本不可能。
元山玩的就是,‘两面开战,应接不暇,民心起伏、内乱自生’的把戏而已。
所以咱们船照坐,我还非得找艘上等客船,让你走的舒舒服服。”
“呸呸呸,你才走的舒舒服服呢。”张九江闻言连吐了三口口水。
楞了一会,苦笑了起来,
“大贵啊,你现在完全是改头换面,今非昔比了。
我虽然远远比不得你,但也不能像以前那么任性了。
书院里的人情,书院外的名声。
我今天要是一咬牙,一剁脚,随着自己的心意,坐船掉头走了。
恐怕自己都没法跟自己交代。
反正天塌下来有大个顶着,两位师长,几个师兄、师姐哪个不得比我更需交代。
跟着他们一起便无大错。”
张贵皱皱眉头,“但他们都不靠谱,万一带着你掉进沟里了呢。
四平八稳的时候万事好说,关键现在局势突变…”
“好兄弟,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
但我张九江如今也是堂堂秀才公,总得有自己的主意跟主见不是。”张九江摆摆手打断了小伙伴的话。
这话一说,张贵明白自己怕是伤了弟兄的自尊了。
这也难怪。
十几岁的少年,又才刚刚得了功名,可谓少年得志。
对谁下意识里都是不服气的。
而这种事情靠嘴巴讲,圣人临凡也说不通。
非得经历的多了,受的难为、挫折、窝火尤其是无奈的事情多了,慢慢才能自然而然的明白,人心的好歹。
于是暗暗叹了口气,张贵闭上了嘴巴,轻轻点了点头。
张九江见他不在说教似的评论自己的师长、同窗,表情变得活泼了些。
“正事就这样吧,我问你点闲事。
大贵啊,你现在有了倸央龙虎的名头,是打算跟族里彻底决裂了吗?”
张贵笑了起来,“决什么裂,说的这般严肃。
我只是不想被平阳张家掣肘而已。
再说了,皇上以我老娘家世袭的土官爵衔封我,族中的大人们也觉得尴尬。
要不然也不会一直把我摆在一边,始终没有理会。
不就是想让我上杆子去拜见他们,表明态度吗。
我才不去呢。”
张九江闻言细细一琢磨,晃着脑袋道:
“还真是这么个意思,你这家伙脑子真是越用越明白了。
我看未来力压张九庆也是轻而易举。”
张贵拨浪鼓似的摇摇头,“咱们的脑子这辈子怕是很难干过张九庆了。
只能硬靠体力,找机会给他来一闷棍。
对了,他那个新媳妇啥样的啊,我还没见过呢。
只听说相当的‘女大三抱金砖’,是真的吗?”
这种说话的方式一下子让兄弟俩回归了,最轻松、自然的状态。
张九江乐不可支的道:
“张贵你这小子就损吧,什么叫‘相当的女大三抱金砖’。
不就是讲九庆嫂长相老成吗。
实话告诉你,九庆嫂是没了稚嫩气韵,但人家的长相可不显老。
最起码比你要显年轻。
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穿着四品龙虎将军服,本着脸耀武扬威的样子。
说四十岁都有人信。”
“你才显得像是四十岁呢,”张贵气恼的还以颜色,
“还舔着脸褒贬哥哥我,读书读傻了吧。
我那叫官威,跟年纪有啥干系。
要说威风越盛越显得岁数老。
那当朝宰相一出场不得看着跟几百岁似的。
皇上抖抖威风岂不是千年的忘八…”
张九江最熟悉小伙伴胡言乱语的调调,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真是要死了。
你我以前在家族街市上胡闹着玩,童言无忌大风吹去,也就罢了。
现在你可是正四品的开幕将军,再胡言乱语被人知道了,说不定就会惹下天大的麻烦!”
张贵不在意的挑挑眉毛道:
“放心,放心。
刚才是我没防备,才会被你们书院的女先生所趁。
现在有了防备,别的地方不好讲,但在芝海镇,谁都不可能偷听到咱们讲话。”
张九江不满的道:
“你这家伙胡言乱语什么,话锋怎么突然又转到我们书院申先生身上了。
申先生天仙似的人物,人称‘白瓷谪仙’,绝不会使法子偷听咱们讲话。
不过你现在也不是等闲人物了,讲话必然有的放矢。
难道是欧阳,嗯,你这里有没有庇音法阵,先打开咱们再讲。”